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冬夜深深,夏尔岚与柳叶等人披星戴月地归来。
君瑜正与梅香拨着糖炒栗子吃得正欢,见那几人回来,招呼着她们围着暖炉一同吃。
“阿瑜姐姐,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吃糖炒栗子。”夏尔岚一脸的苦闷,目光中带着对她隐隐的担忧。
柳叶与喜乐捧着太后赏赐的物什,也是一脸凝重。
“哦?发生什么了?”君瑜上前拉她坐下烤火,笑吟吟地问道。
“听人说陛下要给安王殿下与袁思真指婚。”夏尔岚气鼓鼓地说道,她在筵席上听到当今陛下有意要撮合安王与袁思真两人,心里就一直为君瑜不忿。
君瑜眼睑微微动了动,轻笑,“原是这个,我并不担心。我相信安王殿下。”也许真得如白子墨所说,一旦信了齐煊,就一直信任下去。上辈子她虽爱齐煊,在心底却对他无法全然的信任,总会患得患失。
夏尔岚与屋里的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她的云淡风轻并不理解。
“有时候去相信一个人总是会简单些。”君瑜剥了一个栗子递给夏尔岚,“猜忌与焦虑费人心神,又多猜疑,我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说罢,君瑜又笑了笑,这种事情真的是经历了一辈子才能悟道的真谛,她说给她们,她们自然不信。
“姐姐心真大。”夏尔岚咬了一口栗子,绵密甜糯的香味充斥着她的口腔,似乎连带着心中的郁卒之气也消了下来,“呵呵,真甜。”
君瑜莞尔,心道夏尔岚到底还是个孩子。齐煊的信她已经烧掉,从他的字里行间里,她可以读到他的心情,他与她分享的不但是思念之情,更多是他生活的点点滴滴,让她感受到仍在青少年时代困惑的齐煊,也让她更了解他的心。她只记得上辈子齐煊的勤恳,也记得齐煊的雄图大略,却从未挖掘过什么样的事情驱使着他执着的使命感。
那天夜里她睡得格外的沉稳,梦都带着愉悦甜蜜的味道。
次日,她与夏尔岚一同去萼华殿继续修习,薛玲则向良家子们宣布了上元节献艺之事。与太后千秋之礼相同,良家子们可以选择各自的合作者,琴棋书画,音律舞蹈亦或者舞刀弄剑也未曾不可。
袁思真善于抚琴,良家子们无人比拟。柳依依虽不通六艺,剑法却极佳。李雪晴吟诗作对堪称栎阳第一,户部尚书之女张碧华则擅长唱歌。而临近上元节,司乐坊与司墨坊二司最为紧张。不但要准备春节的歌舞礼乐,还需要派人来帮良家子们训练。入宫前,许多人都打点好了阖宫上下,故而好的乐师与舞姬都被挑走了。
夏尔岚来自靠近东胡的司州,以她自己的话来说最擅长的就是东胡的歌舞音律了,她的歌声君瑜见识过,轻灵而干净,会让人由心底产生一种温暖的感觉。她的舞蹈君瑜却从未见过,但君瑜却丝毫不怀疑她的舞姿,定与京城中其他世家小姐不同。君瑜浸淫在阿依古丽的日子,学得最多的舞蹈,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在唱歌方面的天赋远不及她在舞蹈上面的。
两人想了半日,夏尔岚还是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唱歌,就是需要琴筝来伴奏有需要熟悉胡乐旋律的人,君瑜便自告奋勇,而通过之前献礼之事,夏尔岚也不大放心其他人。君瑜本无心在上元节争奇斗艳,故而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只希望夏尔岚可以给太后与袁贵妃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也许就能许配一个好的人家。
因司乐坊最好的擅长琴筝的乐师都被借调走了,甚至连好的琴筝都没有了。而夏尔岚所唱之曲在万物生是需要上好的梧桐木去清音的,索性君瑜去拜托了紫蔻,叫她帮自己从宫外去寻。
到了晚膳的时候,夏尔岚吃了一半忽然问道,“阿瑜姐姐,我们若是在翠轩阁练习怕是要惊扰到一旁的良家子,可是宫中可以练习的地方大概都被那几个人占了,我们可以去哪里练习?”
“太后娘娘的千秋殿有一处寒香阁,那里最是偏僻无人,良家子们也可以自由出入的,只要不挡了圣驾即可。明日起,我们就去那里练习。”君瑜早已想好了地方,安慰她道。
次日君瑜抱着琴与夏尔岚一同去千秋殿偏僻的寒香阁练习,即使是清冷的冬日,夏尔岚的歌声总能暖人心脾。
过了一个时辰,夏尔岚见君瑜的手指似乎被寒冷的空气冻得有些发红,便谴梅香去翠轩阁拿手炉过来给君瑜。
谁知两人磨合得正好时,寒香阁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随即一个粗声的嬷嬷嚷了起来,“哪个宫里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惊扰了淑妃娘娘赏花。”
君瑜与夏尔岚对视一眼,忙走出阁楼,夏尔岚还未看清楚来人就被君瑜拉着一同跪下。
“淑妃娘娘恕罪。”君瑜眼眸低垂却瞄到了一片瑟瑟发抖的梅香,以及滚落在淑妃脚下的手炉。
“奴婢。。。是被。。人。。绊倒的。。”梅香断断续续道,她方才正要行礼,却被淑妃的侍女绊了一脚,才失仪的。
接着又是两声清脆的巴掌声,那嬷嬷又喝道,“大胆,你这是诋毁娘娘。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奴才拖去宫正司。”
“淑妃娘娘息怒,这是臣女的婢女,她的过失均是臣女督导不利,请娘娘责罚臣女。”君瑜忙低头求道,进了宫正司的宫人就算不死也要残了的。且那嬷嬷左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右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不过是指桑骂槐说她而已。
淑妃看着匍匐在地的君瑜,精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冷笑,“本宫以为司徒小姐谁都瞧不上呢,何苦为了一个婢女如此作践自己?”
