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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三)

住持大惊,也顾不得一惯庄严肃穆的外表,霍的站起来,厉声道:“本庵奉公守法,与人为善,怎的会被官军围住?这帮武夫,难道竟连佛祖都敢亵渎?”

慧净哭倒在地上,“他们见人便抓,稍有违抗便刀剑相向!不光抓我们,连住在庵里的曹大太太等檀越们也不肯放过,徒儿已是吓的半死,师父您快出去吧,为我们做主!”

院门被粗暴的推开,一队兵士雄纠纠气昂昂的进来,“谁是住持?滚出来!”这群兵士持着明晃晃的利刃,彪悍迅疾,精明强干。为首的一人手持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竟是锦衣卫的打扮。

住持惊骇莫名。大悲庵这样不出名的偏僻之地,竟能劳驾到缇骑,竟能劳驾到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她勉强定定神,走出来合掌为礼,“大人,贫尼无嗔,是这大悲庵的住持。”

身着飞鱼服的首领淡淡看了她一眼,大手一挥,立即有两名校尉跑上来,把住持反手绑了。住持本能的挣扎着,“大人,本庵向来一心向佛,积德行善!”

一名校尉狠狠踹了她一脚,另一名校尉熟练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大声喧哗,扰了上司。首领命令,“单独关押了,稍后审问。”校尉领命,推搡着住持走了。住持身上又痛,心里又惊慌,泪流满面,踉踉跄跄。

“这两个尼姑,一并关押。这小女孩儿……”首领正要下令,忽怔了怔。这小女孩儿年纪虽小,皮子雪白,眉目如画,实实是个美人胚子。这么个孩子,可惜了。

首领一步一步,走到青雀面前,蹲□子仔细审视着她,好像在打量一件货品。青雀迎上他的目光,甜甜笑了笑。

首领也笑了,“小妹妹,跟我回去吧。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锦衣玉食。”养这么个孩子,值当。不过费得一些米粮,便能得个国色天香的女子。

“好啊。”青雀笑嘻嘻,“若是我曾祖父乐意,太爷爷也乐意,我便跟你回去。”

首领微微一笑。依着他的脾气,哪有空跟个孩子多废话。不过眼前这丫头是他要好生养着的,又自不同,便漫不经心问道:“你曾祖父是谁,太爷爷又是谁?”话出口后,略微有些奇怪,曾祖父和太爷爷,不应该是一个人么?

青雀歪头想了想,“我曾祖父,旁人都叫他‘国公爷’。太爷爷呢,旁人或是叫他‘阁老大人’,或是叫他‘尚书大人’。”

首领脸色一变,眼神炯炯看向青雀。青雀懵懂无知的冲他嘻嘻笑着,“我本是跟着太爷爷读书的,因为宁国公夫人生了病,就被送到这庵里来了。”

“去查这小姑娘。”首领吩咐道。这如果真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哪怕是身份尴尬,还没认回去,也是不成的。更别提她还跟着位阁老读书,更是没指望了。

锦衣卫再横,再怎么借着执行公务为名,也不能昧下这样的孩子。

校尉答应着正要走,院门处涌进来一批衙役打扮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位文绉绉的中年人,乌纱帽,团领衫,衣衫上绣鸂鶒。

“夏邑县令厉亦凡,见过上差。”中年人极是斯文客气。

首领名叫胡忠,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一名千户,正五品。因北镇抚司查办的案子是直接报告皇帝的,故此不管到了哪儿,地方官都是恭恭敬敬称为“上差”“钦差”,不敢怠慢。

胡千户大喇喇看了厉县令一眼,“你来的倒快。”厉县令笑道:“下官方才接到密报,说这大悲庵中藏有江湖大盗。不瞒上差,下官原是捉拿大盗来的。”

厉县令应酬了胡千户几句,冲青雀招招手,把她叫到身边,低下头温和问道:“小妞妞,你叫什么名字?哦,你便是青雀,阁老大人的小学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青雀快活的笑起来。这位伯伯真有趣,说久仰我呢。

厉县令牵着青雀,客气告诉胡千户,“这是宁国公托付给杨阁老照管的小姑娘,因着国公夫人身体有恙,特到佛前吃斋念佛,为国公夫人祈福的。上差明鉴,她到大悲庵不过数日,又是无知孩童,和上差所办的要案,定然无关。”

事已至此,胡千户也没法再多说什么,闷闷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儿,勉强道:“如此,你便带回去,交还给阁老大人。”

厉县令道了谢,又讨要被关押起来的曹大太太等乡绅家眷。胡千户气哼哼道:“这帮无知妇人!有夫有子的,放着舒舒服服的家里不住,偏要住庵堂。既如此,成全她们,索性让她们多住两日。”厉县令听着这口风,心里暗暗松口气,满面笑容的赞成,“极是应该!极是应该!”

