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对于圣夫人,花椒可是一百二十分的崇敬!她的神态是那么的圣洁,举手投足都彰显着无上的尊荣,她的语气轻柔却极富涵养,她可是楼兰的圣女呢,光是有幸得到她的目光投落,花椒就觉得自己能多活上一两年!最最奇妙的是,每个月十五,羿王子都会与她同房,同房后的隔日,羿王子都会变得神清气爽,恢复些人气。
花椒候在外头,直到听见羿王子唤他,终于乐颠颠的哈着腰推开门进了殿去。
他伺候羿穿衣梳洗,果不其然,殿下的身体不再那么冰冷,唇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圣儿需要休养几日,别让人打扰到她。”
“是是,老规矩了,花椒一定办的妥妥的。”
每个月十五,殿下与圣夫人同房,同房后的隔日,殿下的身体都会康健些,而圣夫人都会闭门不出几日。每每如此,不足为怪。
花椒扶着羿在落满日光的花园里散步,远远的就看到安兮年坐在怪石上,有四五个女婢围着她,如痴如迷的听她讲着什么。
羿不自觉的浮起一丝浅笑,容颜更加惊世的俊美。
“……因为啊这屋里根本就没有镜子,是鬼陪着她跳了一夜的舞!”安兮年讲完了这个她最觉恐怖的鬼故事,还配上了阴森古怪的表情,谁知那四五个女婢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怖惧,反而整齐统一的垂下了头,右手抵在心口行了西羌人的礼。她诧异的回头,看到了羿王子正立在她的身后。
“呀……”她一时重心不稳就从怪石上落下,好在怪石并没有太高,她直接就落入了羿的怀里。承接着她的重量,羿往后急退了两步,好在她的身材轻盈,羿很快便抱着她找到了平衡,立稳身体后,他轻轻的松开了她。
“哎呀呀,你怎么不小心点?要是害的殿下摔了跤,看你如何是好!”花椒尖声的责问着。
安兮年的脸不可自抑的发烫,心也怦怦的跳。她直视着羿,他的脸有了些血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他的容貌真的像极了焰魔罗!可是他不似焰魔罗那样的冰冷煞气,反而有着杜可风那般的温存。她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他像焰魔罗,也因为他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夫君。若是当初没有遇到焰魔罗,嫁给他也是不错的宿命吧。她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微妙,透着无限的感慨。
她看他的眼神,让羿十分的疑惑,也很着迷。
“你是不是认识我?”他忍不住这么怀疑。
“啊,没有……”她矢口否认,她既不能说他长得像另一个男人,更不能说他们之间的有缘无分。安兮年怅然若失的笑了一下:“羿王子殿下,很感激你昨日为我解围,我将那幅画送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学着西羌人,右手直抵着心口向他福了福身子,灿若星辰的笑了一下,“我也不好一直白吃白住的,今日就会离开了,殿下若是方便就差个人送我出宫吧。”
听到她说要走,羿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她既单纯又古怪,他莫名的被她吸引:“你要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四海为家吧!”安兮年目露迷惘,现在已经有别人代替她成为了楼兰的圣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连一个身份都没有,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何不留下呢?”羿桃瓣般的唇微启,轻吐兰芷。
花椒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主子对她的心意,他冲那些女婢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悄悄的退下。
“我……”安兮年拿不定主意,两只手绞着衣裳上的绢花。
“在集市上,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女人吗?”一贯轻缓的语气,宛如回风之流雪,却透着隐隐的柔情与笑意。
安兮年惊愣的猛抬起头,脸瞬间染了胭脂般的红透,羞赧的上下挥着手:“那……那是权宜之计啦!”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啊,安兮年睁大双眼,看到羿黑色的幽瞳明亮深邃,闪烁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的心跳的很快,被这么温柔又直接的告白已经令她心旌荡漾了,何况对方还是这么英俊高贵的男子。
“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安兮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中百转千回。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要如何生存,所以一直逃避着不敢去想将来。也许留在西羌,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她想到了焰魔罗,想到了杜可风,想不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她三个月前就该来的地方,这兴许就是缘分吧。
