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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身端起那碗微温的桂圆汤,看着它,忽然有些想笑,却又怅然地低叹一声。

第3章(1)

这天早起就是天寒地冻的,刘常君在书轩里读了好一会儿书,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正想回寝房多添件衣衫,没料想才一踏出书轩,就见到奶娘挽着只篮子往这儿走来。

「奶娘,早饭不是吃过了?您犯不着又送吃食来的。」

「不是的,大少爷。」奶娘低头看了篮子一眼,叹道:「秀小姐去摆摊卖字画了,今儿这么冷,我怕她冻坏了,正想着要给她送一暖茶壶子姜汤去,可是还得帮夫人煎药呢,一时间也腾不开手,可以劳烦大少爷帮我送去吗?」

「我送?!」他一脸愕然。

「是啊,秀小姐一个姑娘家得抛头露面去摆摊,真是挺辛苦的,若这时候能有口热姜茶喝喝,暖暖身子就好了。」

刘常君的手似是自有意识地伸出去接过奶娘的篮子,「那,好吧!」

虽然面上是极心不甘情不愿的,他还是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着就怕茶壶子里的姜汤凉了。

可一见着在那眼熟的摊位上,瘦小的刘惜秀两手拢紧袄衣,连兜帽也没戴,瑟缩着身子抵御寒冷,却还不忘露出亲切的笑容,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而且怎么摊子前还围了好几个男的,装出一副热络的模样同她攀谈?

在搞什么鬼?!

刘常君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步步走过去,脸色极难看地「杵」在她身后。

几个男的假意在看字画,却是藉机想跟这个纤弱的小姑娘说说话,可是不知怎的,被她身后神情冰冷的男人盯着心下发毛了起来。

「呃,改日再来看看,今儿就先不用了。」

「字画不错,嗯,不错……」

然后就一个个边打着哈哈,边借故溜了。

刘惜秀有些纳闷,若有所觉地朝背后一望,一张脸因惊喜而微微亮了起来。

「常君哥哥,你来了。」

「嗯。」他哼了声,脸色还是很难看。

她还来不及怕,就迫不及待自腰间掏出一只猩包,献宝似地递到他跟前,欢喜道:「常君哥哥,你快看,今天生意好好,我卖了你两幅字画,这里有七两三钱银子呢!」

「是刚刚那些王八买的?」

「干嘛这样讲人家啊?」她有些讪然道。

「就那绿豆眼,睁开眼睛看得懂字画吗?」他不知在气愤什么。

刘惜秀不解地望着他,有些想笑,却还是识相地忍住了。突然瞥见他手上挽得的篮子,心下微动,有些不敢希冀地小小声问:「你给我送东西来吗?」

「喏,奶娘要给你的姜汤。」刘常君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绷着脸,把篮子塞进她怀里。

她抿着唇偷偷笑了,忙低下头掩饰住,掀开篮子,取出茶碗,自壶里倒了一碗热腾腾、泛着辛辣甘香的姜汤。

「常君哥哥,你先喝,」她嫣然笑道,「身子一暖,火气就不大了。」

「姜汤是上火的吧?」刘常君脸还是很臭,却很自然地自她手里接过碗,一口一口喝掉。

刘惜秀努力想抑住,可嘴角的笑意漾得更深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当家管事的刘惜秀努力将开销支出减至最低,又一肩挑起了洒扫庭除、洗衣煮饭的工作,可是光靠着她和奶娘做绣件,还有偶一卖出几张字画,还是不够一家用度饱暖。

尤其日前户部行书下来的一纸公文,令原本就艰困严峻的家况,越发雪上加霜。

忧心忡忡的刘惜秀在和奶娘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只能由她硬着头皮,咬牙去向刘夫人禀明一切。