胡千户来查什么案子,厉县令并不敢过问,只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万事听从吩咐。至于被关押起来的乡绅家眷,不过是家里送来些孝敬,也就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了。

正事办完,厉县令不敢逗留,客客气气跟胡千户告了辞,牵着小青雀转身离去。胡千户看着那小小的可爱身影,心里直痒痒。不过想想她背后的杨阁老、宁国公,只好把心里的念头硬生生压下去。

青雀走到门口,忽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胡千户,漆黑的大眼睛中满是天真无邪,“我方才进来的时候,住持和沙弥尼正在说什么夏鱼。夏邑我懂,可夏鱼是什么意思?上差若见了住持和沙弥尼,劳烦替我问上一问。”

厉县令抱歉的冲胡千户笑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胡千户眼睛一亮,大踏步走上来,拉过青雀细细问着,“夏鱼,她们真的说了夏鱼?”

青雀讨好的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是呀,夏鱼。上差,夏鱼,是夏天的鱼么?”胡千户大笑,“是,是夏天的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胡千户不容置疑的吩咐着,“县令请自便,这小女孩儿先留下来,有大用处。”厉县令心中叫苦,却不敢跟这身负皇命的钦差打别,只好笑道:“如此,下官也留在此处。一则听侯上差调遣,二则不负阁老大人所托,守护妞妞。”

“悉听尊便。”胡千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妞妞,你多这一句话做什么?”厉县令蹲□子,轻轻叹息,“你若不多这句话,此刻咱们已上了车,送你回杨集。”

青雀颇有自责之色,“都怪妞妞多嘴了。大人,要不您派个人回杨集跟太爷爷说一声,只说天晚了,路上不好走,故此我要明日方回。”

厉县令失笑,“小小人,想的倒还周到。成,听你的。”果真命人去杨集给杨阁老送信,北镇抚兵士校尉包围大悲庵这事一字不提,“暂留尼庵一晚,明日送妞妞回府。”

锦衣卫有校尉过来,给厉县令指了西侧一间院子,“千户大人请您在此处安歇。”厉县令住了西厢房,把青雀安置在隔壁。

锦衣卫诸人忙忙碌碌,或是关押犯人,或是来往送信,或是替上司准备床铺、饭食,一刻不消停。县衙的衙役们也没闲着,跟着打杂。

入夜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声惨叫,在这寂静的夜晚听着,格外糁人。厉县令本是上了床的,听到后先是捶床长叹,“如此荼毒!”继而想到一件事,忙趿了鞋子,走到隔壁。

床榻之上,青雀安安静静躺着,小脸蛋上两团红云,睡的正酣。厉县令也便放了心,“幸好幸好,没把妞妞吓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不知是锦衣卫停止用刑,还是堵住了犯人的口,总之再往后没听到惨叫声。厉县令徘徊良久,上床安歇。说是安歇,哪里睡的着,一夜里梦来梦去,好回被吓醒,醒来浑身冷汗。

厉县令睡着的时候,青雀正忙活着。她之所以想方设法的不走,无非是担心觉迟和心慈,尤其是心慈。心慈在庵里挂单,若是也被官军捉了去,不是玩的。

青雀睡醒一觉,蹑手蹑脚下了床,穿衣出门。她对于庵中地形并不熟悉,却是胆大心细,见有两名端着热腾腾宵夜的校尉,便暗中尾随着。“胡千户和鲁副千户性子都急,赶紧的,不能耽误。”两名校尉口中说着话,脚下生风。青雀悄悄跟着他们,到了一处僻静院落。

校尉进到厢房,摆好饭食,恭身退出。厢房里头,传出吃饭声、喝酒声,青雀机警的瞅瞅,见四下无人,轻手轻脚到了窗户下。

“……这会儿硬着不说,看她能熬多久!”依稀仿佛,是胡千户的声音,“小丫头都听到夏鱼了,她还敢不承认?鲁兄弟,来喝一杯!”

“着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粗犷,应该是那个鲁副千户了,“小丫头不懂事,才听成了夏鱼。其实么,分明是夏禹!”

