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做你的人
山洞安静无比,洛烬炎轻轻的应了一声,抬手将衣袍脱下。。.骤然出现的修长身体让苏云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自然而然的将她的袍带解开,侧身贴靠在她身体之上再用外袍将两人裹住。
苏云歌承认他很小心的避开了她的伤口,也承认在大量失血之后他的体温确实很诱人。问题是这家伙诱人的地方不仅仅是体温。
瞬间僵硬的身体瞒不过与她亲密相贴的洛烬炎。他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干净,只是山中凉,在你伤好之前就算再讨厌我碰你也要忍忍。”
埋在苏云歌肩胛的脸孔让她看不到表情,但即便是迟钝如苏云歌,也能听出他平淡声音中的伤痕。
“为什么?”苏云歌瞪着眼前青黑的岩壁问道。
“说了因为山里凉啊。”洛烬炎嗤笑道。
忍着痛将他揽到身侧再挨紧一些,苏云歌对上他因诧异而扬起的头颅。“我是说,为什么回来救我?”
血瞳里的光芒一闪而灭,留给她的是一个恍惚、纯净,却又涩到骨子里的笑容。
“谁知道呢?我从小就被教育着无论失去什么也要活下去。所以我可以失去自由、尊严,可以在男人身下承欢,可以笑着做一些事后让我不停呕吐的事情。但……我竟回去了!事实上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回去。多半是……多半是这么多年来……我终于如愿以偿的疯了。不过幸好……幸好我疯了!”声音渐低,洛烬炎又退回她身侧靠好。
本该愤怨的话语却平静的自洛烬炎口中说出,偏偏在苏云歌一向淡漠的情绪海洋中翻起了些微的波浪。之后,两人再不开口。
山中的夜并不宁静。此起彼伏的风声和虫声在无法安心睡眠的她耳畔不棕响。渐渐的,树叶的沙沙声明显的增加着音量。宿鸟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人声也开始出现。
“疯子,醒醒!”苏云歌连忙唤醒洛烬炎。
“有人来了么?”洛烬炎迅速睁开的眼内没有分毫迷糊。机警得像是根本未曾入睡。
“好像人还不少。”苏云歌苦笑道。原来她的霉运还未过去,召月增补的兵马竟这么快就搜回来了。
“我们马上走!”
“不行!”苏云歌一把拉住洛烬炎。“现在出去正好跟他们对上。”
“那怎么办?”这一刻,洛烬炎的惶急再没有掩饰。
苏云歌犹豫了片刻,起身将洞外的有人经过的痕迹抹去。原本掩住洞口的藤蔓也被她细细的拨回。
“赌赌看吧!”擦了擦额角泌出的冷汗,她将一柄匕首塞到洛烬炎手中道。
“外面天还没亮,视线没这么清晰。这岩洞相对隐秘或许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只要他们搜过一遍,防卫必然松懈。到时我们马上走。”
洛烬炎干脆的接过匕首,与呀一起蜷缩在洞口戒备。很快,一队队的人马便手拿火把从离她二人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走过,好在并无一人发现这个岩洞。但她显然高兴的太早了,好死不死一个小兵离队而出。这小子走到离洞口不远处,一边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边拉开裤子便打算小解。
一旦靠得近了,仓促掩盖的洞口自然露出了马脚。那人一声轻咦,裤子都来不及提便朗声叫道:“快来看!这里好像有个洞。”一手捏着裤腰,一手便向洞口的藤蔓拨来。
该死!苏云歌一倾身,匕首的寒光飞快的切入他的喉骨。不远处火把的光亮照在她狰狞的脸上,在那人充满死亡气息的瞳仁里映照出斑斓的色泽。
苏云歌一手托住那人的身体,直直拉到洞内阴暗之处
“把他衣服都给我扒了套在你身上。待会儿进洞的人一多,你马上趁我和他们交手的机会混到人堆里去。”苏云歌看也不看便将死人丢给洛烬炎,飞快的低声说道。
主意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要他够机灵未尝没有脱身的机会。
“有什么发现吗?”平板而略感熟悉的声音自洞外响起,苏云歌心头不由一紧。那个射箭好得令她咬牙的小子还没死么?想偷袭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尽可能的收敛气息,将自己融入四周的环境当中。只是身上传来的激痛和逐渐濡湿的感觉让她略有些力不从心。
“大人。”零星的声音自洞外响起。“这里好像有个山洞。”
“是吗?都别动,让我看看。”说话间一根长藤拨开洞口的藤蔓,闪烁的火光中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浓重的夜色中一闪即没。
看来这次是麻烦大了。苏云歌自嘲的笑笑。
这家伙竟然谨慎到不让人进洞搜查,不会打算来个烟熏水灌之类笨到极至却也有效到极至的办法对付她吧?她既不是蛐蛐儿也不想当老鼠。若是他当真打这种主意,说不得也只好冲出去了。
握在掌心的匕首柄被苏云歌的体温捂得温热,仿佛肢体的延伸。逐渐膨胀的杀念由于理智的束缚而在胸腹间左冲右突,撞出令她略感疼痛的兴奋。然而那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凉水浇到了烧红的铁块上,弥漫出让人疑惑的雾气。
“妈的!这种岩缝也叫洞穴么?兔子洞也要比它大些!能藏得住人?你们都围在这里干吗?想偷懒么?给我滚开,赶快去继续搜!”
