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王星辉和韦清眉见得简木玄来请,一时诧异,待见简木玄一脸郑重,且最近齐王也有意交好简太傅,倒也不推托,随了简木玄就到简府了。
简太傅和太傅夫听闻王星辉和韦清眉来了,忙令快请。
太傅夫心下激动,虽则今儿是借着夏仲芳之事请得王星辉和韦清眉过府,但他们既然肯来,自是打算冰释前嫌,一笑抿恩仇了。
一时王星辉和韦清眉进来了,先见过了简太傅和太傅夫。太傅夫早立了起来,走前几步,一手拉住王星辉,一手拉住韦清眉,眼眶早红了,道:“当年是姑姑对不住们,没能帮们一把,现下回来了,姑姑到底也能……”
简太傅见多,怕太傅夫失态,便轻咳一声。
王星辉隔了差不多二十年没见太傅夫,这会相见,见她已老了,心头一点旧怨瞬间消尽,并不甩脱太傅夫的手,终是开口喊道:“姑姑!”
太傅夫得了王星辉一声喊,却是湿了眼睛,一时应了一声,有些心酸道:“星辉,头发都白了呀,才多少岁?”
王星辉一笑道:“方御医给诊过脉,说道虽白了头发,身体却壮着,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姑姑无须担忧。”
太傅夫这才松开王星辉的手,拿了手帕子轻印眼角,又去跟韦清眉道:“清眉,跟着星辉受苦了!”
韦清眉昨晚便听方御医提及太傅夫的情况,说她郁结多年,一直深居简出云云,因也知道太傅夫一直内疚着当年的事,这会见得太傅夫,也如王星辉一般,散了旧怨,一时道:“到底还是回来了,以后自然不再受苦,也算苦尽甘来。”
王星辉早见着一屋子,一时也知道简太傅请他们夫妇过来,不单是和太傅夫相见,一笑抿恩仇这样简单,因转向简太傅问道:“不知道太傅大喊们夫妇过来,有何要事?”
夏母听得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声音,又听众喊状元爷,早已站起来道:“没错,当年破庙中,听到的便是状元爷和状元夫的声音。”
简太傅待王星辉夫妇坐下了,便指指夏父夏母,让她们又说了一遍旧事。
韦清眉听完夏母的话,也惊讶得不行,道:“当年确实遇匪徒,破庙产下瑜娘的。及后管家护着奶娘,抱了瑜娘去躲起来,们跑到村庄,那时天亮了,却不见匪徒追来,因回头去寻管家和奶娘,却是寻不着,还是央了当地的父母官帮忙去寻,一来一回的耽搁着,却是十几天后才寻到管家和奶娘的。原来他们遇着一户富商出来寻走失的小妾,敲那富商家其中一位管事娘子和奶娘是同乡,便被他们收留了。”
太傅夫听到这里,便插嘴问道:“那富商姓甚名谁,寻的什么小妾?”
韦清眉道:“富商姓顾,名叫十朋。据说到京城时,纳了一位小妾回江南家中,因着富商不家,小妾将近临产,一时害怕被大妇所害,却领着一位奶娘跑了,大妇便着去追寻,恰巧遇上们家的奶娘抱着婴儿,先是误会奶娘和瑜娘是他们要寻的,过后发现不是,却也领回家中。”
太傅夫一听,失声道:“那富商的小妾,可是唤作小玉兰?”
韦清眉道:“听奶娘提过,似乎是这个名字。”
简飞文一时变了脸色,偷偷瞥白氏一眼,一言不发的。
白氏面无表情,只问韦清眉道:“家奶娘,期间可有一直抱着婴儿不离手?”
简飞文便也补充问道:“王家的奶娘,会不会害怕匪徒追来,自己护不住婴儿,因扮作疯子,和夏家换了婴儿?”
韦清眉扬声道:“这不可能。据奶娘说,她当年是一直抱着瑜娘,并不敢离手的,且夏家这位大娘说了,疯子是将近天亮才到破庙换走婴儿的,而那时,家奶娘已顾富商家中了。因此那疯子绝不可能是家奶娘。”
简太傅听着,沉吟道:“也是说,疯子女换了夏家的婴儿,而王家,不过凑巧路过破庙,和换婴事件,并无关系?王家现的瑜娘,就是状元爷和状元夫自己的亲女儿,绝对没有错?”
韦清眉养了王瑜十八年,因着王瑜身体不好,她也费了不少心血,母女情深,之前虽稍有疑惑,并不真正往心中去,这会听着简太傅的话,自然脱口应道:“瑜娘绝对是们亲女儿,不说别的,就说瑜娘那鼻子和嘴唇,哪不是肖似王家么?至于芳娘,她既然和们家青娘一个模样,不是们家的又是谁家的?”
王星辉接口道:“且夏家的大娘不是说,当时婴儿身上有个玉佩么?们当日,因怕引了匪徒见物起歹意,并没有放什么玉佩瑜娘身上的。可知那疯子抱着的婴儿,并不是们女儿。”他说着,又问夏父夏母道:“当时们抱了小婴儿,小婴儿身上所穿的小衣裳,可还?”
