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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疑了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终有一天,他会厌,她会累,然后两人之间面目全非,再不记得当初那份心动缱绻爱恋痴慕。

“阿旦?”高壑见她久久不言语,莫名惶惶心慌了起来。“你,唉,孤的意思其实是——”

“阿旦明白。”她轻声开口,对他扬起了一个微笑,那笑很美、很疲倦,就像欲振乏力的蝴蝶,在飞起的一刹那便已坠落。“阿旦都明白。”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眨也不眨,仿佛唯恐下一瞬她就消失在自己眼前,喉头一阵阵发干。“你……真的明白孤的心意?”

“是。”她温柔地道:“阿旦都明白,阿旦都听您的。”

“当真……都听孤的?”他不知怎的,心里却越发没底,总觉不对。“你当真不怨孤,不……恨孤?”

“嗯。”独孤旦一反常态,主动乖顺依恋地偎入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劲腰不放开。

“阿旦心悦你,如何舍得恨?”

他闻言欣喜若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将她抱个满怀。“孤便知孤的阿旦最深明大义,和孤最是两心相契。”

“主公,阿旦可以求您一件事吗?”她在他怀里低声问。

他悚然一惊,戒备地开口,“什么事?”

她莫不是……又要说什么配不起他的浑话了?

高壑一想到魏国元拓那几乎是贻笑天下的“贤后自休”事件,不觉心悬得老高,全身肌肉紧绷,下意识将她箍得更紧了。

“我现在有钱有宠,是主公最为爱重的贵妃,我那庶妹如今是不敢再得罪我了,可南齐侯府中人曾对阿旦与阿娘做过的一切,我至今仍意难平,怎么也不可能就此饶过他们。”

独孤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娇憨撒赖地求道:“敲皇贾里的布司行人要南下购丝,主公,你就答应让阿旦随行衣锦还乡,到南齐平安候府好好威风一回吧?”

他眸底那一丝戒心消失无踪,起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宠溺欢悦。“好好好,只要阿旦能出这口恶气,孤什么都依你一要不要孤干脆也陪着你出使南齐,大大为你撑腰?”

“谢谢主公,可报仇要自己来,否则滋味也就不那么甜美了。”她低下头,无限眷恋地蜷在他怀里,不再抬头,也……不敢再看他。

主公,我的阿郎……

请容许我,这个因你爱宠而生的奸妃,挟着你给我的宠爱,最后再任性一次。

“这……”高壑犹豫了起来,总觉内心严重不安,有哪儿不对劲。

“实话跟您坦白吧。”她幽幽地开口,“萧妃为后……阿旦心里还是不大痛快,可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但您让我眼睁睁看着您册封她为皇后,看着您同她风光大婚,阿旦做不到……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我回南齐办事,您在北齐娶后,待得……尘埃落定后,阿旦再回来,好不好?”

他一颗心登时酸软成了一团,一双铁臂紧紧抱着她,半晌后才低哑道:“好。”

可怜的小阿旦,这次怕是真的伤心了……

不过待得他大婚之后,他再好生弥补她,无论如何总不会教她受委屈的。

思及此,高壑微松开臂弯,正色地道:“阿旦,今晚孤晋封萧氏为淑妃,按宫规是该到她那儿歇下的,你放心,孤去去就回来,有些话孤得同她说个清楚,让她务必将你当做亲妹妹那般疼宠,她向来温顺贤良,不会不明白孤的意思的。”

独孤旦凝视着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他心一震,想再仔细看清楚些,却见已嫣然一笑。

“好,阿旦等您。”

他也笑了,喜悦地摸了摸她的头,又低头好生耳鬓厮磨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去了。

独孤旦静静地坐在燃着明亮灯火的珊瑚树畔,满室的富贵繁华,却只是在她身上打下的美丽幻影,摇椅晃,恍恍惚惚,一如镜中花,水中月……

这晚,高壑并没有回来。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何她的心还是会那么痛?

