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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阿父永远是最睿智、最正确的。

当初她本想索性弄死了独孤旦,灭了那个动摇主公心志的祸害,是阿父阻止了她——独孤旦不能死,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她若一死,便化为主公心上永远的朱砂痣,届时无论是谁登上凤位,都再走不进他心里,无法成为他真正的妻后。

萧家一向看的是长远,帝后若不能琴瑟和谐,主公若不能心甘情愿册她为后,容她生下太子,那么她的地位,萧氏一门的地位始终不稳。

就让独孤旦进宫,男人贪恋的是吃不到嘴里的肉,可一旦要到手,尝过鲜也就不媳了。

一个小小的南齐女子,纵是母族出身南齐名将世家又如何?尤其又是一个败落了、死绝了的外家,能与底蕴渊博深厚的萧氏比吗?

就让她进宫,让她娇宠,让她无法无天,把主公对她的最后一丝一毫耐性爱意消耗殆尽。

而她萧月,永如苍穹明月般,温柔宽容大度,永远站在主公身后等着他,支持着他。

她和她身后的萧氏,才是主公最信任依赖的后族。

那一个杀局,看似剑指主公,其实一切都为了助她登上皇后之位。

“现在,主公果然已欲册我为后,这一切来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她抿着唇儿,眉眼闪耀着骄傲和快意。“独孤旦啊独孤旦,你现在总算知道,女人光凭一时的宠爱,是走不长久的。”

她就知道主公不是昏君,迟早会想明白,她才是北齐最名正言顺的后。

“娘娘,既然独孤氏已出宫回使南齐,那是不是要打铁趁热——”大侍女目光闪闪。

“不。”萧淑妃慵懒地摆了摆手,嘴角上勾。“就让她好好的去,乖乖的回来,本宫就等着她……回来向我这个皇后臣服跪拜!”

到时候,在这后宫之中,一个小小妃子的生或死,还不是她一句话说了算?

独孤旦静静地坐在朱轮车内,隔着精致的缠金绦纱窗,望着外头朦朦胧胧的景色。

夏日风光明媚,处处绿意盎然。

犹记当时狼狈流落到北齐,是冬天,可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眼间竟已过了大半年了。

而短短数日,她的心却自春闺娇儿,一步跨入苍苍老妇。

阿娘,这就是当年你的心情吗?

但她不是阿娘,离了爱,她不会死,她只会在埋葬完自己的心后,继续活着。

人没了心,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看,平安候府里的那人,心都被狗叼了吃了,不是还活得理直气壮、意气风发吗?

她一双清冷的眸子恨意弥漫,小手紧紧地掐握着掌心。

第12章(2)

“娘娘,前方驿馆尚有五十里路,您可要先在此休憩一番?”车窗外有个年轻却沉稳的声音响起。

独孤旦眼底掠过一抹暖意,对窗外那个半年来茁壮成熟了不少的少年副将道:“虎子,还是唤我姐姐吧。”

“臣下不敢。”虎子尽管在军队严苛的训练中,已迅速成长为一个坚毅忠勇的好男儿,可一对上她,仍然憨厚腼腆地红了脸。

“虎子,你我不是主从,我们是亲人。”独孤旦喉头微哽,柔声道:“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互相扶持的吗?我那时就把你当自己的弟弟看待了,难道你不想认我?”

“不不不,怎么会不想认呢?虎子就是、就是怕——”虎子声音低了下去。

“没那个资格……姐姐现在是贵妃啊!”

“贵妃只是顶华丽的头冠,谁都能戴。”她有一刹那地恍惚。

“今天可以是我,明日也就可以是旁人这世上,原就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娘娘?!”

“你还是不肯唤我姐姐吗?”她神色黯然。

虎子心一热,冲动地脱口而出:“姐姐!”