夏母听得问,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时道:“有的,有的,留着的。却是带上京来了,搁包裹里。”
太傅夫便让领夏母去拿包裹。
一时夏母拿了包裹进来,解开翻出当年那套小衣裳,举起给王星辉和韦清眉看。
韦清眉一看,心下松口气,道:“这么一套小衣裳虽已发黄了,也看得出,是江南那边小婴儿惯常的款式,并不是们京城氏的款式。且当日怀孕,备小衣裳时,每一套皆经自己之手,这一套,并不是做的,也不是那晚给瑜娘穿的那一套。”
太傅夫这会也寻思起来,一时招手喊过简飞文,问道:“那玉佩,本是一对的,说是江南遇匪徒掉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简飞文这才想起,自己当年是把其中一个玉佩送给了小玉兰的。这么说,莫非那疯女是小玉兰?夏仲芳其实还是自己的女儿?
夏仲芳听得自己并不是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不由失望极了。
王星辉和韦清眉分证完当年换婴事件和他们无关后,便告辞走了。
待回到王府,韦清眉便和王星辉道:“虽说换婴事件跟咱们无关,可是当年破庙内产女,当时仓促,并不及检查女儿身上有何特征,又和奶娘失散了十几天,万一……”
王星辉笑道:“自打流言传出来,说是咱们的瑜娘和夏家的芳娘对换了,就一直疑心疑鬼的,要是叫瑜娘知道了,可得伤心。”
韦清眉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见着芳娘,总是特别怜惜她,心里古怪着呢!”
王星辉一听道:“既然这样,便着去乡下接了奶娘上京,再次问清楚当年的事。若不是管家已去世了,还能让管家也出来作证的。”
韦清眉算算日子道:“奶娘家乡离京城太远,一来一回的,怕得半年才能到了。这样一算,也得明年春才能到京城的。”
王星辉道:“若不然,就写信去问,让奶娘再口述一遍,令寄了信过来?”
“不不,还是接了她上京来,亲口来问才能安心。”韦清眉低声道:“且这件事儿,万不能让瑜娘知道。一旦她知道居然还疑心换婴事件,怕要生气使性子的。”
王星辉道:“也罢,既然还不能全然释疑,总要接奶娘上京来问的。明儿就悄悄派去接奶娘罢!”
简府那头,待得王星辉和韦清眉一走,却有来报,说是恰巧的,已寻问得小玉兰的踪迹了,原来小玉兰当年逃出顾家,却是悄悄返了京城,另嫁了一位方大户为妾。
简太傅一听,忙让去方家请小玉兰过府。太傅夫倒是多个心眼,拦下来,另派嘴巧的管事娘子去请,让管事娘子婉转着说话,不要传出闲言闲语,以免小玉兰以后方家立不住足。
管事娘子笑道:“老夫放心,这方家不过散官一个,咱们府中的去相请一位小妾说话,也不用特别编什么话,她们还不巴巴的来呀?过后要如何解释,便是她自己去解释了。”
太傅夫一听也是,便让管事娘子赶紧去相请。
夏仲芳低着头想心事,听得小玉兰另嫁了方散官,并没有流落外,倒是松口气。
夏仲芳不知道的是,小玉兰另嫁这一位方散官,正是方执心的父亲。她当日和钱婆子去方家领活计,见到方执心的时候,也见过这小玉兰一面的。彼时,自然互不认识。
且说管事娘子很快到了方家,说是府中有女眷识得小玉兰,有事相询,要请她过府一问。
方大户家的正房娘子姓柴,出名的贤惠,她一听简府有女眷找小玉兰,且管事娘子极客气,度着是好事,一时喜出望外,也不敢多问,只忙忙令去请小玉兰出来。
正好方执心回娘家,一听简府的相请小玉兰,她便也道:“夏娘子现是简府娘子了,前头去探望她,她还让得空过去走走呢!既然简家也有女眷识得姨娘,要请姨娘过去问话,便由陪了姨娘过去罢!”
