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捷报
春节过后，敦阳城尚且沉浸国丧之中,举城一片哀戚和惨淡,而清河侯一门的惨状更是震慑了世,一时之间城中达官不敢谈诗论画,闺中贵妇不敢携友聚会。就连普通的平头老百姓,也仿佛感觉到了血腥气息,躲家中轻易不敢出门。
可是就此时,一阵放肆而恣意的马蹄声欢快地叩开了敦阳城的大门,清脆的铃声,执鞭时的豪情,让家嗅到了北方清冷但是爽快的气息。来自遥远的北方国度的捷报,让阴沉着龙颜的皇帝开怀大笑,也让众位臣子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开来。
叶潜帅大军一路往北,路上遇城城破，每战必胜，最后一路直攻北狄首都。北狄大将军奎路兵败之后自刎于漯河，从此北狄心溃散，唯散兵散将勉强抵抗一二，但都不过是螳螂之臂罢了，哪里挡得住叶潜一路行来的锐气，纷纷四散而逃。北狄皇帝丢下都城携带皇后和皇子公主以及众位大臣，匆忙北逃，举国北迁。
叶潜捷报中讲，北狄都城迁移至沙漠以北，大军难行，粮草不继，此时是进是退，还请皇帝决断。
赵彘握着捷报，笑容慢慢隐去，皱眉沉思，最终还是下令，命大军南回。
这个战胜的消息很快传遍敦阳，世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他们或者和叶家休戚相关，或者毫无瓜葛，或者甚至有些看不惯，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大胜归来的消息驱散了敦阳城的雾霾，同时也一扫大炎朝昔日的屈辱，这怎能不让众喜笑颜开。这其中自然有文政客，偶尔诗茶相聚，谈古论今，说起此事，纷纷感慨，大炎朝巍然称霸这天下的时刻真得要到了。
然后就此时，仿佛上好的艳阳天里刮来一片薄雾，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传遍了众耳目。
传言称，叶潜昔日不过是朝阳公主锦帐中一个以色侍主的男宠罢了，这个男宠以着媚之姿，步步往上，最终谋得大将军之位。如今率众军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其言最后如此称道：纵然是有些许率军之能，也不过是区区一个见色忘义的小奴罢了。
众听得这个传闻，纷纷好奇，什么叫一己私利，不免到处打听，最后终于得知，原来叶潜北伐，原本是为了朝阳公主报当年被辱之仇，以顺利抱得美归罢了。
这个消息无来无由，传得尽皆知，更有拿出一本所谓的证物，是一本废弃了的兵书，上面竟然有那么几页都写满了“朝阳”二字。这两个字下笔苍劲，雄浑有力，明眼一看便知道这是当朝大将军手笔，便明白这废弃兵书必然是大将军星夜读书之际，情不能禁，不断写下曾经的主子朝阳公主的封号。
众纷纷猜测，看来这大将军对长公主那是痴心一片，怪不得如今朝阳公主已经二嫁，他依然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更有称，或许那个蓄爷便是叶潜和公主的私生子，可怜的淮安候根本就是被蒙鼓中，戴了天大的绿帽子。
这一番流言传得风生水起，以至于宫中的叶长云都有些按捺不住，亲自跑来面见朝阳公主。
二自从太后丧后，倒是一直没见，如今再次相见，两之间氛围已经大改。如今叶长云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亲弟沙场征战功震四野，端得是气定神闲淡然轻傲，而反观朝阳公主，经历了丧母之痛后，神色寡淡，郁郁不曾开颜。
叶长云见了昔日主，先是寒暄一番，然后进入正题：“坊间流言，请问公主怎么看？”
朝阳公主不曾抬眸：“既是流言，何必去想。”
叶长云皱眉，温声道：“可是他们说，阿狸是潜的儿子。”说着这话时，她审视揣度着朝阳公主的神色。
朝阳公主嘲讽一笑：“那觉得呢？”
叶长云摇头：“自然不是。”
阿狸素来骄纵，哪里有潜小时候半分的体贴懂事，况且她并不信当年那么高傲的朝阳公主，会为一个小奴生下儿子。
朝阳公主闻言，淡淡地回道：“既然都觉得不是，那自然不是了。”
叶长云察言观色，见公主神色间无任何波动，终于放下心来：“公主，如今北方捷报传来，皇帝龙颜大悦，必然对潜有大赏，可是如今想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以着潜今日的地位，皇上该如何赏他。”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正中朝阳公主心坎，碧罗夫曾经的话再次浮现她的耳边。
叶长云看着公主脸色，又进一步道：“如今潜功高位高，区区流言，原本也无法撼动他今日今时之地位。可是怕就怕，万里之穴毁于蝼蚁，坊间流言极为难听，总是有损他的英名。”
朝阳公主唇边扯起冷笑，望了眼叶长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希望朝阳从此远离叶大将军，还得叶大将军一个清白，免得以本宫这污名连累了他。”
叶长云听了，皱眉，半响道：“有一句话，原本绝不敢对说。可是那日亲自救，便知心里是念着潜的，所以把这话讲给听。当今天子喜怒无常，若是公主下嫁，叶家从此怕是永无宁日。”