“求娘娘责罚臣女,一切都是臣女的错。”君瑜再次求道,她知晓淑妃是为了当年她逃离栎阳之事在难为她。
“哼,既然如此,本宫便责罚你在这腊梅林里跪上三个时辰,”淑妃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丹凤眼扫了天上的乌云,对一旁的青衣侍女道,“阿若,我们先回去。”
“娘娘,马上就要大雪了。。。”夏尔岚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君瑜拉住袖角示意她不要再说,免得被责罚。
淑妃看了一眼夏尔岚,“对了,既然司徒小姐有心要替奴才受过,这遮雪的伞与御寒的衣物也是不必了。毕竟要同等对待才是。还有,这时辰夏小姐也该回去了,若是不回去,就一起与司徒君瑜受罚。”说罢,那青衣侍女扶着淑妃走出寒香阁,嬷嬷与其他婢女也跟随其后。
听淑妃一行人走远后,君瑜对一旁的夏尔岚道,“阿岚,你替我先送梅香回翠轩阁替她压压惊,你也不必再回来了,免得受了凉,你的嗓子会哑的。且你回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夏尔岚咬着嘴唇,一脸的不情愿,却拗不过君瑜坚定的眼神,她扶起早已摊在地上的梅香,眼圈微红,自责自己方才的冒失,害得君瑜连伞与衣服都不能加了。
“阿岚,莫要拂了淑妃娘娘的意思,”君瑜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寒香阁外有淑妃的两个侍女在留守。
跪在寒冷的地上,君瑜想起上辈子为了崔兰她也是跪在太子东宫之前,那时偏偏又下着大雨,她不肯齐煊难堪,才亲自前去。后来更是大病一场,连带着腿也受了凉,到了下雨天就痛得难过。比起上辈子的两天两夜,这辈子的三个时辰又算的了什么。
夏尔岚送了梅香回到翠轩阁,自己却负气跑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在宫中打着转,眼眶里盈盈满是泪水,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哭,但当漫天大雪呼啸而来时,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若是换做以前,她自然可以放声大哭,但在宫中的这近两个月,已经让她的弦绷到了极致,却还不得不忍着,只能默默地流泪。
“你为何哭?”背后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夏尔岚揉了揉眼睛,想要将眼泪憋回去,却还是无法控制,模模糊糊间她看到了一个雍容华贵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身后的连廊上,才发觉自己竟然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连廊一旁就是一池冻结了的池水。
她朝中年男子欠身行礼,她虽不知晓那人是谁,但见他本尊气度不凡,又能在宫中行走怕也是贵人。
“被同进宫的良家子欺负了?”那中年男子又道,一双剑眉微微蹙起,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凌云之气。
夏尔岚摇摇头,哽咽,“儿因害了朋友被责罚却不能帮她而难过。。”
中年男子忽然展眉一笑,“方才在寒香阁唱歌之人可是你?”
“正是。”夏尔岚微微颌首,碧色的眼眸尽是懊恼之色。
“想来你的朋友也是愿意为你受过的,且错不在你。”中年男子从袖中掏出一方紫色帕子递给她,“擦擦眼泪,你的朋友若是知晓你在哭在难过,她的苦痛不是白白受了么。你能帮她的就是好生练习歌曲。”
夏尔岚懵懵懂懂地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嘟着红润的唇,又向中年男子一拜,“谢谢大叔开导我。。大叔你是好人。”说罢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还不知晓对方是谁就如此冒失,不禁又吐了吐舌头,忙道,“是儿冒失,还不知贵人是谁?”
“你若爱叫大叔就叫大叔。我不过是个闲散的人罢了。”中年男子见她一派天真纯净,不禁笑道,“你方才唱得歌很好听,可否再唱一次给我这个老头子听。”
“大叔才不老呢!”夏尔岚笑了笑,“若大叔不嫌我歌声,那儿就献丑了。”
轻灵悠扬的歌声似乎缓和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中年男子也听得入神,甚至十分享受,末了更是对她的歌喉大加赞。
见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中年男子对夏尔岚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歇着了,免得冻了自己。”
夏尔岚点点头,心中忽然大叫不妙,俏丽的脸不禁红了红,支支吾吾道,“大叔,我好像迷路了。。能不能带我去萼华殿,我我。。是路痴。。”
中年男子错愕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哈哈大笑,身心十分的愉悦,“我送你去萼华殿。”
远处暗影浮动,中年男子眼神微微奕烁,那些影子便隐退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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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后来有没有人去救阿瑜呢,说好的保护呢,阿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