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错认太子轻许诺
繁星点点的夜空，很高很远很静谧。
阿妄和他并排坐在城头上，习习的夜风扑面而来，是夜国盛夏特有的冰莲花的香气，阿妄忍不住卯足了劲儿呼吸着，真好，她还没死。
城楼下隐约还能看到四分五裂的马车，阿妄回想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被身边男人拎起来，不由得有些后怕。
“现在知道怕了？你拦下车马时怎不见害怕？”男人抬手用小扇敲了敲阿妄的额头，竟有些淡淡的宠溺意味，然而迟钝的阿妄是断然察觉不到的，她只是皱着鼻子不悦道：“谁说我怕？”
他便笑她，阿妄有些恼了，气鼓鼓的瞪他：“殿下方才说要娶我，可是真的？”
也不等他答话，便又自己回道：“殿下他日可是九五至尊，君无戏言，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对不对？”
“若本宫偏就说话不算数，又当如何？”他把玩着黑金的扇儿，目光中全无恶意，如顽童稚子。
阿妄见他如此，一时有些愣神，记忆里是有那么一个人，也如这般顽劣，分明比她年长些，却总要撒娇卖萌不肯温书，彼时，他是君，她是臣，一如当下。
还是被折扇挑起了下巴，男人饶有兴趣的斜睨着她，“可是本宫让姑娘难过了？”
阿妄不客气的重重打落他的扇子，像是刻意要说给谁听似的，很大声的说：“我这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难过。”
“真绝情，”他弯腰拾起折扇，“既然如此，本宫何必娶你给自己徒添烦忧呢？”
阿妄眨了眨眼，锁眉想了想，才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我不够美么？”
男人笑而不语，这女人很美，并不亚于他父皇的后宫粉黛，但这些话他或真或假对太多人说过太多遍，面对她时，竟然不知从何开口了。
生平头一次，他对自己的风流有了片刻的恼意。
他正想得出神，一只柔若无骨的素手忽然抚上他俊美无俦的侧脸，阿妄尽可能学着阿邪楼子里那些姑娘的模样，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殿下，奴家可美？”
这女子前后的态度转变未免太大，丝毫没了之前的率性和无措，眼神越发的像狐狸，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样有趣的女人，他喜欢。
“素来都是本……宫调/戏别人，今日倒是头一次被人……”
话说至一半，便被阿妄捂了嘴，还是那副妖妖趫趫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颤抖似的，“倘若殿下对我无意，定不会与我坐在这里，既然有意……”
“倒不如娶了姑娘，以慰相思？”他握住她的手，置唇边轻轻一吻，笑着接下话，轻摇折扇，风流不羁。
阿妄得空的右手在他腰间胸前暗自寻索，却并未发现蟠龙璧的踪影，失望的想收回手，却被他按住。
阿妄沉不住气，拿小眼神瞪他，见他仍笑得灿烂，更觉得自己狼狈，心里不满面上却笑靥如花，“既然殿下知道我的意思，那你便依了奴家吧。”
“好啊。”他答得爽快，到让阿妄有些愕然，愣愣的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可以娶你，但是……”他话锋一转，又问，“你要告诉我，为何？”
为何不折手段要太子娶她，不惜以身犯险；为何把心机用得那般拙劣单纯，好似不惹尘埃；为何可以让他心跳莫名，竟然不能自已……
阿妄别过脸，讷讷地说：“殿下容颜无双，又救我于危难，我为此而心生倾慕，意欲以身相许，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你当真倾慕我，当真想要嫁我？”他问，心中自有思量，但也是头一回这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嫁人？何其可笑，然阿妄迟疑了片刻，便想起院里女人亲手书写的那幅字帖：“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
“既然说‘一生休’，何来的‘无情弃’？”折扇还是轻轻地敲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的，他问她：“女人，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一时之间，她有些迷惘，也不知道是否轻许了诺言，但若能嫁给太子，家中那个女人大约会很高兴……
阿妄脑袋昏沉沉的，呆呆地答道：“阿妄，我叫阿妄。”
“阿妄？”这名字有些独特，但她本就是那么独特的一个人，想着，他便点了点头。
“殿下……”
“无念，”他纠正道，“本王名祁，字无念，阿妄，你且记住，本王许你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不日你便是本王的妃，夜国独一无二的祁王妃。”
那夜风大，呼呼地让人听到什么都像是幻觉，夜无念所说的话，阿妄愣是没听懂，“名祁，字无念，你是祁王，不是太子？”
“本王从未承认过，是你，一直当本王是太子。”他说，痞痞的语气有些赖皮，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
皇三子夜无念，传言用兵如神，曾随澧帝一同除外患平内乱，说是再世战神也不为过，然而这位爷除了战功赫赫，便是皇都出了名的纨绔风流，不问朝政只爱风月，偏生有太后宠着澧帝护着，朝中无人敢多说这位小王爷的错处。
阿妄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好久，在夜无念不辨真假的深情目光注视下，欲哭无泪。
“祁王殿下，小女子眼拙，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今日的事，殿下都忘了吧，我们后会无期。”
说罢，阿妄拔腿便往城楼下跑，他并未追上来，身后如影随形的不过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无念难得笑得这般开怀，既然身边注定是要摆着一个王妃，那么，他为何不摆上一个有趣的女人？何况，他要寻的那人，像极了她，也未必不是她……
先前一剑惊马的黑袍男人悄无声息地跪在无念身后，“爷，果然如您所料，今日太子殿下特意备车马送您回府，半道的确有埋伏，属下无能，尚未查清是太子的人，还是禄王背后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