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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最后的事

慕千浔被她推开向后趔趄了两步,狞笑着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迹,笑意里的悲凉化作点点泪水落在眼角:“你不也给衡弄文喝血吗?怎么换了我就不行了?”

神乐从榻上滑下,抱着头蹲在地上,痛意将心血挤到一处,挣裂的要撕碎她的心脏,她想出声对慕千浔说什么,终是因为胸口的压抑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慕千浔将她提起,看着她的血从颈子上蜿蜒流入胸脯,像欣赏一件由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可似乎艺术品的成色并不令他满意:“怎么都不说话,恶心,嫌脏?”

神乐一直在想回到妖界后她要忘记所有的伤痛,消融所有的内疚,和慕千浔一起过着平淡如常的日子,可现在想起,所有的伤痛却都是由慕千浔一人引起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慕千浔为什么这样对她。

他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希望,却一点点用疼痛将她腐蚀的体无完肤,她为了爱他,所有的内疚,所有的良心她都可以忘了,甚至杀死自己的孩子,凌虐自己的身体,他还要想怎么样呢?

“慕千浔,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可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

慕千浔呆愣了两下,好像忽然回神一般,看着神乐脖颈上的鲜血发呆,下一刻却将神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神乐,我一定是疯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神乐趴在他怀里哭:“真的回不了从前了吗?那你把我变回去吧,就让我做一生一世的牡丹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问,我真的怕了,真的不想这样了……”

慕千浔慌乱中将神乐抱的更紧:“不要,神乐原谅我,我也会犯傻,我不想失去你,我们把这些事都忘了好吗,我们从新开始。”

慕千浔将神乐抱在怀里侧身躺在榻上,神乐闭着眼睛不吭声,因为隐忍而浑身微微颤抖,她没反驳便是同意了,他趴在她耳上低语:“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们就从新开始。”

“好。”

神乐依然闭着眼睛好似沉沉睡着,你做完你该做的事,我也做完我该做的事,然后我们从新开始。或许,我一直想错了,慕千浔或许是爱我的,区别于对浅雪疏影的爱,我始终是特别的。

神乐想慕千浔此刻所做的事已经足够表达他的心意,即使他的做法给自己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痛苦,但这痛却开出了甜蜜的花朵,就像他给她的美好的承诺,神乐想这样也是值得的。

灯油燃尽之时,慕千浔悄悄的抽身离去,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关门声。神乐睁开眼睛,在慕千浔的怀抱里,她从来都是睡不着的。

她摸索起身,却没有点灯,慕千浔警觉,点了灯他势必会折回来。她贴身衣物里还带着衡弄文送的如意锁,暗淡夜晚下发出淡淡荧光,神乐便用它来照明在一架架书柜里摸索。

她摸了半天,放在书架上的手却停住了,有一本书与其他的不同,这本书微微突出了一个菱角,好像是被仓促之间塞进去的,神乐将那本书扯了出来,竟是她要找的书。

神乐无耐低头,轻轻拍拍自己小腹,和那小东西说话:“看来老天都想让你走,让我轻易找到这本书,你就乖乖的,到时候不要难为我……”

这本书里大都讲的是如何养胎保胎,也不乏几条禁忌用药,神乐看的便是这禁忌的是什么东西。

但是上面写的多是古文,绕来绕去的也看不懂到底哪些药是好哪些又是坏,只能先记下几个药名,再到慕千浔的丹房去找。

或许是被慕千浔的承诺所诱惑,神乐堕胎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她时不时的就在丹房外转悠,时刻等着慕千浔不在的空子翻他的药橱。

慕千浔似乎在炼丹的重要阶段,时常将自己关在丹房里一整日都不会出来。这更急的神乐团团转,可是自己出去采药的话,就算那药在自己脚边,她都认不出,在她眼里,草就是草,没什么区别。

这天,慕千浔突然匆匆出去了,神乐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溜了进去,翻箱倒柜找了好几种药材,什么三棱,桃仁,竟然还有几粒巴豆,不过神乐想想还是将巴豆给丢了回去,拉的一塌糊涂她可受不了。

拿完药神乐匆匆逃回天香居,水灵疑惑的跟着她进去:“你又做什么坏事了?跑这么快……”

神乐拉了张薄被盖在身上,讪笑道:“突然乏了,想睡觉。对了,我哥刚才出去了,让你帮他看下炉里的药。”

慕千浔安排的事,水灵从来没有忤逆过,现在也是,她自然听信神乐的话去了丹房。其实神乐也不是故意引开她,慕千浔临走时确实正熬着一锅药,不过临时有件非办不可的事,这才交代神乐叫水灵过来。

