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公主无暇
京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收起神识,阿妄缓缓从轿中伸出一手,由傲雪扶着她下轿。
阿妄的纱衣罗裙,似乎与这宫廷宴会格格不入,通传的小太监认出了祁王府的轿子,却不知道这位打扮小家碧玉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欺霜是个泼辣的姑娘,兼有练武之人的凌厉,她瞪了眼唯唯诺诺的小太监,微微上挑的凤眼又扫过红衣绿鬓的贵族小姐们,扬声道:“祁王妃到。”
阿妄嘴角耷了耷,却没说话。
琴瑟声依旧,台上起舞的穆意筝却停了下来,一张精心妆点过的小脸娇艳欲滴,只是眼神含着怨恨,带着鄙夷,夹着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她在宫中出丑,还是被太后惩治?阿妄冲她嫣然一笑,那她怕是要失望了。
歌舞一停,席间众女目光都被引了过来,款款而来的阿妄却似乎浑然不觉,步履不紧不慢,神态安然自若,尽管穿着过于朴素,周身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让人不人亵渎却又移不开眼。
景兰似笑非笑,唇角一掀,“祁王妃?倒不曾听说祁王娶亲。”
听得她这话,众女纷纷掩唇窃笑,穆意筝扯扯嘴角,眼尾轻蔑地上扬,转而又低眉信手对景贵妃等人福了福身子,淡淡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却是筝儿家中的庶妹,姨娘前些日子去了,歌儿也犯了些错,爹爹一气之下将她逐出了家门,族谱上的名也划去了。”
一番“好意”的介绍,让阿妄“卑贱”的出身曝晒在了太阳底下。
“哦?竟有这等事,近日太傅大人兴高采烈筹办着筝儿的及笄礼,这帖子都送到本宫这里了,倒是看不出丧妻丧女之痛。”景贵妃说着,一双狭长的凤眼上下打量着阿妄。
景兰笑道:“娘娘这话不妥,族谱上除了名的,算不得妻女。”
宫妃一般姐妹相称,偏这景贵妃是景兰姑母,景兰自然懂得分寸。
“这等女子,凭什么来赴宴?”景贵妃身边一个水红裙的女子厌恶地皱眉,“与之同席,平白降了身份。”
说话这位刘美人,乃是太后娘家的姑娘,虽不甚得宠,却母凭女贵,在宫里也算说得上话的。
她女儿不是别人,正是九公主夜无暇。
澧帝的十多个子女中,皇子要属夜无念霸道,公主就是夜无暇刁蛮,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深得太后和澧帝宠爱。
“刘姐姐有所不知,这位穆小姐可是太后她老人家请来的,如今她是把祁王殿下迷得神魂颠倒,没听王府下人都唤她王妃么?”
刘美人嗤笑,“男未婚女未嫁,算哪门子王妃?”
众人一阵嬉笑,穆意筝也跟着笑,看向阿妄的目光甚是得意,她在宫中深得人心,这在座的哪个没收她送出去的珠宝首饰?她慕笙歌当真以为住进王府就是祁王妃了?笑话!
景贵妃捏着锦帕点了点嘴角,见阿妄还站着,笑道:“既然是念儿看上的人,也不必拘束,坐下吧。”
阿妄心中冷笑,坐下?席上只剩主位空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留给太后的座儿,再有就是穆意筝旁边,甭管哪一个,她都不会上前。
众人都是看热闹的眼神儿,她也不恼,好戏自然要慢慢看。
景兰忽然站起来,笑道:“穆小姐挨着我坐吧,可别让祁王殿下说我们怠慢。”
刘美人白了她一眼,“兰妃何必这般客气,左右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还真当自己是祁王妃不成?且不说陛下如何,便是太后也容不得这样的女人,能做个侍妾就算抬举她了。”
阿妄冷眼看着这群女人,秀眉越蹙越深,欺霜沉不住气,也不管对方是澧帝的女人还是权臣的贵女,张嘴就道:“娶不娶是我们家王爷说了算,何时轮到他人做主?”
这话就有点冲劲了,非但顶撞了说话的刘美人,连她话中的太后和澧帝也给冒犯了。
“放肆!”
一声尖锐的女子声音从背后响起,随后便是太监更为尖利的喊声:“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还是和初见一样慈祥中不乏威严,着一件黑底金花的凤袍,由九公主搀扶着落了轿。
夜无暇也生得很美,和穆意筝一样穿着粉嫩嫩的衣裳,一个妩媚如牡丹,一个娇艳如桃花,硬要分出个胜负来,或许穆意筝楚楚动人的模样更胜一筹,这位公主,眉眼间都是骄纵,一看就不好相与,也最好利用。
阿妄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白色灵宠身上,停留了片刻。
通体雪白,一双莹绿的眼睛,这只观赏性小宠物,竟然有点灵气,是一阶战斗灵兽,只可惜主人毫无仙资。
夜无暇感觉到阿妄的目光,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继而狠狠地瞪着欺霜,怒道:“好大胆的丫头,竟敢对皇奶奶出言不逊!”
欺霜被傲雪扯了下衣角,不甘心地低头,“奴婢不敢。”
“哼,看在皇兄的面子上饶你这次。”这位九公主当着太后贵妃等人,却是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可想而知平日在宫中是何等地位。
太后一来,众妃子小姐纷纷起身行礼相迎,阿妄敷衍的福了福身子,垂眸却在想,不知夜无念那厮还在不在宫中,若是她大闹宫宴,他会不会生气……
“你就是念儿心仪的姑娘?”太后走到阿妄跟前,“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阿妄抬起头,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映出太后的模样,雪白的头发梳得齐整,金凤钗色泽有些黯淡,凤喙衔着一颗圆润的东珠,却不及老人眉眼间的光彩。
阿妄又想起白发苍苍却有着年轻容颜的星穹,他似乎比眼前的太后还要沧桑。
“嗯,确有几分颜色。”太后点了点头,便让夜无暇扶着入了席,也不再过问阿妄,只让歌舞继续。
阿妄也不矫情,翻身坐在长廊白玉栏杆上,屈膝而坐姿态随性,恰有一阵风过,吹得裙裾翻飞青丝乱舞,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想着谁,在等着谁。
哼,在等祁王么?他可来不了!穆意筝跳着新编的舞步,心里恨恨的想着,但阿妄在那边坐着,她竟有种自己在取悦她的错觉,脚下的步子也凌乱了。
太后摆摆手,兴意阑珊,一转头看到风中如青柳修竹,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肆意飞扬,等着一个人。
敛去神伤,她对阿妄说:“哀家看你是个明白人,该晓得今日唤你来所谓何事……”
阿妄一脸迷茫地摇摇头,无辜地说:“小女子,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