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今生天涯共长歌(17)
“去将头巾拿回来,我们回去再说。”重锦皱眉说,身上虽然出血的地方只有腹部,但其他的地方疼得让他难受,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这里的某一具尸体。
陌念绣擦了擦眼泪,转身去拿挂在树间的头巾。
重锦接过她手中的头巾,将头发与脸都藏在布巾下面,忽得听到陌念绣吸鼻涕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眼睛和鼻子都哭红了。脸上还有几处划伤。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他懂事开始,轻烟和长生就告诉他,他是大金皇子,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但是,他们也告诉了他,是谁杀害了他的母亲。
重锦对于自己母亲的记忆完全没有,只是在轻烟的嘴里他心疼自己的母亲,恨那个将自己母亲害死的人。
温锦绣,是他母亲的名字。重锦是义母轻烟为他取的,因为小时候他差点死去,却坚强地活了过来。
轻烟说:“这是你的重生。”
最后再在温锦绣的名字里取了个字给他。
六岁时,轻烟就开始教他学毒理,十岁的时候,长生就带他出去山谷外玩。
在山谷外,集市上,总能听说书人说起关于温锦绣的故事。他在听到说书人说温锦绣的战功时,他心底总是有些小自豪,那个曾被众人成为天下第一女将的人,是他的母亲。
重锦虽然恨陌长夏,但是却一直想去见自己的胞妹。
轻烟说,他的妹妹从小就古灵精怪,特别爱笑。他们兄妹二人,他就比较乖,安静地狠。妹妹就比较闹,太过于活泼。
轻烟说,妹妹的性格很像母亲,几乎一模一样。
很想去见自己的妹妹,但是她深居宫中,能进去见她的方法没有。这一次的遇见,也许冥冥之中是谁安排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兄妹相遇了。
只是相遇不代表相认,见到陌念绣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敢与她相认的勇气。想着,就这样跟着她身边和她在一段日子也好,可她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该如何是好?
“扶一把我,我自己一个人走有点难。”他无力说道。
闻言,陌念绣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
重锦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也包扎过,但这一动,免不了伤口渗血。
幸好这寒安城见习惯了死人流血的,他们俩走到在大街上,并没有引来别人的关注。
正巧回来的卫燕归,看到他们二人身上都带着伤,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扶着重锦另外一边,把重锦的重量全放在自己身上。
“进去再说。”重锦无力地说道。
卫燕归也不多问,扶着他进了客栈,将他放在床上。打来一盆热水,解开重锦的衣服,他伤口的血因为事先上的药,已经止得差不多,只是有伤口有些脏。用热水擦拭了伤口的周围,他重新给伤口上药,再拿布条包扎好。
处理好伤口,卫燕归抬起头,看到陌念绣正眼巴巴地看着重锦,眼神很深切。
卫燕归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因为身上的伤,重锦包住头上的布巾很松,刚这么动下,他脸上的毛巾脱落,银色的发和脸都露了出来。
有些微微讶异,卫燕归没想到重锦真的是温锦绣的另外一个孩子。第一次见到重锦时,他说他是轻烟的儿子时,他便有些怀疑。当年轻烟抱着孩子掉下悬崖的时候,他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最后在一个狼窝里找到一堆骨头,骨头有大有小,拼凑起来刚好是一个大人和孝子的尸体。
见到尸体,谁都认定轻烟与惺子已死。
初次从重锦口中说自己是轻烟的孩子,他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是当年的惺子,但是他不敢确定,现在看来,果真是。
“我身上有些跌打的药,给她用下。”重锦从布袋里拿出一瓶药水替给卫燕归。
“先给他涂,重锦摔得也很厉害。”陌念绣推了推卫燕归的手,指向重锦。
“你先涂,我伤口上了药,想睡觉,先让我睡一觉。”重锦疲惫地说道。
陌念绣乖巧地点头应是,从拉起锦被给他盖好,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关上房门,陌念绣也不动,傻傻地看着门。
“干什么不动?”卫燕归不解地问。
陌念绣无助地看向他,“重锦会不会突然逃跑?”
“为什么要逃跑?”
“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直藏着掩着不让我知道。会不会故意支开我们,然后自己跑掉?”陌念绣担心地问道。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哥哥,会担心也不是没理由的。
只是重锦不愿意与她相认,或许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那你要坐在这里一直守着吗?”
“我可以这么做吗?”陌念绣傻愣地问。
卫燕归被她这一句话问得愣是无语,不过是遇到自己的哥哥而已,怎么会突然间变蠢了这么多。
“他一路上帮了我们这么多,那说明他心里很在乎你。你现在身上还有毒,他怎么可能会走?另外我刚才去那宅院看了下,你们所说的那个红袍女子已经离开,看她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往大月皇城的方向去了。还有那院子里我看到暗中里藏着不少毒物,要进去救那些人的话,我们得除了院子里的毒物,在这点我们需要重锦的帮忙。”
“那你的意思是重锦不会趁我没看见,偷偷跑掉?”
“不会。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
听到卫燕归的话,陌念绣心中一喜,“那我们去擦药吧。”
她开心地走到隔壁房间,卫燕归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那关紧的房门,跟着陌念绣去了隔壁房间。
一进房门,陌念绣就拉起裤子,卫燕归看到她脚上到处都是淤青。
“到底怎么弄的?”
“从山下摔下来的,不过摔得值了,要是不摔下来怎么知道重锦是我哥哥。”陌念绣得意地笑道。
卫燕归的脸色一黑,手上抹着药大力地擦在她的伤口上。
陌念绣立刻嚎叫起来,“疼啊!你轻点行不行?”
