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姑走好

太阳西沉,暮色四合。

缪女静坐在床沿,像往常一样,陪海姑聊天。只是今夜,缪女没有听众了,海姑走得很安详,甚至面容上还带着微笑。守候在床沿的人身体止不住的轻颤,一行清泪如断了玄的珠子,顺着粉嫩的脸颊滚落。

缪女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拿出夜行衣套在身上,抓起面具,足尖轻点。

海姑肯定希望爷爷送送她,缪女明白。爷爷今日走的时候,眼中的悲伤,缪女也看到了,爷爷也知道海姑是支撑不过今晚的。爷爷一定要见海姑最后一面,见那个在爷爷心中视为亲妹妹的海姑。

马儿跑得飞快,只能看到一黑一白的影子掠过,勉强知道那是一人一马。

再次施展轻功,越过影壁,躲过侍卫的眼睛,最好的路就是房顶。

玉环苑是太尉府长辈的起居院落,坐落于府上东南角,东边是首,象征位分高贵,南边偏僻,寂静的两进院落很适合老人居住。

玉环苑后院有个楔园,爱养花的缪喾将那楔园培植的万紫千红,鸟语花香,尤其是春季到盛夏的这段日子才叫好看,楔园里花团锦簇,百花争艳。玉环苑中分正房和东西偏房,正方会客,两位老人一般居住在东偏房。

缪女在玉环苑的房檐停下,跃到假山后躲过两个巡夜的侍卫,轻手轻脚的窜进回廊东侧的卧房,带上门……

就在缪女钻进卧房的同时,另一个黑影站在了她刚才停留的位置。同样带着面具,面具下是一双洞察万物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不冷澈反而笑意满满,不论这人是否真的高兴,那笑意似乎从不褪下。

卧房内,暖暖的床帐里,两个相拥而眠的老人,正是缪女的爷爷和奶奶!缪女伸手撩开帘布,靠近缪喾的耳朵,悄声道:“爷爷、醒醒,我有事和你说。”

一张恐怖的银色面具落入缪喾惺忪的睡眼中,腾跳而起、大喝一声:“妖怪!不要跑!。”

此时的缪喾哪里有六十多岁老人的样子,敏捷得很,抄起衣架上的那柄剑就朝缪女刺去。

“臭老头儿!你当你是悟空呢!”缪女游刃有余的避开那凌厉的剑芒,飞身迎战。

被缪女这一喊缪喾立刻清醒了,看清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孙女后,一把将剑丢掉,老眼泛红:“是不是海姑不行了?”

“妹妹她可是病了?”没待缪女答话,一生温柔略带焦急的话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说话的正是被缪喾当宝贝捧着的莲勤,缪女的奶奶。

莲勤名叫卢婉璃,出嫁前是御史府三小姐,出嫁时取字叫莲勤。如今莲勤年纪五十有九,御史府老爷一代代换了三人,她也与御史府往来渐疏。

缪女缪喾两人身形同时定住。缪喾一愣、后悔万分的一拍脑门,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媳妇还在屋里呢?这大半夜的去探望师妹,怎么和她的亲亲莲儿解释?

当即他就对缪女露出了凶巴巴的表情,以示对缪女夜闯卧房的不满。

缪女也回以爷爷一个无辜的眼神、她悄悄潜入进来就是怕奶奶误会,谁知道爷爷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莲勤又开口,打破屋里略尴尬的气氛:“丫头,是不是你海姑奶奶出了事?”

“奶奶,海姑奶奶她去了,我才大半夜的过来,想让爷爷去见见海姑奶奶最后一面。”

莲勤恍了下神,海姑年纪比自己小上个一两岁,却比自己去的还早,想想那个古灵精怪的她,莲勤皱了眉眼里带上忧色,惋惜道:“妹妹那般精灵的人,老天对她太不公了些!”

她起床拿起衣架上的袍子为缪喾穿上:“若我的身子骨利索也跟你们去了,老头子,你代我跟妹妹说声,让她安心的走……好了,你们就快去吧。”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海姑奶奶离世,好不容易来太尉府一趟的缪女一定会抱着莲勤亲个够。莲勤稳重端庄,知书达理,让缪女为自己有这样以为奶奶而庆幸。

得到莲勤的同意,缪喾穿戴好就和缪女出门去了。

玉环苑房檐上的黑影见两人出了门,才收回视线。眼睛里三分疑惑,六分激动还有一分未知的情愫……他邪魅一笑,盘坐的黑影起身,沿着屋檐轻巧的走了。

夜静,大地沉睡人入梦境,海退潮,小小的白色浪花依恋的亲吻沙滩,涛声依旧似乎在低语,低语诉说它百年来的苍凉孤寂。

缪女在院里打来水,将海姑梳洗一番。为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绾了牡丹发髻,用黛描眉。

这番过后,缪喾抱着海姑来到海边,那里停着一艘小船。缪女跪过海姑,缪喾便将人抱上小船,让海姑随海水漂远。

“丫头,海姑走了,就回府上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吧。”

缪女擦掉脸上的泪点点头,其实她很想回去,那里有她的爷爷奶奶、有爹爹、还有玩世不恭的哥哥,都那么疼她,她喜欢家的感觉,只是:“我就这样回去,怎么解释我这些年不在府上的原因?”

“你奶奶早就盼着你回府了,所以想了个法子。就对外人说当年你母亲一胞生了两个,当时府上混乱你被贼人抢走了,缪府找了你很多年,如今才找到。”

缪女了然,只有这么说了。事情都过去了十六年,有人怀疑也查不出什么的。

“明日中秋,朝廷摆宴、府里也有宴席,忙乱的很,正好你收拾一下,后日我与逸儿一起来接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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