没有人打扰,神乐便将门拴上了,还给自己结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防的这样严密,或是不想被别人撞见,或是始终对不起这个孩子。

几种药瘫在手心里,神乐却为吃哪个犯了难。如此一来,她本就慌乱不堪的心情又被猫挠了一般毛躁,手指在几种药之间徘徊不定,急得手心里都浸满了汗水。

她以为做这种事只是吃几个药那么简单的事,却不知道心里承受着这种压抑的感觉直直的要将她的心脏撕裂。

她好怕,为什么这个时候都没有人陪着她,要她独自承受这般磨难。另一只手心里还抓着白翎羽坠,她额上冷汗涔涔,她好想有人能陪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不疼,孩子也会好好的离开。

不经意的,衡弄文的影子出现在神乐的脑海,神乐又想,这个时候哪怕是他陪着自己也是好的,却始终没想过为什么潜意识里能够陪她做这件事的会是衡弄文。

即使慌乱,神乐的耳力也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远远的神乐听见了脚步声,是水灵的脚步声,她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神乐慌了一下,手指颤抖的将那几种药全抓进了手心,慌乱中竟不知道该将那药藏于何处,眼见着水灵已经抬手敲门了,神乐情急之下竟将那一把药全吞了下去。

顾不得担心吃下这些药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神乐匆匆下床将门打开。水灵端了东西进来,疑惑的问她:“这个时候插什么门?”

“想好好睡觉来着……水灵姐这是……”

水灵竟然端了一碗药来,还有一小碟蜜饯枣子:“喝了吧,慕千浔特意给你熬的,说是补血气用的,看你最近好像有些贫血。”

水灵似有意无意的扫向神乐已经褪去牙痕的脖颈,端着药给她:“喝了正好好好睡觉。”

神乐小腹忽然隐隐发痛,她颇不适的皱眉头:“我不想喝药,水灵姐你就跟哥说我喝过了好吗?”

水灵摇头:“药是好药,慕千浔让你喝完,你若怕苦,他不还给你准备了蜜饯枣子?”

神乐疼的越发厉害,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有将那药一口全灌了进去,才了了事。神乐吃了药,水灵果然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神乐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有人打扰到自己。

神乐蹒跚挪步到床上,肚子痛的更厉害了些,她想着至少要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于是摸索着是躺着舒服些还是坐着舒服些,最后得出结论,不管怎样的姿势都是疼的。

于是她只好坐着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说话,以此来缓解那一波波袭来的痛意。老天真是奇怪,有时不随人意,有时又十分应景。

似乎不甘她的孩子就这样离开,六月里下了第一场暴雨,雷声轰鸣,雨水磅礴,这样的雨神乐经历的太多,她早就不怕了。只是这样阴暗的天气,她的孩子能找到离开的路吗?

她曾听小狗子的娘说过未出世的孩子也要给它起个名字,因为无名鬼是不能入轮回的。神乐抬头想想:“这名字本该是你爹起的,可是你没有爹,娘又不希望你做小鬼无处可去,那就叫你小离好不好……”

猛的一股剧痛袭来,像被千万根银针刺过一样,神乐禁不住大叫一声,却又不得不将唇咬住,不让一点声音发出。浓密汗水一点点爬上全身,汇做大颗大颗的水滴落了一身。

血水从下身流出,一层层濡湿了裙褥,可那痛像汹涌不绝的潮水,一袭袭摧毁神乐的意志与身体。

小离,你恨我吗?你不甘心所以才这样对我吗?可是如果有别的方法,就算要了我的半条命我都不会放弃你呀。可我没有办法,我太自私,怕慕千浔不要我,如果你恨,就尽情的发泄吧,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怨你……

如万千把刀在腹中搅动,神乐却不敢再看身下遍布成河的血水,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半条性命,就这样被她亲手毁了。

这样的痛持续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神乐摔下了床塌,无力的伏在边角,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全是猩红,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吗?

头渐渐地昏沉,神乐却兀自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不昏过去,她的孩子这样恨她吗?一定要带着自己一起离开,可是她不能,她想见慕千浔,她还没见他一眼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

“小离,不要再为难我了,我真的想再见慕千浔一面啊……我怎么可以死,我连你都放弃了,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外面有隐隐的敲门声,神乐听见了却不敢应,慌乱的想将此刻狼狈的自己藏起来,可藏哪呢,莫大的屋子她一身鲜血能藏哪里呢?她缩着身子惶恐的看着门口的动静,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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