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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夏仲芳这一晚同样睡得不安稳,一半是因为第二天就要见到夏父夏母了,另一半,却是因为连着数月喂奶,突然有一晚不喂,略有点不安。

太傅夫却是怕她病情反复,使问了两次,待听说服了药,上床安歇了,这才安心了。

钱婆子守床边,见夏仲芳睡不好,却是悄悄问道:“芳娘可是怕事情有变?据老婆子看,没错的,芳娘这么像太傅夫,定然就是简府娘子了。”

夏仲芳低声道:“只不知道奴家的生母何处?”

钱婆子听得她是忧心这个,便道:“太傅夫已令去寻,总会寻到的。”说着略略犹豫,又道:“论起来,她既然是生母,老婆子就不该多嘴,可是……”

“嬷嬷有话便说。”夏仲芳低声道:“太傅夫虽是奴家的祖母,也疼爱奴家,但毕竟威严,且奴家进府时间短,有些话也不好说。倒是嬷嬷跟奴家共患难,嬷嬷有话真不必藏着。”

钱婆子听了,这才大胆道:“芳娘生母的身份不能细论说,若是寻了出来,再被嚼舌根,芳娘身世又多了一条不能入眼之处。芳娘先是弃妇,接着是奶娘,后来是私生女,再添一条生母不是良,这哪儿还能配得佳婿啊?现下太傅夫说道寻不着芳娘的生母,或者不是寻不着,只是不想仔细寻罢了!芳娘真不必求着太傅夫去寻的。待养父母证了身份,便好好当简府娘子罢!”

夏仲芳不语,心里有些茫然,那是生母啊,怎能不寻她,不理她呢?

钱婆子该说的话也说了,要如何做,便是夏仲芳自己的事了,一时不再多言,给夏仲芳放好帐子,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夏仲芳才用完早膳,漱了口,就见太傅夫处一个丫头过来喊她,笑道:“一堆进了府,正拜见老夫,老夫让芳娘赶紧过去呢!”

夏仲芳一听,便知道夏父夏母到了,一时忙收拾一番,让钱婆子跟身边,一道往太傅夫房中去了。

太傅夫这会正和夏父夏母说话,见他们拘束,便安慰道:“们既然是芳娘的养父母,和简府总是有缘,倒不必害怕,有什么说什么罢!”

夏父夏母乡间也算殷实家了,但这番进京,再进了简府,还是差点被迷了眼,看着太傅夫等,哪儿能放得开?

白氏夫冷眼看着夏父夏母,见他们不过四十岁出头,却又黑又糙,看着比太傅夫这个五十岁出头的还要老得多,进府后一直点头哈腰的,一时暗叹,这样子的家,能养出什么好东西了?怪不得夏仲芳会被休弃,又自甘下贱当奶娘呢!

夏父夏母坐太傅夫下首的椅子上,屁股却不敢坐实,只坐了半边,待见众看过来,一时又有些紧张了,喃喃道:“们当年并不是故意要抱走芳娘的,实是……”

一时夏仲芳进来了,见得夏父夏母座,不由喊了一声:“阿爹阿娘!”

夏母听得夏仲芳的声音,站起来要迎上去,一抬眼见夏仲芳养得白净漂亮,好衣裳穿着,灿眼首饰插着,浑身气派,再不是当日那个黄瘦的丫头,一时张张嘴,呆当地。

“阿娘!”夏仲芳又喊了一声,上前道:“们终于来了!”

夏母好容易回过神来,陪笑道:“不敢当芳娘这一声喊了,还是喊花婶子吧!”

太傅夫上头轻咳一声,夏仲芳这才注意到满屋的,因定定神,先上去拜见简太傅并太傅夫,这才去拜见简飞文和白氏,拜见毕,落了座之后,方和夏父夏母说起话来。

夏父夏母毕竟养大了夏仲芳,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恢复了一点往日神态,不再一味拘束着。

一时钱婆子也上来见过夏父夏母,说了别后情景。

夏父夏母见钱婆子一样养得富态起来,不由羡慕,京城的水土果然养,钱婆子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现下也抖起来了。不对不对,钱婆子能抖起来,他们身为夏仲芳的养父母,为什么不能抖起来?

