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境
“高秉怀……今日我与方家三百口冤魂在此向你索命！”
“阿绮，你是方太尉的女儿？为何要骗我？”
“本王想说：以你的身形混进暗卫之中，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阿七你说实话给我！那两个孩子到底是大哥的……还是我的！”
“方大小姐自幼聪慧无双，可惜了！可惜了ｌ颜殒命，只怪生在了世家！世家女儿又有几个能看破了自己的归宿？”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了大小姐！”
又是一身冷汗，方未绮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丝绒被，严严实实地裹了自己一身，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梦到同样一幅场景了，方家灭门，肖家败落，六王爷谋逆篡位……她自幼喜欢听父亲和肖伯伯谈论那些深奥难懂的朝堂政论，如今看来还不如整日簪簪花，逗逗鱼，至少不能被过于真实的梦魇拖得身心疲惫。
“大小姐快起来吧！今天六王爷过来看您，老爷还说下午要去肖老爷那边下棋，今儿真真是忙死了！”姜姜把被方未绮抱的结结实实的被子一把手拽过去，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个光溜溜的裸睡爱好者美少女还九月的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方未绮愤慨地拽过昨个夜里姜姜特意准备好的一身水红色暗花宫装，锦缎质的对襟襦裙很好地勾勒出她高挑精致却不娇弱纤细的身材，两枚焦月颜色的点翠发钗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看似随意地拢住百合髻。瞧着镜中稚嫩柔媚的面孔，方未绮还是不敢相信三年后的自己竟然会变成那样一副寡言而精于算计的妇人。
管家在门外催得紧，据说王爷的轿撵已经落院了，他方大小姐再不出来方太尉就要亲自推门叫人了，方未绮可不信他父亲会尊重待字闺中的姑娘的名声，要是她再慢一步没准入夜前城中的大街小巷就都传出来方太尉为让女儿讨好六王爷不惜闯入女儿房中巴拉巴拉的。
赶紧往两腮轻拍了两下胭脂，方未绮拽着姜姜一路风驰电骋赶到了前厅，感激地回想着前几年方太尉强迫她习武一事，脚下生风这种形容看来也只能用来描述她赶时间见客人。
见到迟迟来到的女儿，方太尉皱着眉头在一边鹌鹑状的姜姜，心想看来这个奴才还是不够威慑力，过两天应该找个武行里面的姑娘了。
方未绮浅浅作揖，后老老实实站在方太尉身后敛眉低首，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好像听见了他们多半是在谈论正经事，方未绮深知平日里女儿家就算再有想法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只好装作个大字不识的小女孩张着好奇的大眼睛空洞无神地盯住地板。
高琛今日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见一见将来要迎娶回南王府的方家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样，谁知道方未绮一直不抬头，小模小样地站在角落里，和往他府里面送去的那些小女儿们没什么两样，不得不说六王爷心里有些失望，方太尉的英朗果敢这位小姐大概一点都没继承下来。
“六王爷的意思是……圣上的日子不多了？”方太尉说这话时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些期待，尽管六王爷早早封王，可是以当今太子残暴厉政的名声登基时并不能得人心，方太尉隐隐希望面前这个宽厚睿智的六王爷能坐上宝座，可一旦那样，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想到这里方太尉不禁有些迟疑，他还不想自己的女儿就这么年纪轻轻的丢了下半生的自由。于是刚说出口的话又拐了一个弯，“那……王爷是打算何时迎娶我家小女？”
眼睁睁地看着方太尉将将说出口的话到嘴边了却换了画风，方未绮心知前几年父亲和太子的关系不好，朝堂之上，圣上面前，没少弹劾太子的暴政。如今圣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一旦太子即位，第一个用来杀鸡儆猴的没也许就是这个昔日里口不择言的太尉。
“还以为你是打算问本王什么呢？娶亲一事不急，父皇那个状况我们也不好太猖狂了不是？”六王爷吞了一口雨前龙井，有点甜涩的味道让一向不喜甜的王爷眉头一紧，但是茶到了口中又不好再吐出来，只好难过地小口小口硬吞了下去。
方未绮全程注意到了六王爷的神态，联想到平日里好酒食大肉的六王爷的英名，这一口最该是口酒才能让他满意吧？想到这里方未绮抿起嘴无声地笑起来。
方太尉很少能注意到平日里的细枝末节，看到六王爷端着茶杯不免自夸起茶炉里正煮着的龙井有多甘甜，六王爷越听他说越是难以忍受这股甜味，本想借着婚约一事讨论新帝即位一事，结果到最后竟变成不欢而散。
这情节太过眼熟，方未绮听着父亲越发激动的夸夸其谈，嘴角上翘的弧度逐渐拉平，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回想这段时间的梦境，似真似假的一幕幕如果是对她从今日开始一切坎坷遭遇的暗示，那么……接下来六王爷应该是不欢而散了吧？父亲得罪人的性格让他少有挚友，六王爷不愿与这样的人结为亲家，更不愿他日政局已定之时阵营中多了这么一个不会看颜色的开国老太尉。
因此几个月后当新帝即位六王爷并没有出手救下方家，这也成了事后两人相遇之时他欠下方未绮的心结。
“六王爷不妨尝尝小女前日做的糕点，陪着雨前龙井可谓人间难得美食９有等下六王爷留下吃顿便饭，我让小女做一道茶香树菇……”
“不必了！”实在受不住太尉的喋喋不休，他以为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确了，既然这对父女俩不知真傻假傻，迟迟不入正题，他还不如再寻别处。将只喝了一口的茶杯放回桌面，他坦然说道：“今日就是想起了老太尉过来随便看看，父皇还在宫里面等着本王，本王就不多做叨扰了！”
“这……”方老太尉自然是不希望六王爷刚坐下就走的，可是偏偏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做错了惹得人家不开心，只好冷挂着一张长脸，心里却在想这个小辈确实是不懂规矩。“既然王爷不愿再方家逗留那我也不勉强了，圣上病重，作皇子的确是应当守在龙塌一边，管家！送客！”
如果之前的对话对于方未绮来说只是模糊不清的熟悉，那父亲不肯亲自送客一事却是少有而让她记忆深刻的，六王爷也因此更加不愿与方家扯上关系。难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