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何以情深岁月短
是吗？
她只是他的徒儿，仅此而已？
权宜之计。所以，不能存有非分之想？
她轻贱的生命是别人的？
所以她没有资格为所欲为，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师尊生气是因为她轻贱了那个“痴儿苏小狸”的生命，那个他至小疼爱相依为命的孩子，那个被她占据了身子孤苦零丁的孩子？
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对他存了非分之想可耻的异世孤魂？
呵呵，那么，苏小狸，你还在奢望什么？
难道受的打击还不够，还不肯死心吗，失望都已经攒够了你还不肯走，是还想要等着继续攒绝望吗？
他让你骨子里都纠结成了风，尘埃都结成了冰，烙印在骨髓血液，一想他就疼，一动就天崩地裂，如此，还不够吗？
前世流血都不曾掉过的泪，今生眼都快为他哭瞎了，却还要一直笑着说没事吗？
苏小狸，你醒醒吧！他不会爱你！
他的天下不允许，他的世俗观念不允许，他的礼仪廉耻不允许，他……不会允许自己爱你！
“听到了。”
微笑着，苏小狸乖巧的应承。
你都已经如此明说，我还能如何？
“那三月之约也要过了，便不要再提及，日后为师可以不再赶你走，但是你需保证”
三月之约不再提及？他是想要斩断她唯一的念想和希望？哪怕她自己其实知道没有可能，难道让她自欺欺人也不行吗？
两世了，您是小狸唯一在乎的人，是小狸活着的希望和意义，师尊，您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保证什么？”好温柔好轻的打断他，苏小狸艰难的至苏耘怀里起身，揪紧自己大开的衣襟，摇椅晃的后退。
眼睛干涩得要命，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偏头状似不懂，“保证这颗心可以不再痴心妄想吗？保证这里从此以后可以装进天下人，就是不要再装满您吗？保证它不要再因为您的一言一行窃喜加速神魂颠倒吗？还是保证没日没夜被噩梦惊醒时能别再疯狂的想您？”
盯着苏耘淡漠无波的眸子，苏小狸仿佛听到了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她想要大喊大叫，想要疯狂恩嘶吼，想要狂奔……可是，终究没有，她就那样看着苏耘，死死的盯着他，然后无声无息的笑了，笑得唯美又落寞，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如同心在泣血嘶吼，笑得……像是能听到她的灵魂在某个地方凄厉痛哭。
“师尊”紧紧的凝视着苏耘清冷的眸，苏小狸微笑，“我真想自己在那时空隧道中魂飞魄散”见苏耘清冷的眸暗芒闪过，虚弱的苏小狸简单扬扬唇，瘦削的身子软软倒地，眼皮重若千斤，鼻腔中涌进了熟悉的味道，她轻声呢喃，“师尊，小狸会乖，会听您话……不要生气……”
紧紧抓住苏耘的衣袖，干涩的眼尾一滴泪滚落下来打在苏耘的手背上，苏耘搂着苏小狸的手颤身子一震，眸中疼痛疯狂闪烁。
“师尊……您让小狸活着，哪怕跪着爬着……小狸也会活下去，所以别怕，小狸不会在打扰您……呵呵……”
好乖好乖的承诺从苏小狸血迹斑斑的唇边溢出来，艳丽的色泽烫的苏耘清冷的眼一热，水色蔓延。一种莫名的恐惧抓住了他，狠狠揪住他的心脏，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不经意消失，随着她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随着她的不安又隐忍的样子，随着她的泪珠一串串滚下来，然后一点一点消失……
将已经昏迷的人抱起来安置到床上，安静的吩咐小二打了水来，细细的替一身汗湿血污的她擦洗了一遍身子，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直到确定她浑身干爽之后，苏耘才作罢。
利用剩下的水擦拭了自己被冷汗浸湿的脊背，顺带将自己汗湿的衣衫也换下，忙完这一切，那种空寂和疼痛袭来。小心的坐到苏小狸床边，静静的凝视着苏小狸即便熟睡了也紧蹙着的眉，轻轻的抬起手，光洁修长的大手，掌心却是一片血肉淋漓，浸泡过水的伤口向灾翻着，狰狞恐怖的模样与他光洁的修长的手一点不搭。
伸手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揉开她紧蹙的眉，即使这样的动作使得已经止血的掌心再次沁血，他亦是面无表情，轻抚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变，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痛。
小狸，若不爱你，为师何至于像现在这样痛苦？
至你将桃木簪赠予为师，为师便已将你视为唯一。
在为师心中，早已与你许下白首。
也，只能在心中臆想。