“楔椒,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居然让羿王子站在风那么大的地方。”柔曼却威严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哎哟,萧夫人饶命啊(椒疏忽了!”花椒连忙行礼。
安兮年循声望去,一个穿戴华丽金贵的女子缓步走来。她穿着描金的鸢尾紫色锦袍,丰盛的乌发挽成硕大的云鬓,金光璨璨的华盛缀着长长的流苏,滟潋的流苏一直垂到她的腰迹,她的容颜倾国倾城。
原来羿还娶了个这么美的萧夫人!虽然看起来比羿的年纪要大,但是的确是惊世的美艳,气度也更为绝伦。安兮年正暗忖,却见羿走过去,向她行礼:“母亲。”
啊!安兮年惊讶的微张着嘴巴,原来萧夫人是他的母亲啊,看起来真的好年轻啊!这样一看,才发觉他们果然长得很相像。
“手这样的冷,都不知道多穿些,还只顾着站在外头说话。”萧夫人声音柔曼,似是在嗔怪又似没有,情绪难辨,她扫了一眼花椒,花椒的头埋得更低了些,她又看向安兮年,只见她的目光毫不规避,正直直的望着自己,萧夫人微微偏头:“这是你从市集上带回来的女子?”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羿的目光变得柔软,他看向安兮年,“羿儿喜欢她,想留她在身边。”
萧夫人轻轻的点头:“我们去室里说。”
安兮年忽然间觉得,这个萧夫人看起来和气温柔,却看不穿她的情绪,她让她禁不住想到了焰魔罗,一样倾世的容貌、一样的喜怒不形于色。比起羿,好似焰魔罗更像她的儿子。
朱雀铜鼎中,篝火跳跃着,晶莹银白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温暖光亮。安兮年有些局促不安,她莫名的感到心虚,可笑,她又没撒谎又没偷东西,她在心虚什么?
安兮年轻咬下唇,缓缓的抬起眼睛。
“听羿儿说你也是楼兰人,你是楼兰哪个氏族的?”
安兮年一愣,半真半假的答道:“我忘记了,我在楼兰的时候出过意外,对于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哦?是这样啊。”萧夫人的眼睛不动声色,语气依旧轻曼温婉,“那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西羌呢?”
安兮年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转了好几圈,避重就轻的说:“我跟随着一个商队正好路过西羌。”
“那你又是如何遇到羿儿的呢?羿儿可从没带过女子回来。”
萧夫人虽然噙着笑,笑意却冷的很,她的语气和煦,却压迫的安兮年连气都喘不上来,她不禁更加心慌意乱,连目光都开始闪烁,她本是坦荡荡的却不知为何变得局促和心虚起来。怎么办?她本就不会拍马溜须,也不懂得如何讨长辈的喜欢,更不擅长撒谎,她紧咬着下唇,她想站起来告辞,一个人灰溜溜的逃走。
“母亲,你吓到年儿了,是儿子一看到她就喜欢上她了呢。”
羿及时的为她解了围,看她双手紧紧扣着似乎紧张的很,他的大掌体贴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小手。他的手泛着微微的冷,却十分沉稳有力,安兮年因为他这个细小的动作对他生出了无限的依赖。她喜欢被他牵着的感觉,好似她真的是他的女人,他可以给她保护和未来。
“好啊,楔椒你快看看你的主子,竟是个会疼人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他就舍不得了。”萧夫人似是高兴的笑了起来,凤目微微的弯着。
“哎哟,夫人呀。”花椒连忙点头哈腰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附和。
“母亲言重了。”
“好啦,你有喜欢的女子也是好事,只要本性不坏、对你真心,母亲又怎么会多说什么?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母亲先回去了。”
送走萧夫人,安兮年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对萧夫人是又敬又怕,却也很理解她。若是她以后有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子来历不明说话又漏洞百出,她也会多加提防的,人之常情嘛。
“在想什么?”羿偏过脸问她,他英俊的容颜离她很近,剑眉斜插入鬓,他深邃的眼睛宛如雪亮的黑色玛瑙,鼻峰挺拔,唇畔隐含着笑意,俊朗的宛如雕塑。从方刚起,他的大掌便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你是西羌的王子,而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真的要留我在身边吗?”她对爱情很期待也很畏惧,她很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却因此更加害怕被放弃和伤害。要知道,爱上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为爱的人付出自己。
“你见到我从来不行礼,真的有当我是王子吗?”羿的笑容苍白却温暖,他静静的看着她,又淡淡的说道,“兴许我活不了太久……”
安兮年一惊,心没来由的被蛰痛了一下,她竖起手轻压在他的唇上:“不要胡说!”