“可是大人,德品那小子刚刚进……”
“我说滚,没听见么?”平板的声音瞬间阴沉下来。
“……是……”
不多时,洞里洞外一片宁静。苏云歌在洞内却险些连下巴都掉下来,一个人睁着眼说瞎话不难,难的是愿意为敌人睁着眼说瞎话。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手持钢刀靠过来的洛烬炎同样一脸迷惑。苏云歌做了个要他防备的手势,他点点头,将她交给他的匕首又塞回她手中。
“算上这次,我已经帮了你两回了。你想怎么谢我呢,大人?”没了平板的语气,同样的声音突然变得悦耳起来,隐约像是在哪里听过。
“咦?不打算理我么?亏我见到大人你活着还很是高兴了一会子。”洞外的轻笑声含着一丝嘲弄。
“你到底是什么人?”苏云歌沉声问道。既然混不过去,再抗着也没有意义。何况截至目前为止,此人对她的敌意还不甚明显。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轻笑声再次响起。那人施施然步入洞中,毫不反抗的任苏云歌将其压制在洞壁之上。
“自己把面具摘掉!”匕首轻贴在他颈侧,苏云歌低声道:“你知道受了伤的人手通常都不会太稳,若是不小心割到你就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翡儿依旧没能看到大人绝望崩溃的样子呢?”叹息声中,那人抬手将面具扯了下来。面具下是一张带着笑意的秀美脸庞,可不正是那个秦佐送她的礼物。
“只要给我足够的好处,我不介意表演给你看。”苏云歌后退一步,放开了他。
“没想到如尘的人竟然看不住你,你的本事可不小。”苏云歌带着些许欣赏的说道。
“别这么说。”翡儿活动一下身体,放柔了声音说道:“只要没收到秦爷其他的命令,对于大人来说,我和翠儿就只是个伺候大人的玩意儿。大人玩得高兴自然是我们的福份,若要我们死,也不过是说句话的力气。秦爷是绝不会为了个办不好事的玩具心疼的。相信这一点大人比我们还清楚。翡儿知道大人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们,也猜得出大人要办的事有多大。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肯让我们平静的活了那么长的时间?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还肯费心为我们这种玩物安排条活路?若说是我们伺候得好也就罢了,可大人除了偶尔和翠儿闲聊几句,从没碰过我们。翡儿真的有些不懂了?”
苏云歌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个女人,对于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兴趣。
至于“闲聊”……,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用不着拣好听的说了。翠儿看似不及翡儿沉稳,套她话的机会自然要大些。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她判断失误了。
见苏云歌不答,翡儿状似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说道:“大人不愿说就算了,理由不重要。反正前日我故意放你们逃生也算是还了你的情份。方才那一次就算利息好了。”
“这样就算帮了我么?我以为你起码会帮我们从这里脱身呢。”苏云歌淡淡的笑道。机会对于她来说是永远不嫌多的,何况他若没有帮下去的心思也不会冒着被她宰掉的危险站在她面前废话。
“也不是不行。”翡儿笑眯了一双媚眼,道:“只是翡儿为大人尽心尽力,大人就不赏点什么给翡儿吗?”
