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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香鸾

十月末,新帝登基大典之前,温华京郊的庄子上传来了消息,香鸾生了。

那时派了赵孝家的和绵儿她娘以及香鸾的亲嫂子,护送她到庄子上生养,每个月,或者绵儿娘,或者赵孝家的,都会轮流回城报告一番,后头这几个月又是成亲又是封城,忙忙乱乱的也没顾得上那边儿,等到绵儿娘来找她时,她才恍然,日子早就到了!

“给主子道喜,九月十八生下来的,七斤八两,可不轻呢,那会儿城里不安定,孩子也没满月,想进城也是不能……当时凶险啊,都快不成了,请来的大夫开了药,她却怎么都不吃,非要自己生,熬了两天好容易才生下来,又流血不止,用了药才慢慢止住……”绵儿她娘不是个絮叨的,这会儿却足足说了一刻多钟才停下来喝了口茶。

温华点点头,“辛苦们了,那孩子怎么样?”

说到这个,绵儿娘言语间不免添了几分怨气,“香鸾和她嫂子把孩子守得严严实实的,见也不让见呢,现满月了,又是来见主子,这才让们俩看了一眼,生得倒真是不错,白白胖胖的,头发又黑又密!”绵儿娘有些欲言又止,看看温华的脸色,又道,“照主子的吩咐,除了那个小院儿里,哪里也不许她们去,进出的东西都查仔细了,只是来前儿香鸾的嫂子塞了老奴十两银子,让老奴先去跟三爷报喜,老奴想着,三爷终究读书要紧……”说着,掏出了个蓝色的旧荷包双手奉上。

香鸾和她嫂子的做法,完全温华的意料之中,因此虽然听出了绵儿娘的意思,却也没有表现出丁点儿不快,淡淡笑了笑,“到底是她亲生的,自然宝贝得紧,意些倒也无妨。这银子既是她给的,就收着吧。她们的意思明白,只是哥哥成亲之前,她们是决计不能回来的。”她想了一会儿,“或者孩子先送回来……回去问问她,就说是说的,女儿留她身边还是送回来请老太太教养,让她看着办。”

绵儿娘这些日子守着香鸾姑嫂二,受了不少憋屈,不过是看自家主子和三爷仍旧看重香鸾,才不敢得罪她们,这会儿既得了准话,晓得香鸾想要母凭子贵是难了,心里松了口气,很干脆的应下了,“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既然她伤了身子,就好好养一阵儿吧,让她嫂子仍旧伺候着,家里也不缺这一个两个手。这儿准备了些东西,回去的时候带给她们娘俩,”又让拿了几个荷包给绵儿娘,“吃喝上紧着她们用,柴炭棉花什么的也不可少了。和赵孝家的再辛苦辛苦,以后每十天回来一趟……到时候不管孩子抱不抱回来,让她给个准话,也不是那心狠的,不管怎么样,以后总有她的去处。这几个荷包带回去分一分,等孩子百日的时候还有赏。”

绵儿娘赶紧道,“主子慈悲,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是主子看重们呢!”

和绵儿娘又说了会儿话,温华道,“绵儿今天不当值,们娘俩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去和她说说话吧,一会儿就这边吃午饭,到了下午让带回永宁坊,正好有些东西要捎给老太太。”

绵儿娘欢喜的谢了恩,自去看女儿了。

温华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叫把自己之前做好的一条绿缎子夹棉虎头披风拿出来,选了一副麒麟金锁和金手镯,开箱挑了两匹上等细棉布,想了想,又拿出了两匹缎子。

叫来秦小巳的娘,“下午陪绵儿的娘回永宁坊报喜,替向老太太问安……问问老太太,最近家里忙不忙,女儿想她了。”说完了重要的事,又嘱咐道,“一会儿去账上支十两银子,去真味坊挑上好的南北细点装上六盒,给老太太和嫂子她们捎去。披风、细棉布和缎子,还有麒麟金锁和金手镯,是给那未见过面的小侄女的,让绵儿她娘捎回去,要是老太太问起来,晓得怎么回话。”

秦小巳的娘知道自家主子把邓家看得极重,连永宁坊的宅子都挪给家住了,也知道邓家是没钱的,便道,“老奴明白,孩子小,不说什么大富贵,只要平安康泰的,以后什么福气享不了?”

这话说得周全,温华笑着点了点头,“知道是稳妥的。那法子用了没?最近腿还疼么?”

