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秦千灵觉这话说得有些轻佻，但她却未生气，只思量了会儿，便笑着转过身，“本来想如此一走了之的，但我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只见她边说着，边来到了左远寒放在岸上的衣物旁，而后又对他笑了笑。
左远寒眸色幽深，却未有波澜，便只是如此看着她。
“回答我几个问题，”秦千灵不急不缓道，“你医术不赖，武功深不可测，又私下里与弦月派的人往来。是以，这第一个问题便是，你究竟是谁？”
左远寒表情未有一丝变化，秦千灵却觉这“小石汤”陡然冷了几分。但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见左远寒未有回答的意思，便也不多说，脚上随意将一件衣物踢到了温汤里。
“第二个问题，那天为什么要救我？”
左远寒淡淡道：“我不知世人竟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秦千灵道：“那日在弦月你本想要我性命，可转眼间你便救了我。无需多想，便知这其中必有图谋，我又岂会把你当作救命恩人？”
说罢，低头看了看岸上剩下的几件衣物，正打算一起踢下温汤，却忽地感到一阵风从身旁急速而过，待回过神来时，那些衣物却已不在地上！
秦千灵忙转过身，方看清左远寒的面容，便觉一股强劲之力打在自己的肩上！因了这一隔空之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小石汤”倒去！本以为掉入汤里在所难免之时，倒下的身体却倏地停了下来，原是她的双手被早已穿戴整齐的左远寒紧紧地箍在了一起。此刻她的姿势实在危险，只要左远寒一松手，她便毫无自救之力。
她瞪着他，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愤恨。后者却恍若未见，径自悠然地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秦千灵冷哼。身体却因她如此反应，而向下倒去了几寸。
“第二个问题，”左远寒眼神突然掀起了几丝波澜，“为何要找草惊风？”
秦千灵紧闭着嘴，颇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只见左远寒点点头，手上方要松开，却见秦千灵突然来了个大转变，急忙道：“因为——”
他挑眉。
秦千灵笑了笑，突然猛地一口咬向左远寒的手。她本打算趁左远寒吃痛疏忽之际，一把攥住他的手，与他“同归于尽”。可谁曾料到，左远寒于她的攻击，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秦千灵心中方大呼不妙，便见左远寒轻轻将她一推，接着背手而立，神情闲适，一副观戏的姿态。秦千灵双手在空中徒劳地划了片刻之后，便听“扑通”一声，人已掉进了水里。待她从水中挣扎着站起时，却哪里还见左远寒？
左远寒回到房里，方将门关上，便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窗户飞了进来。
“参见少主！”两道身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齐声道。
左远寒负手在后，微颔了颔首，声音冷然，“明日申时，我和她便会到达岭祁山。到那时，你们两个需做一件事……”
天上的月亮已被一朵青云遮掩，几股冷入骨髓的寒风吹过，使正于屋宇间咬牙飞行的秦千灵打了一个哆嗦。
一到客栈，秦千灵首要做的却非换下身上又湿又冷的衣服，而是带着一股冲天的怒气，一脚踢开了位于二楼的一扇房门，“左远寒，我要杀了你！”
话音还未落，秦千灵已手抓为爪，飞快迫近了正缓缓关着窗的左远寒。即便危险便在身后，左远寒却依旧泰然。只见他并未回头，一手关着窗户，一手与秦千灵过着招。待窗关好后，他便终于转过身，几下功夫便将秦千灵的手反剪在后。
秦千灵费力挣扎，身上的寒冷早已被怒火驱散，“有本事便杀了我，若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便死在我手上！”
左远寒轻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以你的武功，要如何杀我。”言毕，才觉手上钳着的双手太过寒冷。他盯着她湿衣下透出的肩膀看了一瞬，而后缓缓松开了手。
他原以为以秦千灵的性子，即便放开了她，她仍旧不会罢休。然而，当秦千灵转过身来的时候，一向淡然自若的左远寒，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明意涵的情绪。
只见秦千灵眼眶通红，眼中有泪，她似拼命忍住了般，硬是不让它掉下。她神情愤怒，愤怒中又隐约透着倔强，“你别忘了，我武功虽然不如你，可毒术却一点不比你差！”说罢，甩门而去。
待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左远寒方声音冷然道：“左肩，距颈部四指。”
“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应答，一阵衣衫破风的声音后，深夜归于无声。
第二日，秦千灵一边打着喷嚏，一边下了楼。正在吃早点的左远寒抬眼看向她，而她却仿若未见，自寻了另一张桌子用餐。
今日起床，镜中的自己双眼红肿，傻子都看得出来自己哭了一夜！可这却怨不得她，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哪里被人这般欺负过，又哪里被人欺负了还无还手之力？她曾想连夜赶回岭祁山，在娘亲面前毫无顾忌地大哭，让娘亲抱着她安慰她。可她尚未找到草惊风，如何有这个脸面回去？即便找到了草惊风，她又如何能忍着这口气在山上呆一辈子？
“姑娘，那位公子让我给您煮了碗姜汤，赶快趁热喝了吧！”店里的伙计指了指左远寒，而后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白瓷碗放在了秦千灵的桌上。
正在吃着馒头的秦千灵愣了愣，而后脸色一冷，立马拿起碗，素手一倾，将碗中的姜汤一滴不剩地倒在了地上。
十月凉秋，店伙计愣是被她的举动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姑娘……这……”见秦千灵并无回答之意，便朝着另一头的左远寒悄声喊道：“那位公子，您看……”
“随她。”声音冷静，毫无波动。
左远寒在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见秦千灵慢悠悠地从客栈出来。不知为何，见她如此，左远寒不但不怒，反倒觉出几丝趣味来。
一路无话，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时，一阵窸窣之声从四面树丛中传来。左远寒缓缓勒了马，可一旁的秦千灵却似未有察觉，仍策着马缓慢行进。
“秦千灵！”左远寒沉沉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