小狸，偷来的命要怎样给你幸福？蜗牛背负着一层又一层的壳，他哪里来的自由？这条命是你师祖偷换给为师的，为师欠你师祖一命，更得他悉心收留教导，又受他遗命，此生没有自己，又如何去爱你？
师尊眼里心里从来没有天下人，没有黎民百姓。
但是，你师祖眼底有啊！
所以，小狸，不要爱师尊，趁着你现在还小，恨师尊吧，这场爱恋让师尊一人记得就好，哪怕日后师尊灰飞烟灭了，也不要让人知道。
若是让人知晓这悖伦之恋，累世的污言秽语，你无依无靠要如何承受天下人的谴责咒骂？
小狸，为师的一生好短，仅够默然爱你，无力护佑你周全，使你喜乐开怀，到最后，竟无力与你白首！
???????这样的师尊，你还要留恋什么？趁着放下吧！
只是啊，幻你日后锦衣红妆与人齐眉，心竟已疼了几个轮回，小狸，你怎敢言说苏耘情薄？
若苏耘长生自由，得与卿一日自由相守，苏耘亦能取三生相换，奈何……！？
苏耘枷锁加身，偷命逆天，定死于非命，魂飞魄散，哪有来生供苏耘借换？
?只道君仍淡漠
?赤心不得其倾
?惊觉相思不露
?原已深入骨髓
“小狸，此短暂一生，无人像你，深得我心，烙印神魂，不破不灭，伴我终生。”
轻轻的深深的一吻在苏小狸苍白得唇上，轻声低语呢喃，“我的心上人儿，如此深爱却只能放手……给你所有的碧海蓝天。”
小狸……
一滴清澈的泪在苏耘起身的时候滚落，打在苏小狸舒展的眉心，慢慢的，慢慢的晕开，最后竟诡异的渗入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轻轻摇摇铃铛，嘱咐铃铛内的崽崽看着苏小狸，苏耘才放心离开。
“哟，好安静呢！”
良久，静谧的雅间外响起一个清透魅惑的嗓音，沉默消沉的气氛被打破，几人寻声望去，雅间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一身素色纹竹的长袍的苏耘缓步而来，华烨丰姿绰约的依靠在门框上，羽扇轻拍掌心微笑道。
“看来各位已经就眼前的局势已经有了一番了解了，不错不错，懂得用脑子了，对得起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
扫了眼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和几人面上的表情，华烨似笑非笑道。
“呵呵……不说话，是说明众位还彻悟得不够彻底，那么相信接下来这个消息会让你们觉悟得快一点。”
袅袅而来，惬意的舒展长腿，坐到旁边的圈椅上，华烨笑眯眯的看向苏耘。
轻轻拢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耘总觉得华烨的眼神中带着火光，甫一对上那种冰冷让他心惊。
抿抿唇，苏耘默然，难道他是因为方才那一幕，所以唾弃他蔑视他？
顿了两秒，苏耘伸手至怀里拿出华烨今日带回来给他的黄色帛书，里面的内容他已经知道，只是无法相信而已。
“大哥，怎么了？这帛书是圣旨吧，陛下有何事，怎么是华烨公子带回来的，这上面说什么了？”
华烨奇怪的笑，周身似乎都带着愤怒的火焰，只是被狠狠的压抑住了。还有苏耘泛白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圣旨，将两人怪异的神情状态看在眼底，皇甫凛冽轻咳两声关心问道，顺手拿过苏耘手里的圣旨展开。
一行行神月古国的文字，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怎么组合在一起，这一刻他竟像是无法解读他的意思呢？
本就铁青淡紫的脸色更加难看黑沉，皇甫凛冽瞪大了眼睛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面无表情的苏耘，想要从他脸上转出一丝玩笑或者一丝怀疑。但是，没有。苏耘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表情。
也正是如此，说明他手里的圣旨是真的，神月陛下竟会……？！
为什么？
神月陛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圣旨？
苏耘和华烨的表情已奇异非常，现在连看了圣旨的皇甫凛冽都变得奇怪。好奇心使然，书嘟嚷了两句，一把抢了皇甫凛冽手里的圣旨过来欲一看究竟，结果，随着他视线里看到的字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亦是越来越难看……
“啪”
猛地合上圣旨，书怒火冲天，恶狠狠的一把将圣旨摔倒地上，甚至还冲上去使劲踩，嘴里不断的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是荒谬，他大爷的道奶奶，荒谬……”
画沙是早就知道圣旨内容的，在她和华烨一起从那嚣张跋扈的传旨官手里抢过来之后就知道了。
当时华烨气的不停的笑，笑得特别冰冷，原本急着赶路的他们也停了下来。他们在那个小镇上停留了一个时辰，狠狠的教训了那个传旨官一顿之后，抢了圣旨才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