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红袖既出
红袖既出，宫中必然会有一场风雨。
三日之后便要进行末选，能在末选之中留下来的女儿，未有意外，便会是这后宫各宫的女主人。
女儿们所暂时居住的储秀阁里，各种心思各种思量。整个储秀阁，暗流涌动，每一个人都用尽办法想要留到最后。
“彩蝶，你的发钗真好看。”几个女儿簇拥道。
庄彩蝶是卫氏执掌前朝时，名震北国的冷面宰相庄作林的孙女。曾经帮助卫氏牵制苏承庆，也是苏靳慕顺利登基之时，第一个响应之人。她在所有进宫入选的女儿们之中，身份算是尊贵。在储秀阁里的管事姑姑对她也是有求必应。不过储秀阁里，像庄彩蝶这样算是有些身世背景之人，也有十人左右。宫中自然是知晓，这十人自然都会留到最后。所以对于那些想要留在末选之后毫无背景的女儿们来讲，她们想要留到最后，能够做的便是依附这些人。
庄彩蝶将随身携带的木锦盒拿了出来道:“姐妹们要是喜欢，便挑些好的各自拿去吧。”
木锦盒里装满了金银首饰，儿女们蜂蛹过来，接着便是一阵细碎抢夺的声音。
到底是未见过世面之人，庄彩蝶看了一眼，心中自然是十分得意，女儿们前呼后拥也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梅红袖独自坐在一边，她的手下细针穿梭。这几日她每日都在刺绣，并未离开储秀阁。眼见着她手中娴熟非常的样子，一些女儿们心中便有了些嫉妒之心。
末选要考验的便是刺绣。苏靳慕与南吴熏中意哪一副刺绣，哪一个人便能留下来，成为各宫的主人。
梅红袖自从入宫之后，便独来独往，从未与人在一起说上几句话。
“那人就是自负清高，从不与我们说话。”
“是啊，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女儿，连看都懒得看我们。”
庄彩蝶寻声看了过去。梅红袖的心思一直都在刺绣上，并未发现庄彩蝶看向自己。她的手法灵活，似乎对于刺绣已然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
庄彩蝶早就对梅红袖看不顺眼，所有人对她前呼后拥，而唯独她，对自己视而不见。
“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清高。”
一旁的女儿们议论起来，庄彩蝶手中的针线也未停歇。
“你也过来挑选一样吧。”庄彩蝶道。她的话语里足尽温和。她觉得在所有人都簇拥她时，这庄彩蝶也应该对自己唯命是从。一种虚荣心促使她对梅红袖说话。
梅红袖并未做回应，她的心思全在手中的针线上。她所绣的是一幅春江花月夜，栩栩如生。
“你尽敢不回我话！”庄彩蝶怒道。
梅红袖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看着她，等着她被庄彩蝶羞辱。庄彩蝶心中果然沉不住，她从针线篮里抽出一把剪刀，然后往梅红袖身边走去。
“梅红袖！”庄彩蝶呼道。
梅红袖并未抬眼看她。庄彩蝶面露凶意，她朝着梅红袖手中的刺绣划去。一幅春江花月夜被庄彩蝶手中的剪刀刺得四裂，梅红袖的目光不惊不怒，她抬眼看向庄彩蝶，只是轻微一笑。她搁下手里的细针，看着怒气正兴的庄彩蝶不经神色嘲讽。庄彩蝶的粉嫩小脸已经被气得愈发红润起来。
“你用什么眼神看着我？”庄彩蝶对梅红袖喝道。庄彩蝶见梅红袖未有她心中所想那样气急败坏，反而对她的眼神中有着一丝嘲讽。心中更是不悦。
梅红袖轻笑出声，她看了看众人瞪着她的目光，然后直视庄彩蝶的双眼。
忽得一声，众人便瞠目结舌，眼神中充斥着恐惧。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庄彩蝶应声倒在了地上。似乎是这一巴掌来势汹汹，也或是庄彩蝶还在惊愕之中，她良久还躺在地上，不敢动弹。
众人纷纷上前去扶起庄彩蝶。庄彩蝶捂着脸颊，脸上火辣的疼痛。这疼痛似乎是唤醒了庄彩蝶，她拨开众人，嘴上骂道:“你知晓我是何人？你竟然动手打我？你不想活了吗？”
梅红袖坐了下来，重新换上一块新布。手上的针线继续穿梭着。
庄彩蝶并未敢靠近梅红袖，可是刚才那句话已经来势汹汹，自己挨了打不再理论，这面子上可是搁不过去。她硬着头皮，上前拉扯起梅红袖来。
梅红袖只随着她一拉起身，手中的针线便快如闪电，至达庄彩蝶的眼前。她的细针在庄彩蝶的瞳孔里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啊！”
女儿们的声音叫得刺耳，梅红袖合上眼睛，等这刺耳的声音过去之后，才睁开眼睛，看向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庄彩蝶。
