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梦里砧声浑未歇，那更乱蛩悲咽

我倚靠在窗口，窗外的一切又变做了遥不可及的景色。

我向宣子毓坦白了一切，他听我说完整个故事之后就再未来找过。我想我对他应是没有价值了，只是宣子毓一旦参与了夺位之战，我的生死安危便又交到了别人的手中。他若是赢了，我怕他也并不能让我母仪天下，他若是输了，我却必定是死无全尸。

折腾了这么久，我还是回到了原点。

想想这些我自作聪明的日子也真是可笑，绞尽脑汁地费心谋划最后还是不及一纸文书重要。生活从未这般安静过，如今金缕都不准随意进出我的房间，我每日只能望着窗外的景色才能勉强派遣寂寞。

我还在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的时候，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一个陌生的侍女走进来面无表情的对我说“王妃，王爷请您到大堂走一趟”

宣子毓？我以为他不会再见我了呢。他如今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王爷说为了何事了吗？”我问那侍女，但她说她也并不知情，只是坚持让我跟她走一趟。

我虽心存疑惑但这却是难得出房门的机会，还是随她去了大堂，毕竟我还是名义上的北漠公主宣子毓也不能真的拿我怎么样。

我刚步入大堂发现有很多人拥簇在那里，仔细一看多数是北漠打扮的人，坐在主客位上的人竟是景力。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一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跑上前去，景力是北漠国的大皇子，他算是我在北漠最亲近的人了，从小所有人都认定我不是可汗血肉，对我都多加排挤，只有肯他亲近我，一直如亲兄长一般对我多加照顾。

景力看见我顿时就换上了难得的温柔面孔“自是来探望你过得如何，当初你出嫁我都未能来送你，今日虽说有些晚，还是想来为耽之送上作为兄长的祝福”

当时我出嫁之时，北漠与长安的战事才刚刚平息，景力作为主将，大败之后也是负重伤而归，我随和亲队伍离开北漠之时，他的伤还未愈自是不能送我。

“耽之如今一切安好，大哥勿要挂念”我不能向景力透露我的处境，如今我已经是天朝的王妃了，他即使想要帮我却已力不能及了。

景力听到此话便欣慰的看向一旁的宣子毓，今日他自是又扮上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我此行前来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耽之你的那封书信，父王看过后特地派我前来与妹夫细谈”

看到景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应是为此前来，不过他如此高调的来到王府怕是已经扰乱了宣子毓的计划。

“父王认为，若是王爷想要行此大事，作为岳父父王自是肯为王爷助力，实在用不上那份文书，还希望王爷能归还此物”景力并不知那宣子毓已知我的身世，还想要已情分说服。

其实那份文书的重要性可大可小，若是在我的手中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可若是落入了宣子毓的手中，便要上升到两国之间的利益问题了。毕竟如今宣子毓随便在那上面写些什么，便可调动北漠的官员士兵，扰乱国安。

“若是可汗肯助本王一臂之力，那真是本王一大幸事，这文书本是夫人拿出说是有多年情分在其中，并交予本王替其保管，若是可汗想要本王定当归还。只是那文书被收在库房中，那库房又实在有些杂乱，这样好了，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找，这期间我们可以先谈谈这联合的事宜。”一旁的宣子毓终于不再沉默，依旧带着他温文而婉的假面说道。

他说的很是委婉，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那话中的深意，若是今日景力不能给出具体的联合方案，宣子毓怕是不会交出那份文书的。

景力表面上虽笑着，心里应该存了不知多少的咒骂，却还谦恭的说着“那就按王爷说的办好了”

之后宣子毓便命人送我回了房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心里也着实害怕今日是否是我最后一次感受这户外的阳光。

几个时辰过后，我在窗口看着景力带着北漠队伍离开了王府，我连一声道别都没能讲上，下一次见面又不知要何时。

我还在感伤之时门又一次被突然打开，貌似最近进我房门都不用敲门便可乱闯。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侍女而是宣子毓。

我略带惊讶看着他，却也怕他是利用完我如要便要与我算之前的帐了。“王爷到此所为何事？”我还是尽量的保持冷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杀我便是，那几句羞辱我还是受得起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此次这般真实的表情，在那北漠皇子面前你倒是不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宣子毓带着讽刺说道。

我不知我平时样子如何，但也不至于是那‘半死不活’才对。

“王爷说笑了，耽之无论怎样脸上可还带着些生机，若说如此便是‘半死不活’，那王爷这般冰颜肃面怕只能被誉为‘死人脸’了”如今他也取不了我的性命，我依旧都已经得罪了，还怕些什么。

宣子毓果然瞬时就被我气红了脸，我便紧接着说道“王爷生气起来还算是有了些‘活气’，脸上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

“你就算是嘴上如此伶俐，也怕是终身要在此处自说自话了”宣子毓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轻蔑一笑“王爷如今这是认输了？”

宣子毓不解的看着我“本王何时说过认输？”

“若是王爷赢了天下，耽之便要与王爷一同入宫又怎会终身待着这里自说自话？”我今日便要抓他说话的漏洞来搪塞他，多日未曾与人交谈，我快要憋闷坏了。

可谁知宣子毓一笑看着我戏谑地说道“若是本王赢了天下，也依旧会让你待在这王爷府，终身囚禁你的自由，我倒是要看看那时你的口齿还如何伶俐？”

宣子毓说完便转身要离开，我不知他如今说的是否为实言，但他着实说中了我的痛处。

“王爷如今可有保证必得天下？”我严肃的站在他身后问道。

宣子毓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人算千遍不及天数一劫，本王只能尽力”

“如今您可知若是您赢了我的未来却还是寂寞终生，可若是您输了，耽之便要陪您一同去那阎罗地狱，我凭什么要让王爷的输赢来决定我的人生？”实在有太多的不甘心，我不想就在此地坐以待毙。

宣子毓回过头来看向我“那你想怎样？”

“王爷可否再给耽之一次机会，耽之不求其他但求自由，与他人不同耽之除了王爷再别无选择，今后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助王爷登上皇位”我总有预感，若是今日宣子毓走了，我便真的要一生困于此地了。

宣子毓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拼上性命？本王如今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