朝阳公主闭眸，冷颜道：“本宫累了，皇后娘娘请自便吧。”
叶长云原本还待要说，可是见朝阳公主拒客之意决然，便要告辞，可是临行之前想起一事，转身又道：“还有一事，那个散步谣言并手握潜的兵书之，应该是便是他。”
朝阳公主垂眸，疲惫地道：“若是还想杀他，那径自去杀便是。”
叶长云望向朝阳公主，开口问道：“那个他……是碧罗夫请冒充的吗？”
朝阳公主点头，轻轻“嗯”道：“是。”
叶长云怔住：“可是真正的他呢？他哪里？”
朝阳公主冷笑，睁开狭长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本宫哪里知道。”
她说完，便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见到他，便是要杀他，此时又何必意真假呢。”
叶长云无奈地笑了下：“公主，此事非叶长云无情，一则是他对叶长云原本无意，二则是叶家上下那么许多，总是要顾虑的。”
朝阳公主闻言，眸中越发黯然。
叶长云见她再不看自己，只好讪讪离开。
而自从叶长云离开之后，朝阳公主怔怔地坐那里很久，一直不曾出声，直到中午时分，她忽然站起，来到阿狸房间，只见阿狸正午睡，肚皮朝天，两腿叉成一字型，睡得好生香甜。
她为他盖好锦被，便侧躺那里，端详着他的睡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狸昏昏然醒来，见是母亲旁边，便揉着眼睛如同一个球儿般钻到了母亲怀中，口中还呢喃着：“母亲，既来了，怎么不叫醒阿狸呢？”
朝阳公主温柔轻笑：“母亲觉得疲乏，也想睡一会儿。”
阿狸听了，分外开心，揽着她的脖子道：“好，阿狸和母亲一起睡吧。”
朝阳公主将儿子揽怀中，温声道：“阿狸，何时才能长大？”
阿狸听了，瞪大眼睛，握了握拳头，懵懂不解地道：“阿狸现不是已经很大了吗？”
朝阳公主哑然失笑，抚着儿子的发丝：“是，已经很大了，是个小小的男子汉。”她沉吟笑着道：“可是男子汉，是不该沉溺母亲的怀中的。”
阿狸想了想，觉得母亲说得话很是有道理，他本待离开母亲怀抱，可是又觉得母亲怀中是如此的香甜和软腻，实是舍不得，皱着小眉头左右为难半响，最后终于撒欢扑向朝阳公主：“今日阿狸先当孝子吧，明日再当男子汉！”
朝阳公主笑揽着儿子，那笑意温柔和煦，全然和往日惯有的凉笑不同，这如此温煦的笑意最后慢慢她精致绝艳的脸上消散，她到底是轻轻叹了口气，淡声道：“原本以为，性子和父亲完全不同。如今才知，骨子里却还是一样的。”
阿狸并不懂母亲的话，只如同小狗一般蹭啊蹭的哼唧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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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功夫，朝阳公主每日里陪伴阿狸，为他亲自做各种吃食，甚至包括以前她最不爱让他吃的桂花糕，吃得阿狸每日都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来，见了母亲就情不自禁要摇尾巴的样子。
阿狸觉得母亲这些日子仿佛和以前略有不同，可是怎么不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就是不太一样，这个不太一样他还是很喜欢的。
这一日，朝阳公主正陪着儿子读书习字，忽听得下来报，说是顺义公主派前来送信。
她闻言，停顿了下，想起以前顺义公主种种情景，便道：“将信呈上。”
可是谁知下却为难地道：“公主，信如今是捏一个三岁小女娃手中的，等无能，却是抢不过来。”
朝阳公主听了不由微诧，想起顺义公主曾经之言，猛然一惊，忙起身前去厅中。
只见几个侍女陪伴下，一个粉妆玉裹的小小姑娘立厅中，惊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听到了动静，抬眸看过去，眸光灵动，一见是朝阳公主，便将手中信函呈上。
朝阳公主未及多想，拿过信函，迅速阅完，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
信中字迹寥寥无几，只说了如今她情郎已死，她再无牵挂，只愿意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家中幼女，请自己姐姐姐妹情分上，看顾则个。顺义无颜再见姐姐，只得以书函相托。
朝阳公主心中疑窦丛生，正沉思间，猛然抬头，却见这小姑娘神色依稀仿佛十分熟悉，一时之间，仿佛有什么闪入脑中，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昔日顺义公主素来与自己不和，怪不得当日自己声名狼藉之时最是不屑的便是她，却原来，早少女之时，她便已经情根深种。
朝阳公主努力地回忆，想要找出记忆之中顺义公主和萧桐曾有的接触，可是没有，她却什么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