“咱哥儿俩又要立功了!”屋里应该只有两个人,在举杯庆祝。

青雀耐心听了会儿,一边听,一边留意院门口的动静。屋里这两个人大吹大擂,无非是升了官怎样怎样,如何如何威风神气。

“依我看啊,这白莲圣母,真的是在夏邑!”胡千户嗓门大大的,在发表高谈阔论,“你想啊,她是三十年前踪迹全无的吧?夏邑出了位名扬天下的龙虎将军,他是哪年成的名?”

青雀心纠了起来。

“你说祁保山啊。”鲁副千户笑道:“你还别说,真有那么点意思。祁保山出身平民,祖宗八辈都是土里刨食儿的。怎的到了他,便能从了军,屡立战功,百战百胜?”

“有个屁用。”胡千户不屑,“再怎么能拼能打,不会巴结上峰,不也落了那么个结果?他在前头跟北元骑兵死磕,后头有人轻轻松松拾了大功。他呀,临了临了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傻子。”

屋里响起狂笑声,胡千户和鲁副千户一起笑道:“傻子,傻子!”

青雀血液快要凝固了,小拳头纂的紧紧的。

“那帮女人,家里送来孝敬,若数目可观,便放回去。”胡千户交待,“至于尼姑,不拘老幼美丑,一个不可放过!审仔细了!”

鲁副千户笑着答应,“放心!旁的我不会,刑讯逼供,我是一把好手!”胡千户笑了一声,“你小子,可别见着美貌小尼姑便走不动道儿,迷三迷四,误了大事。”鲁副千户长吁短叹,“我倒是想啊,可是没一个好看的!奶奶的,一个一个全是煤堆里扒出来似的,黑不溜秋。”屋里两人又狂笑起来。

“看来,仙女没被捉着。”青雀略略放心。

一只手悄没声息搭在青雀肩上,青雀心一沉,机灵的矮□,轻轻跃在一边。展目望去,一名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站在那里,不是觉迟,却是哪个?

“师爹!”青雀不敢叫出声,小嘴一张一合,用口型叫着“师爹”,欢欣雀跃。觉迟嘴角翘了翘,抱起青雀,移动身形,出了院子。

躲过锦衣卫的巡逻,觉迟带着青雀出大悲庵,到了一处废弃的茅草屋。觉迟口中发出轻啸,没一会儿,心慈也走了进来。

“不放心你,故此没走。”

“不放心你们,故此没走。”

三人几乎同时说道。说完,相视而笑,心中都是温馨。

“我明儿个要回杨集了,要不太爷爷会担心的。”青雀惋惜的说道:“师爹,仙女,你们有什么打算?”

觉迟沉吟道:“朝廷分明也是得了讯息,来搜寻上古神剑的。大悲庵若是搜寻无果,灵泉寺就在附近,难免不被殃及。我们,全部要避一避。若是要回千佛山,只恐路上官军盘查,僧人、女尼,俱是不便。”

心慈犹有余悸,“除了我,庵里所有沙弥尼、比丘尼都被关押了!只怕锦衣卫明儿个查起来,会知道走漏了一人。彼时,查的更严。”

“其实吧,这个好办。”青雀出着馊主意,“你们躲一躲,把头发养起来,不就成了?师爹,仙女,不拘男女,还是有头发比较好看。”

觉迟莞尔,“到也有理。”心慈拍了她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头,整天都想些什么?有事没事的跟我嘟囔,要我留头发。”

青雀理直气壮,“当然要留头发了!我娘就留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飘逸润泽,像绸缎一样。”心慈又好气又好笑,捉过她来打屁股,“又胡扯!”

笑闹一阵,商量妥当:觉迟和心慈当晚便设法离开,躲到偏僻之处,慢慢养起头发。青雀回杨集,往后若要见面,便在杨集。

“内功要每天练,不可懈怠,知不知道?”临分别,心慈交待小徒弟,“若不用功,往后不搂着你睡觉!”小徒弟连连点头,“仙女,我会很用功很用功的。”

商量好之后,依依惜别,觉迟背起青雀,依旧把她送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厉县令便惦记着要走。胡千户要青雀跟住持、沙弥尼当面对质,厉县令委婉拒绝了,“她们如今定是面目全非,对不对?我受阁老大人委托,若是让妞妞受了惊吓,没脸跟阁老大人交差。上差,妞妞这般小,说出来也不过是孩子话,可顶个什么用呢?”

