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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世上最哀伤的事情

璎珞是姑师族孤女,在她五岁那年,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了她一块饼饵,却被一个小乞丐抢走,她很生气,与那个小乞丐厮打。那个小乞丐足足高她一个头,几番拉扯碰撞,她已经体力不支,悲愤交加下,她竟然刚烈到要拉着那个小乞丐一起跳河!几个看热闹的路人都惊得要来分开他们,那么个小小的人儿,营养不良到连头发都是枯黄的,几个成年人竟死活掰不开她的手。兴许是这份执着、这份视死如归的狠劲,五岁那年她被师傅看中,领回了燕子堂。

从进燕子堂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宿命躲不过杀人或者被杀,她也一直在接受着这样的冷酷训练,可是当她十四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致命的孤独与恐惧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喉咙。当那个人瞪大眼睛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当他的鲜血溅了她满脸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这一生都将被鲜血所束缚。一次次成功的暗杀,她在白天可以足够冷酷的跨过冰冷的尸体,任地上血流成河,可是每当夜晚,她总听得见凄厉不绝的哭喊声。那些日子,她总会在瀑布里任激荡的水流连续冲刷她好几个时辰,这会令她暂时忘却所有的事,可是午夜梦回之时,她要如何抚~慰双手沾满血腥的的煎熬和内心日益麻木不仁的痛苦?她看到一间破烂不堪的竹屋,这里已然成了乌鸦的栖息之所,屋里那个哭泣的孩子浑身都是血,鲜血宛如火焰一般在梦境里沸腾蔓延,璎珞缓缓的走近想看一看,那孩子猛然抬起脸,居然是她自己!她看到梦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漆黑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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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好怕!”璎珞被噩梦缠住,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那如火焰般沸腾的鲜血幻化为一双双狰狞的手掌想要拉住她,与她一起下地狱!

她正脆弱无助,有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丝,那如清泉般的触碰,宛如光,牵引着她离开了无边的黑暗。

璎珞终于得以醒来,她惶恐的瞪大眼睛,一额的汗。

一转脸,是杜可风!

“你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和煦明净,春风般抚~慰着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我以为……你走了……”璎珞握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喜欢他碰触的感觉,喜欢他身上温煦祥和的气息,贴在她颊边的温暖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间,她孤冷的心第一次感受到温情,救赎一般让她无法不眷恋,这也是她黑暗的生命中唯一出现的光与温暖,她想紧紧的抓~住。

“我不是答应过你吗?”他说着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端了一碗药给她,“你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余毒引发了内伤,这一碗药可以凉血益气,趁热喝了吧。”

她接过药,看着他如泉水一般明净的眸子,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杀人无数不是死有余辜吗?”

杜可风如静水般的容颜微微一笑,那唇畔的弧度像佛:“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所以是平等的,我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璎珞,你本性不坏,何不放下屠刀?”她给他吃的那粒丹药是最最上乘的治伤药,她中了毒都舍不得吃可见有多珍贵,而他只是肩膀受了伤,她便倾囊相救,可见她心性不坏。

璎珞喝了药,一抹樱~唇:“我可以不再杀人!只要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清净的一语宛如缓缓向前的溪流,没有波澜。璎珞不可自抑的脸红起来,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这时,有一只灰兔蹦了进来,它一溜烟蹿到了杜可风的衣衫下,竖起两只前爪抱住了他的衣角。

“又没有找到吃的吗?你这样要如何过冬呢?”杜可风笑着拿起了匾里晒干的苜蓿叶喂给了灰兔。

璎珞的目光陡然变冷,他看她的眼神与看这灰兔的眼神是一样的!所以他说的喜欢她便只是像喜欢世间的万物那样的喜欢!可是她清晰的记得他看那个女人时的眼神,并不是这样!

“哼!”她火冒三丈,狠狠的砸碎了药碗,那只饥肠辘辘的灰兔被惊咋的破裂声吓跑了。

杜可风很错愕:“怎么又生气了?”

“我要你只喜欢我!像喜欢年儿那样的喜欢我!!我要你用男女之情对待我!!!”她几近嘶吼!

“璎珞,你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激烈的情绪。”杜可风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缓缓,他的目光清凉悲悯,“感情是没有办法这样勉强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像喜欢年儿那样的喜欢你。”

“那我就杀了你!”她咬牙切齿,从榻上一跃而起,扣握着弯刀横抵在了他的颈部,一缕青丝被削铁如泥的锋刃割断,轻落在了杜可风的脚边,他的目光却依旧平静温和。

“你宁愿死也不肯喜欢我?”她的心好痛,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竟然也能够体会到痛?这种难以言述的酸楚竟然比切肤断骨更蚀人!她长这么大,只有人教过她要如何掠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表达,她捡起了一贯的冷桀,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冷冷的说:“杜可风,我不要你喜欢我了!我要你一生一世永远的陪着我!否则我就大开杀戒,见一个杀一个!往后我所杀的所有人皆是因你而死!”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便是还没学会要怎么爱一个人,便不识时务的爱上了。

“我会一生一世陪着你,只要你不再杀人。”

她如愿的得到了他的承诺,心里却更加的悲哀。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了悲悯的意味,而他那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也被微锁的眉头所取代。

她很泄气很难过很沮丧,他让她头一回体会到温情,也让她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作万念俱灰。

“年儿姑娘可以与我们一起,我保证不会伤害她。”她的语调变~软,紧紧的盯着他的脸色。

没错,她在讨好他!她从未讨好过任何人,甚至被鞭打的体无完肤的时候也从未向师傅说过一句软话,可是现在她却这样几近哀求的讨好他,只因想再看到他的一个笑容,哪怕他根本不会武功。

杜可风感到微微的诧异,她与年儿一样总让他猜不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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