“好弟弟……”独孤旦抬起手攀着窗沿,忍不住激动落泪。

虎子,如果当初姐姐不是选那一天、那一刻逃跑的就好了。

不,在你进了军营之后,我出了营那时,就应该远远离了北齐国土,永生永世不再踏入北齐一步……

十日后——

北齐贵妃娘娘省亲的庞大车队终于抵达南齐,南齐国君亲自率领百官在城门口迎接。

没法子,谁让南齐国小力弱,只能多多巴着北齐高壑的大腿,否则北齐大军可不是吃素的,随随便便一支三五万的骠骑精兵南下,就能将他们一锅端了。

尤其现在天下盛传,这位深得高壑专宠的独孤贵妃旦娘娘出自南齐世家,有了这层亲厚厚的关系,南齐国君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相较之下那个当初曾被寄予厚望的独孤窈,简直是不值一提的渣滓。“还白白赔了孤大笔的嫁妆,”南齐国君一想到就恨得牙痒痒。“这笔帐,可得找平安候好好算一算!”

正咬牙切齿间,十数名貌美如花的侍女恭恭敬敬首列于前,两旁威风凛凛煞气腾腾的北齐黑羽卫前后密密保护着朱轮车,看得南齐国君和百官们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而后,一名大侍女登上朱轮车掀开车帘,就要恭迎贵妃娘娘下车,却在车帘掀开的那一刹那,众人大惊失色——

车内空无一人。

此刻的独孤旦一身女扮男装,清秀得像个世家公子,哪还有一丝贵妃娘娘的娇贵气派?

她在南齐城外三十里路的南定郡,敲正逢盛大庙会,热闹扰攘非凡,虽然贵妃仪仗和车队浩荡而声威,一路也有前导的黑羽卫先行,可毕竟此处是南齐,北齐使臣也不想太过于打南齐的脸,不想扰民过甚,唯用五千兵马将朱轮车护住,可还是让独孤旦找到机会,趁乱偷偷溜了。

南定郡城中今日不下万人上街,独孤旦又在车上便已换好了装扮,犹如一滴水珠落入大海般,立时就消失无踪。

她买了匹马,戴上斗帽便疾驰离了南定郡,在贵妃车队驶出南定郡后,她已进了南齐城门。

只是独孤旦浑然不知,自己身后有一名英伟的黝黑少年正紧紧跟在马后不远处。

她来到平安侯府,看着上头漆红灿亮的匾额,看着大门两侧被洗刷一新的石狮子,不禁冷冷一笑。

看来独孤窈半年前的远嫁和亲,带给平安候府的好处至今仍未消褪。

她已经不想,再见到里头肮脏污秽的那一家子,可是在北齐手握皇贾庞大商路情报的独孤旦,早已打听清楚了平安侯府所有的家底,包括六家铺子、十一处田产。

“平安侯爷,我倒要看看,你和你那恩恩爱爱、情深义重的妇人,能不能受得住“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考验?”她眼底冰冷笑意更深了。

然而就在贵妃娘娘失踪于南齐国境,引起轩然大波,南齐国君急得几乎当场拔刀自刎以谢天下——要是高壑以为是自己故意对他的宠妃下黑手,南齐只怕立时就要被灭了啊!

远在北齐皇宫中的高壑闻讯,则是当场在大殿上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脸色惨变,高大身形摇摇欲坠。

“主公!”

伢和飞白急急扶住他,殿上群臣全慌了手脚,齐齐疾跪上前劝慰:“主公莫急,莫急……”

“请主公保重龙体啊!”

“是啊,贵妃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倾我举国之力,定能速速寻回贵妃娘娘——”

高壑英俊脸苍白无一丝血色,唇畔鲜血令人触目惊心,他双眼绝望地遥望着殿外天际,那是南方……他的小人儿……不见了……

十数日来莫名的恐惧与不安,仿佛在这一刻终获得了应证,不祥预兆转眼成真。

“阿旦,孤的阿旦……她果然恨孤……”他的脸庞透着一丝凄凉悲哀的死气,喃喃道:“孤就知道,孤就知道……那么骄傲的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吃孤的醋?她不会回来了,她这次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主公!”伢再忍不住痛哭失声,呜咽道:“主子娘娘会回来的,她那么心悦主公,主公又待她那么好,她怎舍得离开您?她一定一定会回来的!”

飞白紧紧扶着自家主公,却始终沉默不语。

“暗影呢?五十暗影呢?还有孤派去的五千黑羽卫,统统都死绝了不成?”高壑拭去唇边的血渍,脸庞涌现狂怒,推开飞白和伢的搀扶,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下令道:“找!传令下去,孤要孤的爱妃回来!只要谁能把孤的阿旦找回来,赏一万金,食邑三千,封王爵——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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