柴氏一听道:“如此也好。”
简家的管事娘子只候了一会,就见一位模样极俏丽的姨娘出来了。
小玉兰虽然已是三十多岁,但她从前做过歌姬,知道几样保养之术,更因现下生活安稳,正房娘子并不苛待她,因此养得略有几分富家太太的模样,若不寻问过往,也以为她是良家出身了。
关于简家认回孙女,王状元夫妇回京等事,小玉兰一早就听说了,只她一直不动声色,也不去寻问。现简家管事娘子突然来相请,她心中打个突,很快又镇定下来,有了计较。
当年她发现自己怀了简飞文的孩子,本要寻简飞文给她赎身,不想简飞文跟游学外,并不简府。她一急之下,只好委身给一位姓顾的江南富商为妾,随他到江南去。到得江南,富商惧正头娘子,只另置了院子给她住着,只说到时劝服正头娘子,再接她回顾家正房大院。
待得她怀孕九个多月时,顾富商有事外出,要半个月方回。那一日上午,却有来悄悄告诉她,说正房娘子说她怀孕月份不对,不定怀的是野种,准备派来打掉她肚子里的野种。
小玉兰大惊,忙收拾东西,领着一位奶娘出了别院,让车夫送她们去找顾富商。
那车夫见她们两位女眷,一位怀着孩子,一位拎着包裹,包裹似乎极沉,便生了歹意,一时不走大路,却拐了小道,至破庙附近,看看僻静,便夺了奶娘的包裹,打开一看,把里面几件小婴儿衣裳扔地下,再把她们赶下马车,他自行驾车走了。
小玉兰受此一吓,路上再受了颠簸,却是阵痛,她一时让奶娘拣起地下的小婴儿衣裳,进了破庙,只说可能要生了。
奶娘生过两胎,颇有点经验,迅速定下神来,只去破庙内灶台间烧热水备用,又摔了一个破碗,拿了瓦片准备割脐带时用。
下午时分,小玉兰就产下一女。奶娘帮着收拾,才收拾完毕,却听得外间有声响,一时怕是正房娘子找来了,因抱了婴儿躲到菩萨身后。小婴儿出生后,声音微弱,只发出几声猫儿似的叫声,再至奶娘一喂奶,就沉沉睡去,且破庙地方大,她们这么一藏,进来的也没发现她们。
待得发现进来的是一对夫妇,两倒犹豫着要不要去求救,又怕再遇歹心的。一时却是听得那妇也是将要生产了,男忙着去请产婆,看着是没能力来帮忙她们的,只得静了声音,暗想别的法子。
看看天黑了,外间下起雨来,破庙却又来了另一批,却有一位夫就离小玉兰几步远的地方产女。
外间正好有喊着匪徒来了,持火把的一慌,吹灭了火把,一时破庙黑了下来。
小玉兰突然狠下心来,脱了女儿的小衣裳,跟奶娘耳语道:“奶娘,抱了小团爬过去那边,趁乱换走那位夫的女儿。”
小玉兰是害怕正房娘子找来,依然要害死她女儿的,便想换走女儿,让自己女儿好好活着。
奶娘趁机摸黑抱了小婴儿爬过去,顺利换走那位刚生下来,才剪了脐带,未及穿衣裳的小婴儿。
小婴儿一抱过来,小玉兰忙给她穿好衣裳,又让奶娘喂奶。那小婴儿却是乖巧,哼哼一声,并不哭闹,正好外间那一批忙着撤走,便没听到她们的声音。
至那一批走了,先前那一个夏姓男倒是领了产婆来了,帮着那妇接生,也生下一位女婴。
天将亮时,小玉兰听得妇的哭声,说是女儿没气了。她这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怀里这一个,是活生生的婴儿,若到时被正房娘子弄死了,可是造孽,就是正房娘子不寻来,自己现下带着小婴儿想要活下去,也是难。
她前思后想,把简飞文相赠的玉佩挂小婴儿肚子上,跟奶娘耳语道:“奶娘,抱了小娃儿从后门出去,转头扯散头发,扮成疯婆子,跟夏姓夫妇换了死婴,然后跑回去别院中,把死婴交给正房娘子,再回来和会合。们回京城去。”
奶娘听得怔怔的,不明白小玉兰要做什么。
小玉兰又耳语道:“反正,是要恶心一下正房娘子了。至于的女儿,跟着那位大和夫,自是不错的。那位大和夫的女儿跟了这夏姓夫妇,一样能平安长大。且给了玉佩,他们要是穷了,变卖玉佩,也能养活这个娃儿了。”
小玉兰的调换下,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便成了夏父夏母的女儿夏仲芳。而她自己和简飞文的私生女,便成了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王瑜。至于夏父夏母的女儿,自然是由当年顾富商的正房娘子埋掉了。
往事如尘,小玉兰想起来,还是感叹万分。
简家的管事娘子悄悄打量小玉兰,想从她相貌上寻出一点端倪,好判断夏仲芳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一时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觉得小玉兰举止没有风尘气,并不令生厌,因暗暗称奇。
方执心是去过简府的,一时便跟管事娘子暗示,说自己和夏仲芳如何识于微时,如何有交情云云。
管事娘子笑着应对,道:“们娘子身世极是坎坷,也亏得前头有帮忙着,才能苦尽甘来。”
小玉兰听她们说话,一时试探着问一句道:“听闻夏娘子的养父母上京来了,不知道……”
管事娘子因着方执心旁边,自不多说,只嗯了一声。
小玉兰一见,便猜度出来,今日请她过去,或者是让她分说当年事的,但她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自己女儿跟着王状元夫妇,是正正经经的状元女儿,将来自能择得贵婿。若说出真相,女儿成了私生女,又有自己这样一位生母,虽是简府娘子,到底不如意。至于夏仲芳,反正她是弃妇,是奶娘,不乎多一条私生女的名头。
小玉兰心下打定主意,自己这一去,便要铁口证实,夏仲芳就是她和简飞文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