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疼痛的吻
慕千浔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月白的衣裳绣着银色的花纹在阳光下泛起淡淡光晕,神乐抬头看他,蒙了几层水雾的眼睛弯弯,鼻音沉重:“我以为哥不要神乐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哥生气了……”
水灵已经将豆豆囡囡完好无损的还给了老太太,两个小家伙不知怎么被水灵哄得开心,此时回来看见哭泣的老太太才想起自己的父母不见了,于是急着问:“奶奶奶奶,爹爹和娘去哪了?”
老太太搂着两个孩子哭,似是对神乐说话:“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
神乐心里一阵难过,想说什么又始终不能开口,慕千浔牵着她的手声音清淡:“走吧……”
“可是……她们……”神乐楞在原地,看着昔日温馨的一个家被她的到来搅得支离破碎,难道自己就能这样走了吗?
“就算你把命赔给他们又能怎么样?她既然不愿见你,你又何必在这触她的伤心处?”
神乐点头,的确,她什么也无法挽回。
妖界一别数月,神乐像只重归自由的小燕子在天香居里奔跑欢笑。
她什么也不愿想了,什么也不愿做了,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慕千浔,守在她的天香居,随着时间的流逝,忘记那些伤痛,忘记那些牵挂,重回最初的生活。
因为她还伤着,回到妖界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养。期间慕千浔要给她看一下伤势她都惶恐的语无伦次的解释:“伤的不重,哪都不疼,就是想睡觉。哥不用担心……”
如此慕千浔真的不再碰她,只留水灵一人在天香居照顾她。
神乐上次在天香居钻地洞逃出了妖界,着实有些对不住水灵,导致水灵到现在还对她有几分成见,虽然在照顾她方面没有什么苛待,可就是老拉着张脸也不与她说话。
“水灵姐,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搭理我一声呗,你看我现在瘫在这里好闷啊……”
神乐确实很闷,被水灵五花大绑的拴在床上,就连翻身都是难题。
水灵依旧拉着脸,却难得的开口了,虽然还是埋怨神乐的话:“慕千浔虽打了你,可我也说过他是为你好,可你呢,就因为一时负气偷跑出去,你知道慕千浔有多着急吗……”
水灵说神乐逃走的那日,她几乎将明月剑砍断了,结界都没有破开,以至于三日后慕千浔才得知神乐逃出了妖界。
当时也不知道慕千浔从哪弄了一身伤,伤口还在流着血慕千浔便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妖界,疯狂的催动真气寻找神乐的气息,可是她的气息总像被无形的屏障屏蔽了,任慕千浔怎么努力,还是寻不到神乐的半点踪迹。
后来慕千浔直接就去了魔界与夜未央大打出手,当然那时慕千浔已经受了伤,这一战慕千浔落了下风,然后他们二人先后经过了神魔之井,水灵因为不能接受神井的验证,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水灵就不知道了。
水灵在神魔之井外守了一日,间期也有不少魔物来扰乱她,可她却固执的守着神魔之井,直到慕千浔和夜未央一前一后的从神魔之井出来。
奇怪的是他二人似乎从神界出来以后达成了什么协议,既不亲近也不远离,此后他们便一起寻找神乐下落。
但是水灵总有一种感觉,夜未央似乎知道神乐下落,却故意瞒着不说。当然慕千浔也知道夜未央的把戏,可他却反常的没有逼问夜未央,或许知道自己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直到神乐在皇城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慕千浔才脱离夜未央独自寻找神乐,而夜未央却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慕千浔,整日里皮笑肉不笑的看慕千浔发疯一样的找神乐。
谁知道真正找到神乐了,慕千浔却不过去,只远远的看着,就连林萧的羽剑要伤到神乐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一点情绪,倒是夜未央及时出手救了神乐。
水灵想问慕千浔,可慕千浔又转头离开救了那两个孩子,慕千浔太过反常,反常的就算是追随他一千年的水灵都无法看透他的半点心思。
“慕千浔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可看你离开妖界似乎没受什么难,反而还圆润了许多?呵呵……我真不知道你和慕千浔之间到底是谁不珍惜谁……”水灵冷笑一声,对神乐的气始终不能消融。
神乐因为怀了孩子,已经四月大的肚子自然显得她圆润了许多,难怪水灵要认为她过得滋润。说起这个孩子,神乐又发起愁来,她都没来的急带些滑胎的药便跟着慕千浔回来了。
如今只有趁着这几日养病将孩子悄无声息的滑掉,才可保万无一失。
入夜,水灵睡熟后,神乐悄悄摸出了天香居,直奔轩辕殿去。
她要做的是先到轩辕殿的典阁里找到关于滑胎药的书,然后自己再按照里面的方法吃药,慕千浔喜欢看这些关于岐黄之术的书,想着应该可以找到她想要的。
谁料想,就那么巧,典阁里竟点着灯,一个模糊影子打在镂花窗子上。先前躲慕千浔躲的厉害,今日里看见他的影子,神乐竟脑子短路鬼使神差的主动进去了。
慕千浔抬头微笑,不慌不忙的将一本册子放进了书架,从神乐这个角度却看不清那是记载着什么的册子:“以前哭闹着不愿进这典阁,怎么今日里这般稀奇?”