第12章(1)

在浩浩荡荡出使南齐的威武华丽车队最前头,是轮宽大舒适璎珞翠绕的朱轮车,此乃贵妃专属的车驾。

独孤旦着贵妃大袍,美得宛若神仙妃子,偎在高大威猛的高壑怀里,这一幕令人看迷了眼。

好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咳,那天晚上……”高壑英朗的脸庞有几分尴尬和愧色,拥着怀里的小人儿,心虚气短地想再解释一回。

“也就……嗯,因着是她的好日子,孤,那个,不好太折了她的面子,可就一回……咳咳咳,孤是说,孤往后最宠你最疼你,孤下次不会了。”

独孤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倾听着他因忐忑不安而失序乱跳的心跳声,闭上双眼。

“阿旦?好乖乖?”他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轻问:“你,还恼着孤吗?”

“不恼了。”她终于抬起头来,凝望着他,微笑中泪意闪动。“想你都来不及了,还哪里顾得着恼呢?”

他的小阿旦几时不吃醋不嫉妒也不炸毛了?

明明晓得许是她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贴他的缘故,可高壑望入她泪光闪闪的笑眼里时,却觉心脏都要停了。

一股莫名的恐慌闯入他胸膛内,紧紧掐拧住了他的心尖,教他浑然忘却了要呼吸,要回以笑容……

他笑不出来。

“阿旦,你,会回来吧?”他紧紧地盯着她。

她长长睫毛垂落,轻声道:“阿旦不回来,还有何处可去?我自然是会回来的。”

“那便好,你记住自己的承诺,你答应过孤的。”高壑绷着的那口气一松驰下来,只觉背心冷汗涔涔,不禁暗笑自己的疑神疑鬼,大惊小怪。

有五千黑羽卫随行保护她,他还命五十暗影暗中跟着她,连根寒毛都不许掉,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又怎么可能不回来?

小人儿定是吃醋吃得狠了,心里又憋屈得紧,若不让她把之口气朝南齐平安候府发泄一通,还不知道会憋出什么症侯来呢。

“主公,您珍重。”独孤旦踮高脚尖,举高着小手,眷恋不舍地描绘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瓣……眸光更痴了。“您也要好好的。”

好好的做一个没有奸妃在侧,不曾乱尔心肠,也没有弱点的君王。

对不起,我终究做不到,做这宫里的女人。

对不起,阿旦终究还是失信了。

高壑依依不舍地亲自送出了宫、送她出城,直到十里亭,才不得不停下马,痴痴地目送那长长车马消失眼前。

“飞白。”他忽然低唤。

飞白倏然现身。“臣下在。”

“孤怎么觉得心里很不安,像是什么空了一样?”他的手掌轻贴在左边胸膛,只觉清冷空荡得厉害。

飞白沉默了一下。“贵妃娘娘会回来的。”

“你说,她还生孤的气吗?”他语气里有一丝罕见的脆弱与忐忑。“孤那天——是在萧淑妃殿里过的夜,可孤同萧淑妃不过是例行之事,和阿旦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孤的意思吗?”

飞白始终看在眼里,主公自是没错,可贵妃娘娘所求的,似乎也不能说有错。然,主公终是令她失望了吧?

“臣下明白。”飞白忍了忍,还是一反常态破例提醒了一句,“贵妃娘娘想必也明白,但明白和接受……许是两回事。”

高壑浑身一震,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孤是帝王。”良久后,他低微若呓语。“不会有错。”

他所做的决定,都是出自最正确的判断。

萧月会是称职的皇后,而阿旦会是他永远最心爱的宠妃。

这两者之间,并无抵触。

十里亭下,高大威猛的帝王身影昂藏傲立,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浑然不知的落寞。

皇宫内。

萧淑妃徐徐展开其父萧太宰密送而入的讯息,美丽的脸上笑得欢畅。“本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将那卷丝绢在灯上烧尽了,拂了拂袖,笑得恁般心满意足,却也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萧家死士精锐几乎死绝,只余十之二终换得今日硕果,阿父这一手棋,下得极之凶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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