「对了,秀小姐。」奶娘突然唤住她,犹豫地开口:「那……少爷那边?」

「常君哥哥那边……」刘惜秀心下一跳,想着他知道的后果,心里涌现惊恐不安。

「大少爷是刘家的主心骨,这事恐怕瞒不得他。」奶娘神情也颇为发愁。

「可是再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若现在告诉他,他还能安心准备应考吗?」她强捺下慌乱,心一横,「不,别教他知道,等考完乡试以后再说吧!」

「这样大少爷一定会怪你的。」奶娘底下的话忍住了没说,生恐她听了会越发难过。

唉,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来,大少爷对小姐的态度和缓了许多,要是万一……万一……

「奶娘,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刘惜秀紧紧握住奶娘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奶娘,求您一定要帮着我瞒住他,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秀小姐,不成的,要是因为这样,又害大少爷对你误解越来越深,那该怎么办?」

她仿佛想要说服自己般,加重语气道:「只要能把事情办得妥当,其他的……我现在没法去多想,所以奶娘,您得帮我。」

「这……」奶娘不安地看着她,「这样真的好吗?」

她沉默了,半晌后才勉强挤出笑容。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她们,还有选择吗?

于是这天晌千,刘惜秀在侍奉刘夫人喝完汤药后,艰难地开口道:「娘,咱们……恐怕得搬离这宅子了。」

「什么?」一脸苍白病容的刘夫人闻言一震,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她。「你说什么?!」

刘惜秀右手背被掐得一疼,却没有抽离缩回,只是反握住母亲的手。「娘,咱们得搬家了。」

「你……你这不孝女!」刘夫人又惊急又痛心,喘息着咳嗽连连。「搬什么家?这就是我的家,是我和君儿的家……咳咳咳……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想卖了它?」

「娘,您先别生气,当心身子。」

「你都要刨掉刘家的老根儿了……咳咳!我还、我还当心什么身子?」刘夫人忍不住泪水夺眶。「你……怎么能打这宅子的主意?你要你爹爹午夜梦回,连神魂都回不了家吗?」

一提起爹,刘惜秀所有极力维持的镇静几乎溃堤。她心如刀割,几番哽咽,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你走!走——」刘夫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地一把推开她。「没了官家小姐的身分,现下可嫌弃我们刘家了……你走……咳咳!就当我和老爷看错了人……」

「娘!」她突然重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刘夫人吃了一惊。

「就算米缸空了,柴火没了,娘身子不好,药不能断,大夫再也不给赊欠。常君哥哥的书、文房四宝、家中用度,这些我都会想法子,就是死也不能短少了您和常君哥哥的。可是……」所有被生活烈烈摧逼煎熬的痛苦齐涌上心头,刘惜秀努力维持的平静也出现了一道裂痕,声音微颤。「可是朝廷已经行文下来,要收回我们的官邸了。」

刘夫人刹那间呆住了。

「娘……」她喉头有些哽住,「你恨我吧,怪我吧,是我没能守住这个家,所有的罪孽统统都由我担起,将来黄泉之下,也由我去向爹爹领罪。可、可咱们是不能不搬了。」

屋里一片安静,空气像是僵止住了,久久。

「秀儿……」刘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眼眶泛起泪光,「孩子……娘错怪你了,娘真没用,又教你吃苦了。」

「不,是秀儿无能。」听着娘亲的话,刘惜秀心下难过极了。「明知爹爹故世,朝廷终有一日会收回官邸,可我竟没有早做打算,是我没想周全,连累娘和常君哥哥跟着受罪了。」

刘夫人摇着头,怜惜地拭去义女颊上的泪水。「我可怜的好孩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你又有什么过错,得陪我们吃这样的苦头?是我和你爹对不住你,也没能让你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

「您和爹是秀儿的大恩人,是您们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她垂泪道,「若不是您们二老,秀儿当年早就不在了。」

「孩子……」刘夫人揽她入怀,枯瘦的手轻轻后着她的背。「爹娘疼你,爱你,可也有那么一点私心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将来刘家和你常君哥哥,娘就交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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