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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韬光养晦

“我……”权逯邪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对良辰说:“你先退下。”

退下?她一直就住在小姐的房里,这么晚她退下去哪儿?良辰咬唇,羞愤地攥着外裳跑了出去。

“歌儿,先进屋吧,外头冷。”权逯邪说着,转回里间拿了外袍披上,又递给阿妄一件披风。阿妄没接,他就给她披上,拉着她的手进屋。

“阿邪,我要走了。”她停下来,看到他的背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去哪儿?”权逯邪声音微颤,因平日扮女装,一头青丝如泼墨,垂在白色的绸缎上显得光亮柔滑。

“中原。”听说中原地大物博,有一个强盛的王朝,还有各具特色的附属小国,红鸾一生最想去的地方,西陵城,凉城,洛阳,都在中原大地。

“听说中原正值战乱,诸侯国欲联合讨伐王朝皇室,已经开战了大半年,你去那里所为何事?”权逯邪脸上是久违的忧色,对她将要去的地方很是不满。

“寻一个人。”乱世才能出英豪,她要去找的是一位将军,战时或许更有利。

“几时能归?”她意已决,他多说无益。

“或许不回来了,”阿妄笑道,“你竟也不留我,当真是有了红颜不顾知己。”

“你一定会回来的。”这里有祁王,你怎会不归?至于他,红颜是她,知己亦是她。

阿妄还是笑,“良辰就劳你照顾了,保重。”

权逯邪皱眉,“现在就走?”

“嗯,我来就是告诉你,澧帝把我赐婚给了祁王,我这一走就是抗旨拒婚欺君犯上,妖满楼怕会受到牵连,你要早做打算。”

“妖满楼在明街十二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会有事,倒是你,此去中原山遥水远,叫我如何放心?”

今夜的权逯邪有些古怪,但阿妄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他突然问她:“你可寻得了墨龙之眼?”

阿妄摇头,“不在我手里,但我知道下落。”

他急切地问:“在哪儿?”

涂佛是魔尊,阿妄不知应该如何介绍,“你打听镇国玉作甚?”

“哦,我……我只是听说镇国玉已失窃,不免好奇罢了。天色不早了,你先歇下,真要走也明日再动身,如何?”不在她手上,也就不会在祁王手上,裕王昨日是被人抬出皇陵的,自然也不在他手上,太子也没动手,镇国玉却失窃了,那么到底是谁拿走了?

阿妄了解权逯邪,他对镇国玉绝对不像他所说只是好奇而已,何况景兰进皇陵似乎也是为了墨龙之眼,那块玉肯定不简单,下次再见到涂佛,一定要拿回来。

“阿邪,你有事瞒着我?”

权逯邪笑了笑,“歌儿不也有事瞒着我么?”

见她沉默,他抬手扣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反正现在你也不需要墨龙之眼了,那就不要胡思乱想,我永远不会害你。”

“我知道。”

“那你歇着吧,明早我再来看你。”说完他多燃起一支蜡台,才缓缓退出房间。

她虽然嗜睡,但自幼有个习惯,总要多点一盏烛灯,否则在黑暗中很难入睡,这几日在祁王府,夜无念奢侈,寝殿中放着夜明珠,她倒忘了自己这小毛病。

“阿邪。”她轻唤了一声,他停在门口,背对着她,“何事?”

阿妄眼眶有些湿了,她上前从背后拥住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保重。”

“傻丫头,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话虽这么说,但他自己何尝不是红了眼眶,他守了十年的姑娘,终于要离他而去了,而这一次,他甚至失去了追随她的资格。

妖满楼就是阿妄第二个家,这些年她的积蓄大多存放在这里,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一盒首饰一袋银钱和几件衣服装进包裹,最后看了眼还杵在门口的权逯邪,叹了口气从窗口飞了出去。

她不用放出神识,就已经发现了凌绝,而暗处跟随她从王府出来的影卫也不少,说明夜无念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她不能留在妖满楼过夜。

她走后,权逯邪靠着门板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他的歌儿很聪明,他的确瞒着她很多事,可是这些事从今往后再与她无关……

他是云国旧部,母亲带着他来夜国,就是为了追随疏月公主,母亲过世后,他也没忘记自己是云国的子民,暗中为云国养着一只精兵,等待着复国的那一天……

歌儿是疏月公主的女儿,也是他将要拥护的主子,他曾发誓这一生都要用生命守着她,也默默的守了她十年,可是,公主死前却写信给他,说她的孩子是当今太子,而非歌儿,她要他追随太子,助他顺利登基。

她还说,歌儿是皇后的命,应该嫁给她的儿子。

当今太子怎会是独孤疏月的儿子?他可是皇后嫡出的长子,可公主的话不得不信,她的遗命更不得不从,好在扶当朝太子登基,远比带着复国公主谋反要容易得多,尽管哪一种,都因为复国二字而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他很快见到了太子祎,看得出夜无恙并不相信他关于他身世的说辞,但他却很乐意接受他的兵力。

镇国玉是夜氏皇族宝藏的钥匙,当初他诱使歌儿去偷蟠龙璧,一来是希望她结识太子,二来也是希望她对镇国玉产生兴趣。只要得到镇国玉,那么他们就有了财力。

可是,当他易容混入朝臣中,在皇陵外的林子里亲眼看到她踏进墓室,才知道自己陷得有多深,镇国玉,太子,甚至复国,在那一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平安。

她平安的消息是和她被赐婚的消息一起传到他耳朵里来的,她将是祁王妃,不,她怎么可以是祁王妃?

她要离开夜国,还来妖满楼道别,他既高兴也难过,高兴的是他可以不用再想方设法让她接近太子,难过的是自己此生只怕无缘与她再见。

景家早已意图谋反,太子的势力很难与之对抗,而今裕王又要娶穆意筝,穆太傅虽然是个文官,但朝中门生众多,裕王与之结亲,无疑如虎添翼。

太子没有胜算,除非得到祁王的支持,但那位又是个独善其身的主,而太子对他又恨之入骨,甚至扬言铲除裕王势力后绝不会放过祁王,权逯邪觉得他是痴人说梦,跟着这样刚愎自用的主子,他觉得离死亡很近。

他不怕死,他的命是独孤疏月的,为云国而死,他死而无憾,只是人一旦有了执念,总会贪心一些,如能不死,他定会去中原……

“公子,就寝吧,明日还要觐见太子殿下……”良辰恭敬地站在权逯邪身侧,既不是曾经的痴傻丫鬟,亦不是方才的痴情怨女。

那日她偶然听到厢房里接待贵客的“南雅姑娘”竟开口说话了,一时好奇多驻足了几步,不小心撞破了太子和权逯邪议事,是他救下了她,而她,也从那一天起,将命压在了这场江山豪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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