“我……我是来找哥哥的……”这也不算谎话,虽然半真半假。
神乐走过去,离慕千浔近些却始终注意不让他碰到自己,因为神乐觉得,只要有一丝接触,敏锐如慕千浔一定会感知到那孩子的存在。
“上次打你狠了些,你怨我吗?”
慕千浔那样站着,六月的夜里披着一件毛边斗篷,头发也已经尽数散开,柔顺的倾泻了一身,似乎睡下了又起来的样子。他较着十二年前确实憔悴了许多,神乐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不怨。”神乐老实道。
“那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慕千浔话音刚落,只一伸手,神乐就被他勾到了怀里。
神乐错愕惊恐的看着慕千浔的手慢慢移向自己微隆的小腹,本能反应就是要挣开,而慕千浔却抱她抱的更紧,右手更是欺上了她的小腹,只一刻他的手便离开了那里。
“我找你找的辛苦,没想到你竟比在妖界胖了这许多。看来那个文曲星真是用心待你了……”慕千浔微笑道,看不出什么异常。
看来慕千浔对岐黄之术八成没有涉及到妊娠的领域,神乐暂时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他:“哥……你曾经伤过……衡弄文?”
“是。”慕千浔答得太快,他看见神乐眼里写满了质问:“他给你设劫,我杀他保护你不对吗?”
神乐摇头,水雾又蒙上了眼睛,慕千浔不是这样的人!“那衡府的人为什么要死,衡弄文虽然给我设劫却也救了我,对我也很好……”
慕千浔猛的将神乐压在一只小塌上,几乎全身都贴到了神乐身体,却拿捏的正好不去碰到她的小腹,他眼里写满了愤怒,哑着声音低声问她:“那你呢?你对衡弄文怎么样?对夜未央又怎么样?对我呢……”
神乐瞪着眼睛,却听不懂慕千浔的话,对他她已经放弃一切了。慕千浔忽然笑的凄凉:“对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每次偷跑出去不是见夜未央,就是见衡弄文,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和我回妖界?”
“哥……我没……唔……”
神乐越发不懂了,她永远不能摸清他的心思,就像他此时赋予她的吻,用力的啃噬传达的恨意,她渐渐地尝到了那种麻酥的疼,尝到了血的味道。
她曾经也幻想过和慕千浔接吻的场景,哪怕是蜻蜓点水,怎么也应该是甜蜜的拥吻。可是慕千浔给与她的,确是恨意与野蛮狂躁,是那种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的深到骨子里的愤怒。
神乐不愿意承受,也承受不了这种疼,可她用尽力气却推不开慕千浔,反而被他轻松的锁住了双手,他似乎不满足于神乐的柔唇,沿着神乐的额头,鼻梁,耳垂一路走来。
神乐禁不住的打颤,慕千浔的每一次亲吻都像燎原之火星星点点不知什么时候便能引起一片漫天大火,烧尽他们的所有理智与情感。
可神乐始终清醒,因为他的每个吻都会变成难以治愈的伤痛。慕千浔将脸埋在神乐的项弯,柔顺的发丝丝缕缕的铺开遮住了他半边侧脸,神乐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要做什么。
慕千浔的吻轻轻落在了她颈窝,湿热的呼气打的她发痒,然而,下一刻,那种痛入灵魂深处的绝望自她的颈窝如电流一般袭过她全身每一个细胞。
神乐微张着嘴,眸里缠满恐惧,浓的化不开的惧怕化作泪水充斥了整个眼眶,溢出眼角,润湿她与慕千浔交织的发。
六月的夜里闷热潮湿,虫鸣声声,神乐竟稀奇的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血流出来的声音像风声,像绝涯谷的风,狠厉狂暴。
神乐用了妖力,将慕千浔生生震开,这样的死太悲凉太痛苦,承受这种痛比死来的还要可怕,怪她太懦弱,承受不来这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