他们当年养夏仲芳,可也没有亏待,还让她认字呢!至婚配,本来是要把亲女儿配给季鸣春的,因来相看的婆子说夏仲芳相貌好,他们也想着季鸣春是要上京赶考的,是有前途的读书,这不是搁开亲生女儿,把夏仲芳嫁了季鸣春么?虽则后来季鸣春休妻,但夏仲芳不是因祸得福么?

夏母说着话,便去执住夏仲芳的手道:“阿娘,哦不,婶子养一场,总巴望能过得好的,如今成了贵女,婶子也放心了。”

夏仲芳听着夏母自称婶子,一时还有些别扭的,只问着家里哥嫂等的情况。

夏母见夏仲芳念旧,心下暗喜。

夏父见着钱婆子这个熟,也自若了一些,问道:“可访着家女儿女婿了?”

钱婆子答道:“并没有呢!”

夏父便又问道:“哪现下何处落足呢,怎么也简府了?”

钱婆子笑道:“老婆子现下是服侍着芳娘,当她身边的管事婆子呢!”

夏父一听,拿眼去看夏母,家钱婆子能当芳娘身边的的管事婆子,这个养母,到时也可以争取一下当个管事婆子啊!若能借着养女,京城养老,那就不枉这一生了!

太傅夫这里已是遣了丫头婆子下去,这才朝向夏父夏母道:“当年的事究竟是如何的,们这会可以说了。”

夏母口齿伶俐些,便由她开始说起来。

夏母姓曹,娘家离夫家不算远,就隔着两个镇。

那时节是七月份,天热得发狂,夏母怀孕八个多月,将近九个月,突然接到娘家令传来的口讯,说是她母亲丁老娘病危,让她回去一趟。

夏父本不许夏母回娘家,可是夏母一向强悍,不顾夏父反对,自己挺着大肚子就上路了。到了娘家,果见母亲丁老娘看着不大好了,因娘家住下,帮着兄嫂看顾丁老娘。丁老娘生了三个儿子,只有夏母这个女儿,一直宝贝着,现丁老娘病成这样,夏母纵是怀着孩子,也不忍心丢下老娘不管的。好夏母惯于劳作,虽挺了大肚子,该帮忙的事儿,一件不落下,倒省了大嫂唠叨。

不知道是丁老娘命不该绝,还是因为夏母服侍得尽心,不过半个月时候,她又好转了过来,却能下床走动了。

看看丁老娘没事了,夏母便令去喊夏父来接她回去。夏父当即赶到曹家,因想着暑天,天黑得晚,且两个镇子的距离并不远,就当日下午带着夏母回家。夏父是自己驾了驴车的,只让夏母坐车厢中,他挥鞭赶着驴往回走。不想才走了一半路,夏母就嚷肚子痛,说道要生了,不能再走了。

夏父无法,只得停了驴车,敲路边有一座破庙,就下了驴车,扶夏母进破庙中休息,安置一番,让夏母庙内等着,他去附近找产婆过来。

夏父一走,夏母阵痛,熬了半个时辰,居然还没见夏父的踪影,看看天已渐渐黑了,夏母欲哭无泪的,雪上加霜的是,外间突然又下起倾盆大雨,雷电交加的。那个时候,破庙外传来声响,她以为是夏父带了产婆过来了,正待喊叫,却听得外间说话声急促紧张,似乎是外地口音,她一惊,忙忙爬起身,摸黑藏进菩萨身后一处隐蔽处。

夏母是听闻,最近不太平,有些匪徒出没的,因心惊,不敢发出声音。一时破庙进了一行,说的京城官话,夏母藏暗处听了半晌,这才听出来,原来这一行路遇匪徒,拖了行程,现其中一位夫将要临产,无奈只得进破庙来,让婆子给她接生,好接生婆和奶娘是一直带身边的。

因破庙之前有住过,倒有灶具和柴火,那一干似乎忙着烧热火,又安抚夫等。

夏母自己阵痛,正犹豫要不要出去,也求求那家带来的产婆给自己接生,突然就听得外间的嚷道:“有马蹄声,只怕是匪徒追来了,快走快走!”

