第一百一十三章 坟前忏悔
在远处,杂草丛生的独孤氏墓前,升起袅袅白烟,好似有人在烧纸悼念,低低的哀哭声,若有若无的传入耳中。
云集天强自壮着胆子,大喝:“谁人在此装神弄鬼?”
突然哭声变成一阵女人的尖叫,云宫榷拔剑飞掠而去,那墓前刷的蹿过一身白衣的女子,但他落在墓前,除了一对燃烧的纸钱,并无人影。
宋氏惊得后退几步,躲在云集天怀中,她手指着独孤氏的墓,抽噎道:“她...她回来了...”
云集天搂住她,不悦道:“谁回来?娴牧,别自己吓自己,一定是有人搞鬼。”
这时,似远似近的歌声传来,哭诉着过往的悲凉与枉死的不甘。
“北有古族名玉卑,玉在崑山岂在卑....”
一声声如万古冥渊中爬出的厉鬼,伸张着利爪狠狠撕开伪装多年的面具。
“啊--别唱了,别唱了!”宋氏害怕的捂起耳朵,躲在云集天怀里。
“够了,回家。”云集天也有些慎得慌,唤回云宫榷就离开了墓园。
高大的榕树间,缓缓探出半个身影,云迦安攀着树干,体态轻盈,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一笑。“害怕了么?”
入夜,宋氏屋中烛火通明,她睁着眼丝毫不敢入睡,神经紧绷,难道是那贱人回来找她报仇了?
云迦安站在屋顶上,透过纸窗,悠哉的观察着宋氏的举动,心中好笑。她将一封信塞给花狐狸,拍拍它的小脑袋,楔咬着信封,犹如暗夜中一道火红的闪电,迅捷跃入宋氏屋内。
接着,宋氏一阵惊叫,明亮的屋子霎时被黑暗吞噬!
“娘,怎么了?”云宫榷大叫着冲入屋中,重新燃起烛火。
宋氏瘫软在床边,齐整的被子散落在地上,她蜷缩在被子里,不敢抬头。
云宫榷上前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娘,没事了,是孩儿啊。”
他见地上有一封信,便俯身拾起。宋氏也探出头来,劈手夺过信,慌张的展开,她看完反倒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如松了的弯弓,绵软无力的倒在云宫榷怀里。
“娘你怎么了?”云宫榷问。
宋氏将信给撕烂,自言自语,“冤有头,债有主!该来的还是来了。”
“什么意思?”云宫榷一脸疑惑,余光瞥见那信上的一行字,“宿债,抵命。”那字迹是...是四妹的!难道四妹真的没死?她这是要抵谁的命?
“陈年旧怨了,你不要掺和!”宋氏恢复往常的端庄大方,脸色平静,静的有些诡异!
花狐狸攀在云迦安肩头,一脸无趣的看着屋中的母子,闲的无聊就把头窝在她颈间睡觉。
“你说我若是杀了她,大哥会不会恨我至来世?”她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楔。“恨我一世就够了吧!”
宋氏强令云宫榷待在家中,她和云集天两人坐着驴车去了云家墓园。刚进墓地,如鬼火般的灯笼就映出独孤氏墓前腾起烟灰,是谁在烧纸?那灾星不是死了吗?昨日那封信非要他们在此刻前来,来了,便是生;不来,便灭门!为了宫榷,他们就算冒死也得来。
二人对视一眼,壮着胆子靠近杂草丛生的坟墓,两颗乌黑的心恨不能跃出胸膛。
一阵凉风吹过,在闷热的夜里反令二人打了个寒噤。
‘啪’‘啪’两声,云集天和宋氏膝后被击,二人同时跪在墓前,而墓前的两对白烛登时燃起。
“害我枉死~你们可有悔过之心?”一声极轻极远的女声飘来!
宋氏惊声尖叫,颤抖道:“独孤妹妹,我们知错了,来给你赔罪,求你放过宫榷,你也十分疼他的不是吗?我们老了,只剩他一个儿子了啊。”
那声音久久未答,云集天环视一圈,除了立在枝头瞪着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们的乌鸦,什么人没有。
‘嚓’两柄铁锨从斜后方直插在二人面前的泥土里,离二人膝盖不过一指宽,惊得二人胆寒,若是方才没插在土里,他们性命堪忧。
“去,将我的墓清干净,若有一根杂草留下...”那阴测测的声音笑了两下,寓意不言而明。
二人咽了咽口水,拿起铁锨就开始围着坟墓,一铲子一铲子的去除比人还高的野草,有些草叶边有刺,割的宋氏手背上血痕交错。他们养尊处优,衣来伸手,哪里干过这等粗活,没一盏茶的时间就累的气喘如牛,但丝毫不敢怠慢。
云迦安隐没在榕树间,静静的看着。娘亲,你看见了吗?凶手来给你赔罪了!
