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嫡女归来
“踏云”缪女唤了一声。踏云一向听话,通常缪女用不着它的时候,它便在缪女身后默默侍立,但今天它可一点也不乖!
踏云做了什么让它的主子不高兴了?原来,踏云在紧盯着盗骊瞧,缪女唤它,它都不应声了。
两匹马都是白色,只有那脖上的项圈能分辨它们谁是谁。哦,还有一处特点可以分辨开来:盗骊体格健美,踏云又瘦又矮。
踏云的心思不难看出,它是见到一个与它长得极像的同类生气了,缪女对这同类用的是很欣赏的目光,大有从踏云身上‘移情别恋’的嫌疑,那它的地位何在?
踏云迈开矫健有力的前蹄,靠近盗骊,那比踏云大一号的盗骊竟是怯懦的往后退了两退。踏云对盗骊有这样的反应相当满意,神气的对盗骊丢了两个字:“小样!”然后气派的转身站到缪女身后。
日薄崦嵫,霞光千条万道映耀在海面,打向三弯九转的山间小径,照在古木参天的老林,归鸦绕树。
马车晃晃荡荡走了好久才停下来。
“妹妹咱们到了,下来吧。”缪仲祺嗓音清朗,即便骑了一路马他情绪还是高昂,就因为他亲爱的妹妹今后可以与他一起生活了。
一路颠簸,缪女就迷迷瞪瞪睡了一觉,掀开门帘扶上缪仲祺递过来的手下了车。
落日余晖下,‘太尉府’三个大字金晃晃的落入人眼,字体如行云流水,又下笔有力,这字是莲勤提写的。
先皇在世时,太尉府一官是缪喾任职。别看他官位高,其实缪喾是个只识大字的半文盲,他的官位是他跟随先帝征战沙场用命换来的,如今太尉一官是他的大儿子缪远任职。幸好有宸国一代才女莲勤在,才能把太尉府的子孙教养的文武兼备。
“恭迎太老爷、二少爷、四小姐回府,四小姐万福金安。”缪女的脚刚落地,便有百名家奴恭谨下跪问安。
为了迎接四小姐回府,太尉府上下出动了百名家奴,如今府内空无一人,正门倒是人多若市。这阵仗缪女哪里见过,现在她就是那游大观园的刘姥姥——没见过世面,被众人这么一跪拜,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便慌张的看向缪喾。
缪喾轻笑,对众人摆摆手道:“免礼。四小姐回府,平日里你们如何侍奉你们的主子,往后就怎么待四小姐。太尉府不兴下跪这一套,但主奴有别,你们当安分守己,不可逾规越矩。”
“是,谨遵太老爷言。”众人这才规矩的垂首起跪。
家奴们早就听说府上有个常年在外居住的小姐,可府里上下谁都没见过。
太尉府的大小主子都是开明的人,下人们做事只要不违常理,往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过去。所以现在,家奴们都忍不酌奇,纷纷抬起头向缪女看去。
这一看众人都吓了一跳,哪里有小姐,明明是两个长得一样的少爷!
“哈哈哈!都放下心,你们的小姐喜欢穿男装而已,进去吧!”缪喾为家奴们解释,率先进了门。
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也进了院子各忙自己事去了。
太尉府占地周四十里,傍水修建,整个院落东西走向又长又大,院内建筑不拘形式、不求豪华、取其精神,每到一处都怡情养性,可见设计这座府邸的人是有何等的修养。
远远就能瞧见厅门口立着一位端庄的老人,上了年纪肤质依然白净,眼睛很有神,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书香气息,此人正是莲勤。这般气质,难怪是缪喾此生的唯一,也让缪喾捧在手心里去疼。她嘴角含笑,眼睛紧紧盯着入门而来的骑装少女,眼神是盼望。
缪女看到莲勤撒开腿就跑了过去,将老人抱了个满怀,又甜甜叫了声“奶奶!”