秦小巳的娘忙谢道,“多亏了主子赏的药,这个冬天好多了,”说着还拍了拍膝盖,“往年一到这时候这两条腿呀就疼得走不了路,这大半年照着主子说的,一天也不敢停药,如今虽不能像年轻时那般干重活儿,但帮着媳妇洗洗弄弄还是行的。”

温华点头,“那药虽不贵,却难持之以恒,这个年纪才得好好保养,不然等老了可要受罪呢。”

见自家主子说话和善,秦小巳的娘也是满面笑容,“哎呀,瞧主子说的,好似老奴还年轻似的C歹主子不嫌,老奴就知足了!”

温华也笑了,“如今天还冷,嬷嬷回去歇着吧,回头绵儿的娘走时叫去喊。”

吃了午饭,安排去了永宁坊,温华打算小睡一会儿,她白天睡眠浅,屋里太暖和了又嫌气闷,伺候的知道她的习惯,一听她说要睡一会儿,便赶紧打开窗户通了通风又立刻关上了,手脚麻利的挂上厚实的帘子,既挡住了窗户缝里呲进来的寒气,又遮住了午后过于绚烂的光照,卸了簪环,打散头发,让给她捏了捏颈子,舒舒服服躺了厚厚的棉褥子上,盖上晒得暖暖的充满了阳光气息的被子,不过几息的工夫,便睡着了。

想是炕烧得有些热了,醒来时竟出了一身汗。

大冬天的感冒了就麻烦了,想想那浓浓的中药汤子……她赶忙缩回被窝,喊取来干帕子擦净了身上的汗,还没等到换上干净衣裳,就发觉有些鼻塞,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不敢大意,当即让热了浓酽酽的姜汤——如今每日里姜汤是常备的,谁想喝就去倒来——放了一勺红糖,捏着鼻子一气儿灌了下去,捂着被子又睡了大半个时辰,一身的汗仿佛刚从水里拎出来似的,换了衣裳,顿时觉得精神舒爽了许多,只是身上仍没有力气。

既然待屋里不出去,穿得臃肿些也无妨,开箱找出一条藕荷色缎子面的薄棉裤拿出来套身上,上身又加了件月白色对襟掐腰长袄,袄领子上绣了海水蓝的交叠方胜纹,脚上一双丁香色的软底棉睡鞋,头发拢两侧拿头绳略扎了扎,乍一看好似当初还未出阁时的模样。

雁竹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拿到外面,回来时千冬已经服侍着换上了棉袄棉裤,见到温华这一身,忍不住笑道,“主子,重新梳梳头吧?”

如今一早一晚都要穿戴整齐去主院晨昏定省,看看日头,温华道,“那就梳个简单的吧,省得一会儿拆了重梳时麻烦,”又嘱咐道,“不要太紧,头皮绷得疼。”

雁竹便给她松松的挽了个侧髻,簪了朵碗口大的墨紫色镶水晶珠的堆纱花儿,这么一打扮,立时减了几分稚气,白嫩的肌肤带着几分慵懒的红,越发显得明艳动。

温华就这样抱着一张薄褥子偎炕椅里看书,不一会儿竟又困了,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的,伺候的问她要不要躺下再睡,她睡眼朦胧的摇摇头,“眯一会儿就好了。”

颜恕从外书房回来,换了家常衣裳,手里拿着本书就过来了,正瞧见温华困得磕头打盹儿抬不起头来,轻轻一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捅捅她,“醒醒!醒醒!”

温华皱起眉,粉脸蛋儿嘟着,手指一抖,眼睛仍紧紧闭着,小声哼哼,“睡觉呢……”

颜恕看得直乐,上前捏捏她的小脸蛋儿,“要睡就躺下好好睡——要的书可给找来了!”

过了一会儿,温华两眼勉勉强强略挣开一条小缝,又阖上了,“唔……放下吧……”

“怎么就困成这样了?”颜恕自言自语,忍不住伸手捏住她两边儿脸蛋儿抖了抖。

温华哼哼了两声,就没反应了。

看看屋里伺候的雁竹和千冬,他问道,“她今儿怎么那么困?”

两对视一眼,千冬摇摇头,“许是累了。”

雁竹心里一动,掐了掐日子,明白了,却又不好直言,便也道,“还真是,许是累着了,今天庄子上又来了,吃了饭才打发回去。先前还打了几个喷嚏,喝了姜汤才好些,又不肯久躺。”

“就这么睡了,万一再给冻着!们给她铺床。”说着,他直接掀了温华身上搭的褥子,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托她膝下,把她横抱起来。

雁竹和千冬手脚伶俐的炕上铺好被褥,颜恕轻轻的放下她,看着丫鬟们给她盖严实了,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道,“给冲碗茶来,这儿看会儿书。”他也不要帮忙,自个儿搬了炕桌,往炕椅里一坐,把手里的新书打开,从炕桌的扁形抽屉里找出一把线刻草虫的竹制书拨,拿手里一页页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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