她的心还在飘摇不定,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在关心他了,兴许是因为他本该就是她的丈夫,又或者是因为他酷似焰魔罗的相貌引起了移情作用。
羿微微一笑,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
“殿下该吃药了。”婢女迈着碎花小步将药盅端了来。
“今日的不吃了。”羿挥了挥手。
“怎么可以?”安兮年急忙将药盅端了过来,“乖乖吃药啦。”她掀开盅盖,热气氤氲着浓郁的苦涩以及隐隐的血腥味,药汁呈深暗的红褐色,看起来就像很难喝的样子。“良药苦口利于病。”
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着令人迷醉的神色:“你愿意留下来了?”
他苍白的面容含着笑意,在这一刻击中了安兮年的心扉,她不想去分辨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他真的给了她恋爱的感觉,她决定顺应天意,听从自己的心。至少在这一刻,她想与他在一起,哪怕日后发现今日的决定是个错误,那又如何呢?从生命的意义来看,人生中做出的所有决定其实都是错的。
“我愿意。”她的笑靥纯美,将药碗递给他,娇憨的催促道,“快趁热喝啦。”
羿接过一饮而尽,头一回觉得这苦腥的药竟有着回甘,也是头一回感觉到了心跳。在遇到她之前,他被保护的很完整却也很寂寞,他的心始终是空的,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深红褐色的药汁顺着羿的唇角缓缓滑落,宛如鲜血。
“苦吗?”安兮年不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拭去他唇边的药渍,她轻轻的舔了一下,整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好难喝!”
她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集市上用赤玉珠换来的饴糖,她在腰间掏出一颗,捏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喝完药吃颗糖,就不会那么苦了!”
她将饴糖送到羿的唇边,出乎意料的,羿猛然俯身亲吻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是细腻,一直落入她的心间,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仿若是相通的,她听得见他的心跳,感受的到他的寂寞与柔情。直到他克制着离开她的唇畔,她居然有一丝的不舍,她喜欢他吻她的感觉。
“果然不苦了,若是喝完药可以亲你一下,那我宁愿病入膏肓。”
“又胡说!”安兮年娇嗔的嘟起嘴,她在这一刻喜欢上他,她对他产生了依恋与幻想,她想安定下来了。
“年儿。”他的神色很认真,星眸里是海也似的浓情,“以往我总觉得生无所恋、死无所惧,这副病躯殁了便殁了,直到遇见你,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才有了喜怒哀乐。我不怕死,可是我会努力的活久一点,我不想去看不见你的地方。”
安兮年望着他苍白却英俊的面容,坐在这银雪晶莹的宫殿里,他仿若一株寂寞开放的水仙。如若,她在三个月前坐着楼兰圣女的马车如约前来,他们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彼此倾心?羿,你可知我本来就该是你的妻子啊。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跋山涉水、柔情几度,从拓跋到柔然,最后还是来了本来就该到达的地方。
“咣当!”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安兮年与羿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原来是捂着眼睛想悄悄退出去的花椒撞倒了银烛台,“唉呀,花椒该死,花椒粗笨,可是主子……你……你……你太肉麻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