“你想要什么?”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洛烬炎,“金钱还是权位?我都可以给你。”
翡儿哂然一笑,在苏云歌和洛烬炎惊讶的目光中伸出双手柔柔的向她抱来。
苏云歌本能的错身将他的双手反扣到他背后,但毫无反抗之意的柔韧躯体依然算是贴伏在她的肩膀上。
“我若想要大人你的心呢?”
苏云歌的疑问尚未出口,翡儿突兀的话语便将其堵了回去。沉吟片刻之后,不由苦笑道:“换一样我有的东西如何?”
翡儿闻言也是一愣,有意无意的瞥了一旁的洛烬炎一眼,柔声道:“翡儿和翠儿都是识大体的人,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翡儿的箭技大人也见过了,翠儿专攻情报收集,也该对大人有些用处。何况我与妹妹的身体从小便在严格的训练下以特殊的药物调教而成。不但身绵骨软、肤滑体敏,某些方面的技术也远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大人就真的不动心么?”说着身子一提,一张柔软之极的嘴唇已然封了上来。
猝不及防下的苏云歌被吻个正着,这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翡儿!”苏云歌无奈的轻叹,扣着他手臂的掌心一紧,将喉间逸出轻浅呻吟的翡儿轻轻扯开。“把你的目的说明白,我还没白痴到相信你真的看上我。”
“我和翠儿都是秦爷训练的死士。随时都可能为某一个任务死去。”翡儿静默了片刻,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许嘲弄。
“其实我死不死到无所谓,但我不想让翠儿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另一半灵魂。所以就算是为奴为婢也好,请大人想办法将她从秦爷手中带走。比起将我们的性命视为草芥的秦爷和即便回了国也不见得能保住自己的太子,翠儿若是能跟了你,便是真的只做个玩物应该也能平安的渡过一生吧?至于翡儿,大人能带则带,嫌麻烦的话丢下也不妨事。翡儿绝无怨言。”
“你真的相信我在平安脱身之后,还会回来带你们走?”苏云歌认真的问道。答应他是一定的,问题在于她如何让见事如此明白的他满意。
“信!当然信!我除了相信还能怎样?以往我和翠儿是秦爷手上最好的侍人。因为奇货可居所以秦爷从不许旁人染指。如今我们已经被送出过一次,接下来……哼!”翡儿冷哼出声,目光中却流露出一抹悲哀。
“翡儿看得出大人是个能够跟秦爷抗衡的人。对您,翡儿不敢说要求。只盼您看在翡儿为大人尽心办事也算乖巧的份上,答应让翠儿跟着大人。”
“我知道了。”松开手,苏云歌沉声说道:“我会安排人手将你们带到华耀国安顿。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监视。等我认为你们可以信任的时候,你们可自行选择是否为我工作。不过玩物的事情再也休提,我没有把人当玩具的兴趣。”
“翡儿谢过大人。”翡儿灿烂的笑容明亮得有些虚幻。就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看到天边的绿洲一般。明知道这一切有可能是海市蜃楼却依旧愿意不断付出,只盼能抓住这仅剩的希望。
“两位请在这里稍待片刻。翡儿去安排一下,想办法带大人离开。”见苏云歌点头,翡儿又将原先的面具戴上,闪身出了山洞。
“嘿嘿,看来我们开始转运了。”一转头便迎上洛烬炎古怪之极的目光,苏云歌突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喂!”洛烬炎低声道。
“怎么?”
“他的技术真的很好么?”血色的凤目瞟了过来。
“呃!……不知道。”她实事求是。
“这种尤物送上门来,你真的没碰过?”怀疑的语气。
“洛烬炎!”苏云歌翻个了白眼,她还没那么滥情好吗?
不正常的问题显然无法得到正常的回应。苏云歌瞪着洛烬炎不住轻颤的背影,悻悻的问道:“好笑么?”
洛烬炎连串的轻笑声在岩壁上碰撞、回旋,再入耳便带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跟你说我想上你的床,你会怎么做?”
如此干脆而又诡异的回答显然不在苏云歌的意料当中。洛烬炎收了笑意的声音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溪水,听不出半分调侃或讥嘲。
那一贯高傲而冰冷的血瞳如同春风般轻轻柔柔的自她身上扫过,苏云歌却只觉得在那眉眼深处正刮着一场铺天盖地的沙尘暴。风的狂躁,沙的落寞,还有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与不安。
他在害怕!但,为什么?