莲勤拥住缪女,有些激动声音微颤:“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莲儿,这丫头劲大的很,可是撞坏了你?给我瞧瞧。”
见到爷爷一脸对奶奶的讨好样,缪女扑哧一声笑了‘堂堂前太尉大将军竟是个妻管严。’
笑着笑着,缪女的眼睛就红了,是因为和睦的一家人,她终于也有个家了。
“来丫头,先见过家里的人,你父亲朝廷上有事,大概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了。”莲勤牵着缪女进了正堂。
缪喾和莲勤有三个儿子都住在太尉府这个大院里,太尉府太老爷还在世,所以没有分家。
堂内站的是缪女的两位叔叔,各房姨太和与她同辈兄弟姊妹。两个老人所出孩子不多,到了儿子这一代子嗣倒是不少,缪女的父亲和大叔各有五个孩子,剩余的都是她二叔的孩子。
他二叔很强悍,擅长处处留情、处处下种,所以为太尉府开枝散叶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人中还有一位,是缪女的庶母杨氏。
缪女的亲生母亲因为生她难产而死,只为缪远留了一双儿女,那时缪远二十五六的年纪,身边没个女人说不过去。缪喾也让缪远留意个女人做个他的妾也好,以后便有了这位杨氏,杨氏先后为缪远生下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虽是个妾但在府中也没人敢小瞧她。
缪女对长辈们一一行过礼,收了见面礼后众人散去。这时小厮来传话,说是大老爷下朝回来了,正往这边走着。
小厮刚退下一阵急促不失稳重脚步声传来,转眼,缪女就见到了来人。
他是当朝太尉,缪喾的大儿子,缪远。
缪远生得虎背熊腰,三个儿子里属他的体型最像缪喾。虎背熊腰不是五大三粗,缪远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官至丞相之下,武官中职位最高,手持大宸兵符,同时任一品大将军。
太尉府是缪喾打下的,发展至如今的鼎盛全是缪远的功劳。
缪远职务繁忙,尤其是如今大宸周边国家不安分,加之逢年过节举国上下的安危要靠士兵保卫,他尽职尽责。所以缪女只是在十六年前的那个中秋夜见过他一面,即使缪女偷溜回来的几次,也没能见到。
亲人,可能是身体里留着缪远的血,缪女觉得缪远非常亲切,一点也不陌生。
缪远的性子沉稳,处事不惊,但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时竟是欣喜与焦虑交叉扰乱他的心。
缪女也心绪激动,美丽的眼睛中泪珠打着转儿,她唤了一声,嗓中带着颤音:“父亲。”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快步走向茶几沏一碗茶,双手奉给缪远道:“女儿见过父亲,父亲请用茶。”
一声父亲让缪远又惊又喜,手指在袖口上搓了两下,双手接过盖碗眨眼功夫喝了精光。他把茶碗递给小厮,上前拥住缪女:“孩子,可回到我身边了。对不起,父亲让你遭了这些年得罪。”
漫漫悠长的两世人生,缪女徐徐逐步,她尝试了沮丧,悲伤,痛心;她为生活付出,又被生活抛弃,恍惚有,寂寞有,折磨有!她内心空洞,她还想逃,她期盼某天逃出这冰冷无情的世界。
缪女的期盼成真,缪女最后什么都没有,幻成水中泡沫,化为一缕孤魂闯入有她不多、少她也可的陌生异世。
缪女不知道亲情里的幸福是什么味道,彷徨孤独缪女却比任何人的感受都多。缪女所剩的只有空壳,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回忆。
缪女眼里那雾气聚成泪珠,滚落,她哽咽道:“父亲不要自责,一个人一种命。这些年我过得无忧无虑的,还得感谢父亲给我生命呢!往后我也做个孝顺的孩子讨父亲开心!”
然而,现在幸福来了,缪女被人思念,被人关心,她的心暖了。
有颗太阳冉冉升起,那是冬阳……
看到这一幕,缪喾满唇上的两撮喧子翘了起来,莲勤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缪仲祺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模样甚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