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帝王之爱
“那个孩子……”是她,还是夜无念?
阿妄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晦涩喑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除了对身世揭开的震撼,还有对澧帝意图的揣测,她不认为一个帝王,应该对一个初见的陌生女孩提及自己埋藏的深情。
澧帝盯着她苍白的脸,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念儿是孤与她唯一的孩子。”
其实从澧帝说独孤疏月就是月妃的那一刻,阿妄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她还是难过,就好像长年累月在心里扎下的根生生的被拔除剥离,和着血肉被带出胸腔的窒息感。
那个清清冷冷的女人做了她十年的母亲,她是她在这世间唯一上心的牵挂,她死了她也心痛过,可为什么……
她泛白的唇微微抖了抖,然后冷静地问:“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要的儿媳不但是祁王妃,还将会是夜国的皇后。”澧帝眸中有丝不忍,很快就隐没。
“你要让祁王继承皇位?”对于阿妄来说,再没有什么消息比她和独孤疏月并非血亲更值得她惊讶了。
“这个江山,是替大哥守的,是替夜氏守的,我累了……”澧帝疲惫的闭上眼睛,“月儿一生为权势所累,我答应过她,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夜国的王,虽然,我更希望他平凡平安的度过余生。”
难怪,独孤疏月总念着太子,定是这个承诺,让她以为她的孩子早已入主东宫。澧帝比她想得长远,知道储君之位就是权谋争夺战中的箭靶子,所以他另立太子,让夜无念出征立下战功,又封王让其握着兵权,可谓保护得滴水不漏。
“念儿才思敏捷果敢睿智,是个治国之才,可他没有他母亲的野心,一如当年的我,对皇位毫无兴趣。”
澧帝无奈地扶额,“孤看得出来,念儿对你是动了真心,孤希望你,此生不负他,不欺他,不怨他……”
“凭什么?”阿妄笑了,眼睛里冰凉一片,出口的话呛得很,“难道陛下以为,他抢了我的母亲,让我变成孤女,我还能对他死心塌地倾心相待?”
澧帝愣了下,他以为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皇后之位的诱/惑,何况他的念儿,本身就是个出类拔萃万中选一的好孩子,难道她还不满足?想到当年被权力欲/望迷了眼的疏月,他叹息不已。
“抢?穆小姐何出此言?你本只是个弃婴,孤将你送到穆家,一来是怕抱走儿子月儿伤心,二来也是掩人耳目。”
言下之意,她该感激澧帝的垂怜之意独孤疏月的养育之恩……
“所以,陛下这番前来,是想让我劝夜无念乖乖继承皇位?”阿妄嘴角有淡淡的讽刺,皇家的人,向来如此独断专行么?
澧帝岂会看不出她的不屑,这个女子的确不同,不求财不求权,一时间令他面露赧色,“并不全是,孤也希望你二人举案齐眉……”
“陛下说笑了吧,后宫佳丽三千,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与帝王谈情,我宁可嫁个匹夫。”
她说得那样认真,澧帝一阵恍惚,小声感慨道:“若月儿如你这般,我和她又何至于此……”
“祁王妃也好,皇后也罢,小女子受不起,陛下还是另寻他人吧,”阿妄垂眸,貌似谦卑,“穆意筝穆大小姐,不就巴巴的爱慕着祁王殿下么?想必她对皇后之位一定很有兴趣。”
“那姑娘不是许给无忧了么?”澧帝闻言,捻了捻胡子,故意一副惋惜的样子,好像没许给人家真得好好考虑似的。
阿妄本就气闷,一股邪火莫名的窜起来,语气不善:“你是王,再赐婚一次不就好了?”
澧帝似笑非笑地问:“孤是王,怎能出尔反尔?”
阿妄理所当然地说:“有何不可?既为帝,就该为所欲为,若是连自己想做的事都畏手畏脚,凭什么为天下人得到他们想要的?”
澧帝大笑,最终也只化作嘴角的一丝苦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居庙堂之高才知高处不胜寒,这个丫头甚得他心,若为男儿,倒是有点君临天下的霸气,可为女子,却没有母仪天下的大气。
这一刻,他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个女子,她就和夜无念一样,心里有着一片广阔的天地,所以倔强,所以执拗,所以无拘无束。
“说到穆家,孤……有一事想求。”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求过什么人,这个字说出来,生疏得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陛下折煞我了,您有事大可吩咐。”尽管吩咐,答不答应就看她心情了……
“这些年,孤知道你和你母亲在穆家受了不少委屈,”澧帝眼里的怜惜和悔恨显而易见,但那明显是给独孤疏月的,“是你母亲对不住穆家在先,所以,孤希望你可以放下仇恨。”
阿妄咬唇不语,独孤疏月死在穆家,她心生怨恨,而今,有人告诉她,那女人不是她的生母,那女人罪有应得……
而说这话的人,自称是世间最爱她的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他都能放下看开,她阿妄还有什么理由为她报仇雪恨呢?
“夜无念他知道么?”阿妄想到他,也就问了。
澧帝摇摇头,然后又别有深意的笑了,“看来你这丫头很在意念儿嘛。”
“我才没有。”她矢口否认,这不是在意,只是……随口问问。
她口是心非,他也不点破,只是举目望着凉亭的紫色纱幔,“孤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孤希望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是温柔善良的,而不是一个……一个……”
他没有说下去,阿妄却了然,独孤疏月,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或许澧帝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也不是一个公平的好父亲,但他对夜无念,还真是无微不至。
尽管如此,阿妄还是不赞同他的做法,“没有孩子会怪自己的母亲。”
就好像,她倒现在,也只记得独孤疏月在院子里看书是恬静安然的模样,她认识的那个女人,不是亡国公主,不是先帝宠妃,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凉薄,却不刻薄,冷淡,却不冷血。
“或许吧。”澧帝笑了笑,并不年轻的脸柔和起来,依瞎能看出年少时不染尘埃的淡薄。
又过了一会儿,澧帝起身欲回宫时,问她:“阿妄,你可知孤为何要来找你?为何执意要你嫁给念儿,辅佐他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