“夫生了生了!”一阵叫声,又有婴儿啼哭声,却有吩咐奶娘道:“匪徒既然追来,大犹可狂奔,婴儿体弱不堪颠簸,一旦急走,只怕保不住,管家和奶娘到了外面,看着周近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就去藏起来,待得天亮再会合。”

夏母一听匪徒两个字,吓得心肝一颤,已是忙忙捂住了嘴。只一会儿,外间的就跑掉了。接着外间有声响,却是夏父带着产婆来了。夏母这才恍然大悟,适才那些听得声音,以为是匪徒,其实是夏父和产婆。

夏母忙出声音应了,夏父和产婆持了灯笼进去,扶了夏母出来。夏母又折腾到天将亮,这才产下一位女婴。

只是婴儿出生后,一摸,却是没了气息,夏母差点哭晕过去。

一时天微微亮了,外间雨也停了,突然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疯女抱着一个婴儿冲进破庙,一眼见得夏母抱着婴儿哭,疾速就冲了上去喊道:“莫哭莫哭,换个活的给。”说着上前把手里的婴儿塞夏母怀中,一把夺了她怀中没气息的婴儿,转眼走个没影。

夏父大急去追,追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却是没追着那女,又担心夏母,这才回转的。

夏母抱着怀里的婴儿,见婴儿胶带还有血迹,也知道是初生不久的,一时婴儿啼哭,便喂了奶,倒不舍得松手了。

产婆见夏父回来,便劝道:“既然追不着就算了。也是们女儿福薄罢了!如今换一个活的婴儿给们,这是天意,们好好养着罢!”

待产婆走了,夏母这才把昨晚上所见所闻说了,轻声道:“指不定,那疯女是那一家的奶娘呢!被一吓就疯了,因此换走咱们的女儿。”

夏父一听,便检查婴儿身上,果见婴儿穿的小衣裳料子不凡,身上且有一个玉佩,一下便断定,这肯定就是那位遇匪徒的大的女儿了。

他们既然寻不着疯女,便将错就错,把女婴抚养大。这女婴,便是夏仲芳。

简飞文听得糊涂,朝夏父道:“照这样说,就是那家大的奶娘抱着婴儿换了家的婴儿?”

夏父道:“若那疯女是那家的奶娘,便是这样了。因为疯女突然抱个初生婴儿出现,过后周近家又没有说道丢了女婴,且女婴穿戴不一般,按理,女婴便是那家路过破庙的大家的女婴了。”说着瞥简飞文,猜测他便是当年那个带女眷路过破庙的大。

夏仲芳听着,心里却惊惶起来,照夏父这样说,她就是那家大的女儿,而不是简飞文的女儿了,哪这事儿?

太傅夫也讶然,问夏母道:“当时藏暗处,听着那些喊那家大,可有名姓?”

夏母本也以为当年路过破庙的大,定然是简飞文了,现这样说,自是真相大白,一时听得太傅夫询问,似乎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不由也怔了怔,一时回想,道:“似乎喊着状元爷,只是听不真切,不知道是否听错了。”

状元爷,王星辉?太傅夫一推想,却是失声道:“星辉当年被贬至潮州,路经江南遇匪徒之事,却是有呈了书信来报的,莫非?”

莫非夏仲芳是王状元和韦清眉的女儿?众齐齐浮现这个念头。夏仲芳既然是王状元的女儿,她相貌像姑祖母太傅夫,也是可以解释的。

简太傅却道:“疯女未必是王家的奶娘。”

一来,夏仲芳当时身上搁着的玉佩,是简飞文的玉佩。二来,夏父夏母说他们的女儿一出生就死了,但王星辉和韦清眉不是养着一个活生生的女儿王瑜么?三来,那疯女究竟是否王家的奶娘,抱着的,是否王家的婴儿,还有待商榷。

众听得简太傅的话,一时推测起来,也糊涂了。

简太傅便喊进简木玄道:“玄哥儿,到王府去,请了王状元和状元夫过来一趟,就说事情极紧要,请他们务必过来。别的话,先不要多说。”

简木玄应了,忙忙去了。

夏仲芳扭着手指头,如果自己真是王状元的女儿,那就太好了!可是听着太傅大分析,似乎中间有曲折,自己未必就是王状元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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