青雀看看厉县令,看看胡千户,一派纯真,无知无识。

胡千户想想住持和沙弥尼如今的形状,再看看眼前花朵般的小女孩儿,烦恼的挥挥手,“快走快走!”厉县令如蒙大赦,忙牵着青雀告辞。

青雀粲然一笑,跟着厉县令出了门。

出门上了车,厉县令温和跟青雀说着话,“昨儿个,那帮兵士没有为难妞妞吧?”青雀仰起小脸,笑容无邪,“没有啊,那位千户大人对我很和气。您来之前,他还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不过没对我凶。”

厉县令吓出一出冷汗,幸亏自己来的及时!这要是妞妞被胡千户藏起来了,转过头跟自己装糊涂,妞妞不知会沦落到何等地步!自己还有何面目再见阁老大人!

厉县令亲自把青雀送回杨集,还给杨阁老,皆大欢喜。青雀在杨阁老面前咭咭咕咕说着孩子话,杨阁老微笑听着,慈爱之情,溢于言表。厉县令看着眼热,阁老大人您的门生故旧遍天下,哪个人有这福份?唯有青雀这小姑娘,得天独厚。

杨阁老吩咐林嬷嬷把青雀带回房洗浴、更衣,好生哄着,命人备下素酒,留厉县令便饭。青雀笑盈盈行了礼,“太爷爷,厉大人,青雀告退。”被林嬷嬷牵着走了,很听话的样子。厉县令感概,“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儿,宁国公府怎……阁老大人,妞妞差点被北镇抚抢走!”把昨天、今天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昨天没敢跟您说实话,欺瞒之罪,惶恐惶恐。”

“锦衣卫指挥使,是万贵妃的弟弟万通。”厉县令叹道:“万贵妃宠冠六宫,她父亲、哥哥、弟弟全跟着升了官,不可一世。阁老大人,外戚之乱,不堪入目。”

厉县令是清白读书人,对于权势熏天的内侍、外戚,天然的很反感。清流士林中不是没有人巴结内侍、外戚,不过,一向为世人所不齿。

厉县令感概的是朝政时局,杨阁老想的却是夏邑怪事,“大悲庵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北镇抚缇骑齐出,包围关押?”厉县令怔了怔,摇头,“下官不知。”大悲庵不过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尼庵罢了,并无引人注目之处。厉县令想了又想,也不得要领。

这之后的日子里,厉县令、杨阁老都对大悲庵的情形备加关注。胡千户等人先是轮番审讯女尼,刑讯严酷,之后开始在庵堂附近频频挖坑,似乎在寻找什么要紧物事。

寒冷的冬季里,锦衣卫的到来让人更加冰冷。不只会亭,连同夏邑县城在内,人心惶惶。

京城。

薛护和吴彬回京之后,先到陈三裁缝铺,依着觉迟的吩咐送过书信,方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薛家座落在檀州街,五进院子,带个楔园,富足清雅。

薛能外出有事,不在家。薛护和继母祁氏之间一向是客客气气的,却没多少话好说,见面请过安问过好,各自无语。

“的的!”门帘掀起,一名两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跑了进来,欢快叫着薛护。薛护笑着弯腰抱起妹妹,“小阿扬又长高了,越长越好看!”小阿扬知道是夸她,笑的眉毛弯弯。

祁玉看着继子怀中笑逐颜开的小女儿,目光温柔。薛护是真心疼爱小阿扬的,这是好事。小阿扬是女孩儿,要靠着娘家人,要靠着娘家哥哥。

晚上薛能回来,见了长子甚是高兴,“儿子,你要到府军前卫当差?那可是近军,出人头地的尽有,只是你年纪尚小,爹爹一个是舍不得,另外一个也不放心。”

薛护笑道:“小什么啊,我都快十五了!爹爹,这差使是咱家世袭的,您不乐意去,那就我去呗,保不齐能立个功,给家里挣份荣耀。”

薛能拍着长子的肩膀,大加赞赏,“好儿子!”祁玉心中一动,丈夫无意仕途,可薛家总不能一直这么平平淡淡下去吧。如今的薛家,普通一富户耳。

薛护看着倒是个厚道有福气的好孩子,没准儿真能给薛家挣来功名,光宗耀祖。可是,他是前头王氏留下的孩子,究竟跟自己不亲。

祁玉若有所思。

薛能身边坐着长子,怀中抱着幼女,眼中望着娇妻,心满意足。

这晚上床就寝之后,祁玉待薛能格外温存,勾着他的脖子软语相商,“咱们给小阿扬再生个弟弟,好不好?”薛能欣喜欲狂,“好懊啊。娘子,我早有此意。”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黄花梨雕莲花莲子带门围六柱架子床上,赤金盘丝嵌玛瑙绮帐钩被轻轻取下,绮丽的霞影纱帐垂曳至地,风情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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