终于清理完杂草,原本脏乱的坟顿时干净许多。
“云集天,跪下,忏悔!”
云迦安出声,她答应过娘亲,一定要让这个所谓的爹跪在娘亲面前忏悔,同样是妻儿,为何要对她们如此残忍?
云集天明显愣怔,双腿一颤,却直直不肯跪下。反倒是宋氏急忙跪倒,在坟前磕头,“独孤妹妹,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您就饶了云家吧。”
逼不得已?云迦安怒极,但生养之恩大于天,她不能对爹动手。她将花狐狸丢了出去,楔极通人性,身形一动,四爪踩过云集天的背,仿佛有千斤重担霎时压在他的背上,他毫无防备的跪下,一声闷响伴随着宋氏的尖叫。
“你难道不该悔悟?害死我不说,还杀了我们的女儿,迦安她有何错?告诉我,是谁对她下的预言?”
云集天摔的有些重,挣扎着想站起来,却颓然跪着。
他凝着墓碑,上了柱香,真诚道:“我云集天对不起你们母女,懿儿,我错了,当年就不该娶你。”他抬起头,“可你们也欠了我的,该扯平了。如今却要我来忏悔,是何道理?至于煞星预言,你既是鬼就该找那正真的暗鬼去算账,为何要来害我云家?”
云迦安心惊,娘亲欠了爹的,这从何说起?她不多思索,脱口道:“欠了你什么?谁是暗鬼?”
云集天一听话头不对,厉喝:“何人装神弄鬼?你不是懿儿!”
糟糕,被他发现破绽了!
“爹娘,你们怎么了?”云宫榷提着灯笼跑了过来。
云迦安方才已经漏了行踪,未免被发现,她抱着花狐狸消失在树干间。
云集天在宋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着独孤懿的墓碑,沉思良久。刚刚那一定不是懿儿,她怎会不知欠了云家什么?难道是那灾星?
他忽然瞪着云宫榷,问:“云迦安真的死了?”
云宫榷听他这么问,再加上方才宋氏将事情经过告知他,他已猜得那送信来的女鬼恐怕和四妹有关。
他点点头:“死了!”
他不想爹娘多虑,查四妹真死假死的事得找采灵商量一番!
云迦安回到行宫,暖人的橘红烛火在檐下晃动,她缓步在宫殿长廊上,垂首沉思云集天所说的暗鬼是指谁?纵使她漏了马脚,但爹和大娘总算给娘亲跪下赔罪了!这么多年,终于替娘亲出了口恶气。
想的出神,不禁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有些虚弱,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一凝,竟是阿盏!她欣喜的扑入他怀中,将他又往后撞了几步,二人方止住脚步。
她展露笑颜,“阿盏,你何时来的?”
颜盏抚着她的三千青丝,淡淡道:“一个时辰前。”
糟了,自己不在这么长时间,他可会起疑?但随即感到震骇,自己何时戒心如此强烈了?竟连阿盏也去揣度,他是自己最爱的人啊!
“去哪儿了?深夜不归,不叫人担心?”颜盏问。
听得他话语关心,心中那片阴霾尽扫,嘻嘻笑道:“这行宫闷的慌,就出去遛了圈。”她把花狐狸唤来,好像在说它是我的证人!
颜盏轻笑,无曈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却不去深究她撒谎的真相!
“夜里凉,进屋!”
夜深了,颜盏送她进屋便打道回府!毕竟未成婚,若是夜宿行宫,不免要落人口舌。
这离大婚还有一个月,齐府的秦管家也在忙前忙后的准备,做喜服、请柬、家具摆设、新房等等,忙的是脚不沾地,但心底却乐开了花。
当年齐府谋反一案,三百人一夜间都消失了,若不是公子念旧情,拼死救了他和琴韵姑娘,恐怕他也是黄土中一具白骨了。
“快快,将屋子每个角落石缝都给我洒扫干净喽,若是有脏污,小心你们的皮肉。”秦管家拿着小竹条对着院子里打扫的家丁们吆喝。
“秦老,这成亲日子还早,不急。”颜盏敲出来,向外走着,“备车,去外使行宫。”
云迦安正满心欢喜的摆弄着头饰,不停让宫女帮她挽髻插簪,怎么都觉着欠妥。
“独孤公主,您已经很美啦!”宫女看着镜子里的她,调笑道。
“真的吗?本宫怎么觉得这发髻歪了?”女为悦己者容,纵使阿盏眼盲,但她有这份心总是好的!在心仪之人面前,哪怕是美若天仙也总觉着不够!
“魔骨,将我酿的梅子酒取几坛来。”
“是,小姐!”
魔骨去树下挖出几坛梅子酒,洗净后放在桌上。还没揭封,就飘出甜丝丝的果香。勾的魔骨酒瘾犯了,咋着嘴想要偷尝。云迦安一巴掌拍上他不老实,伸向酒坛的手,“这可不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