“你知道自己正在与我说什么吗?”唇角挑起了一丝邪肆,苏云歌伸手抵着他敏感的耳廓说道。
“奇怪么?”洛烬炎微微一颤,随即略仰头学着她的口气挑眉道。抬起的右手顺着她的肩背缓缓下滑,掌心的温度直烫至她的腰腹。
苏云歌倒抽一口冷气,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
“你来真的?”苏云歌的声音开始低哑,话语中警告的意味也浓厚起来。
若不是此刻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她倒不介意陪他玩下去。但几乎算得上幼稚的怒气消退后,洛烬炎古怪的言行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恼怒,还有不断在心头涌动的疑问。
“是我就不行么?”洛烬炎笑了,笑得极美,柔软微凉的唇轻轻贴上她的。
“还是说你对我这个即便回了国也不见得能保住自己的太子根本没有兴趣?”
在苏云歌嘴唇上摩挲的字句熟悉得让她一怔,脑中却终于生出一丝明悟。可就在同时,莫明的怒气在她心头产生。对于洛烬炎的亲近,她既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任凭他在她唇上如何辗转,看着他的眼光渐渐变得挫败而伤痛。
“怕了么?”直到他颓丧的放开她的唇,苏云歌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怜惜。
口中却依旧带着几分讥诮的冷笑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又想逃避什么?在无数的人用性命为你铺平道路的时刻,你的高傲、顽强,哪里去了?”不过是让人一语道破了他用心掩饰的尴尬处境,洛烬炎竟然开始焦躁不安,开始恐惧自己的未来。真是见鬼了!
洛烬炎的笑容一僵,呆滞了片刻后,低低的笑声在叹息中响起。“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直接扑上来么?为什么你还能注意到这些?”
“洛烬炎,我是女人。”歪了身子斜靠在石壁上,苏云歌摸出一颗醒神的药丸丢在口中不住咀嚼。提点的话说一句就好。这家伙不是会一直迷惑的人。
“云……我有时候真的忘记了你是个女人这样一个让我挫败的事实。”洛烬炎也靠了过来。同她一样胡乱缠绑起来的发丝零落的垂贴在他颊旁,低下的脸孔隐在黑暗当中看不清表情。
“是吗?”苏云歌漫不经心的应道,并不在意他的贴近。
“……做我的情人好么?”洛烬炎静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你该知道我有其他爱的人吧?”挑高了眉眼,苏云歌微有些诧异的看他。
“我还看得出你不只一个情人。”洛烬炎带着笑意的回答多少让苏云歌有些尴尬却也无力辩驳。
“那你发的哪门子疯?”苏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而转移话题。
“我不会干涉你和萧南朔或是那个定北王的事情,要收多少男宠也是你的自由。何况床第方面我自信不输他人。从你方才的反应来看,我的身体对你也还有些吸引力。当可令你尽兴。所以看在我好歹救过你一次的份上,我只问你愿不愿将我当做情人般看待?”
洛烬炎平静而温软的声音不含半分欲。望,听来却又无比认真。就像一个老朋友诚心诚意的邀请她去吃顿饭,而不是正在试图说服她吃了他。
“理由?”
意识到他的认真,苏云歌也收起了散漫的态度。彼此间有太多的利益纠葛,若说他单纯想与她谈情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况且她不认为洛烬炎的成长经历会让他轻易对她这般凉薄的女子动情。
况且她是个女人,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当一个女人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这怎么看都怎么不正常吧!
“因为我不想做你的敌人!”洛烬炎低下的头终于抬起,血色的凤眼闪烁着让苏云歌看不透的光芒。
“你的强悍与危险早已超出了我的估计。除去你所掌握的庞大到我难以确认的势力,你的头脑、身手,甚至于你的个人魅力无不出色。过人的学识和能力加上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带给你的风姿足以让大多数人在不自觉中对你产生信赖。那个翡儿肯将希望寄托给你大略也是为此。”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苏云歌淡淡的开口,“何况你我还有交易在前,怎么说也不是敌人吧?”
“现在当然不是。”洛烬炎咬了咬牙,道:“可是你看到过我太多不欲人知的东西。若我当真登上了王位,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想将你连同我令人作呕的过去一起抹杀埋葬掉。我很清楚你绝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也知道这种念头到底有多危险。但我还是无法保证自己到时能抵抗住那种蚀心噬骨般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