梅红袖本也就是吓唬庄彩蝶，她收回手中的细针，便又坐了下来。
庄彩蝶脚下有些颤抖，她不知晓，原来梅红袖还会功夫。
看来梅红袖与这些人不同。庄彩蝶心中有些害怕便退了几步。
“我们去找姑姑评理去。”
“是啊，竟敢出手伤人！”
庄彩蝶瞪了一眼身后之人，那些人便乖乖闭上了嘴来。庄彩蝶虽然仗着祖父的威严在这些人中颇受尊崇，可是毕竟是她毁坏梅红袖的刺绣在先，也是她理亏。万一姑姑知晓，还不知晓会不会闹到南吴熏那里去。
“走。”庄彩蝶对身边人道。
储秀阁中纷纷议论起今日之事。庄彩蝶不愿再出房门一步，被梅红袖羞辱这一番，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出去。
南吴熏从储秀阁里听说了这件事，她对明慧道:“这名字好生熟悉。”
明慧回道:“一人是冷面宰相的孙女庄彩蝶，一人是那日王后在次选之中留意之人梅红袖。”
“难怪。”南吴熏道。
“王后，明慧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明慧轻声道。
“这里就我们二人，你跟着我从南国到了这里，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我之间早已未有主仆之分，你为何总是这样。”
南吴熏的话中有些无可奈何，她也明白，倘若与明慧无主仆之分，这华仁宫定会有流言说她有失王家体统。明慧这样做其实是为她着想。
“王后。”明慧抬头看着南吴熏，“明慧私以为这两人倘若进宫之后，对华仁宫并未有益，反而……”
明慧顿了顿，南吴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反而无益有害。”明慧道。
“你素来不会与我说起这些东西，何故今日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南吴熏心中不解道。
明慧叹了一声道:“明慧虽然在这宫中并未待了太久，可是心眼总是比他人多了几个。在末选之时，两人便在储秀阁里生出事端。这无疑是一件风险之事。她们两人心中都明白，在末选之时生出事端，万一传到王后耳中，王后将二人逐出北宫，这都是得不偿失。可是二人竟然便这么做了。如今看来，两人是想趁机让宫中所有人知晓此二人的存在，实际上，是在为了接下来的末选做准备。”
南吴熏并未有明慧的思量，可是听了明慧这么一说，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明慧，这二人，一人是宰相之孙女，一人是我有心留意之人。无论这末选结果如何，这二人的胜算都多过她人。”南吴熏道，
“这末选，由北王与王后共同抉择。倘若二人刺绣比不上她人，王后大可提出，让这二人落选。纵使北王青睐这二人，毕竟在这众人面前，北王怕也不会更改你的心意。”明慧道。
可是这二人各有所长，纵使如明慧所说，二人颇有些城府，自己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让北王失望。这二人倘若能留下来，得到北王的欢心，也不知晓北王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你先下去吧。容我好好想想。”南吴熏皱眉道。她的确有些不知该如何决断了，
末选的日子终于来临。所有在次选中留下来的女儿们，在华仁宫里纷纷下跪呼道:“北王万岁，王后千岁。”
苏靳慕与南吴熏共同站在观台上。两人左右分别站着一身校服的墨香儿，明慧、阿紫。
墨香儿看了下去，女儿们眼前是布匹与针线。她们需要在一个时辰里绣上她们心中的三春。
苏靳慕一声令下，女人们便匆匆拿起针线。
墨香儿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梅红袖。她手中的针法竟然如此娴熟。
墨香儿心中忽然是轻松不少，与梅红袖身边的人做比，梅红袖已经胜了。
南吴熏看向梅红袖时，想起来明慧所说的一番话，心中不由忐忑起来。从手中针法便可以看得出这个梅红袖的心思。她似乎是有意练习了这一套刺绣的方法。
末选的结果并未出人意料，梅红袖与庄彩蝶顺利通过了末选。明慧暗自叹息了一声，却被南吴熏听得仔细。虽然南吴熏隐约感觉到了梅红袖确实有些心思，可是梅红袖的确出众，在众人面前，她怎么能有失偏颇，何况苏靳慕也惊叹她刺绣技术，她知晓，苏靳慕钟意之人，只要苏靳慕钟意，她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