“行军多年第一次替人上药,不知轻重,你忍着点。”
“既然你不知轻重,那你就轻点啊!为什么要我忍着?”陌念绣不满地说道。
卫燕归虽然不满,但是还是放轻了擦药的力道。
这力道陌念绣很满意,她低下头,看着卫燕归,问道:“卫燕归,他们说你是我母后的徒弟,我和哥哥刚出生的时候,你多大?”
“六岁。”
“六岁的时候,你应该能记事了。那我跟我哥小时候关系好不?”
卫燕归一顿,心头一紧,以前的那些记忆,他并不愿意去回想太多。
“怎么不说话了?我和哥哥关系到底怎么样?”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你出生的时候,师父和你哥就被轻烟救走,之后被带到大金皇宫去。你出生就和你哥分开,我哪知道你和你哥关系好不好?”卫燕归的话中有些怒意,虽然他不讨厌陌念绣,但是对陌长夏却是恨之入骨。
“为什么我出生的时候会和哥哥分开?”
“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母后的身份吗?”卫燕归隐忍着怒意问道。
陌念绣察觉到他有些生气,想起卫燕归生气起来就会打她屁股,她默默地把身子往后靠了一点,“母后是南燕的第一女将,因为皇上赐婚和父皇在一起。然后母后就和父皇在一起,但是因为母后身体差,生下我的时候便难产而死。”
卫燕归冷冷一笑,“大家都是这么告诉你的?”
陌念绣点了点头。
砰得一声,卫燕归拳头重重地落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在他的拳头下,顿时碎成了一块块。
他这举动将陌念绣吓了一跳,她张大着眼,木楞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生气?”
“只是觉得你笨而已。没想到当年,我娘用命救下来的人,居然会这么笨。”
“你到底想说什么?”隐隐的陌念绣觉得卫燕归有些不对劲,虽然明知道卫燕归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没想到他对你隐瞒了这么多?或许我该揭开他的真面目给你看看,你的父皇到底是个怎样的一个卑鄙小人?”
“卫燕归,我不许你说我父皇的坏话!”陌念绣生气地说道。
卫燕归生气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道:“安静点,听我说。”
卫燕归的表情实在是太恐怖,有一种随时都会将她吃掉一样的错觉,现在十一不在,小德子不在,慕容淳雅又不在,唯一在的重锦却受伤。要是卫燕归突然生气,将她杀了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陌念绣的瞳孔在颤抖,因为卫燕归的怒火。
卫燕归看到她随时快哭出来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火,将手收了回来,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
“对不起,吓着你了。你明明什么错都没有,我却对你发火了。”
这是卫燕归第一次道歉。对于突如其来的道歉,陌念绣有些措手不及。
“师父如你所知,是南燕第一女将。她与我娘是自幼就认识的好友,只是比起师父,我娘的功绩就差点,成亲也比师父早。在我懂事的时候,我娘便常对我说师父的一些事情。她说她羡慕师父,可以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但是对于自己不能杀敌她也不遗憾,因为她有了我。但是我自幼就很崇拜师父,娘曾经还让我喊师父为义母过,师父也愿意收我这个干儿子,但我自认没有做她干儿子的能力,便当起了她的徒弟。”
卫燕归娓娓道来,看到他刚才生气的一幕,陌念绣也不敢说话,静静地听着。
“虽然我称她为师父,但其实她教过我的东西不多,但不知道别人怎么就说我是她的徒弟。师父怀上你的时候,正和我还有娘一起去避暑山庄玩,师父得知怀上你们心里很高兴,没过多久,师父就被接到大金去。而那个时候,你的父皇从定阳王变成了大金皇帝。”
“陌长夏成了大金皇帝,曾在南燕引起不少的轰动,毕竟南燕与大金是百年盟国,君主的改变,多少会担心盟约还不会如前。但是温老丞相说自己的孙女怀上了大金的皇孙,陌长夏不可能会毁了盟约。可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而已,大金居然联和瑶蓝攻打南燕。”
“瑶蓝在南燕京中的水下了毒,毒死上万的百姓。之后,瑶蓝和大金两国举兵攻打南燕,父亲在逃跑的路途中为了护我和娘,被瑶蓝人所杀。而我娘最后为了你和我,被南燕人所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陌念绣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卫燕归恶狠狠地握起拳头,“南燕被灭没多久之后,我们这些逃跑的余兵遇见师父,那时候师父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南燕旧太子是提议让师父剩下孝,然后拿孝去威胁陌长夏,只是师父不愿,她认为你们是她最后的亲人,她不想将你们卷进家仇国恨中,谁知在逃跑的时候,你们早产了。”
“你们出生时,师父死死护着你们,谁靠近都不给。但是轻烟来了,轻烟喂了师父一种叫勿留的药,喝了那种药,师父便得了失心疯,失去了所有记忆,人变得像疯子一样,但却依旧死死护着你们。”
“愧疚的轻烟与我的母亲商谈,想一起全部都逃走,但是中途我们却和师父走散,师父带着重锦走,我们则带着你逃。后面,追兵追上来的时候,母亲让我抱着你逃,而她去抵挡追兵,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母亲。”
“母亲让我带着你回大金皇宫,我不愿,可是我却没任何保护你的力量,我只能照着母亲所说的去做。我将你送进皇宫后,陌长夏便送我去了军营,他说若恨他便努力习武,直到比他强,再去杀他。”
听到卫燕归要杀自己的父皇,陌念绣的脸色大变,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