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客厅内的气氛有些奇怪，自鸣钟静悄悄的响起,林建玲仍啜泣着。
若梅给姑姑倒了杯水,蹲沙发上继续围观。自打从200万降到100万后,她是死也不肯再松口了。看现这架势,她大有那种不给钱就死也不要走的趋势。
对于妹妹家现的情况,林建军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她远没到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初时因为那点亲情,他还有些迷糊,但现却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其实若梅还是多算了些,林建玲家需要的绝对不到五十万。依照林建军丰富的经验,这会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数值。那套房子满打满算也就十万,一个小油坊能有二十万就不错了,妹妹家这一切最多也就值个三十万。
大概有数后,他也彻底冷了心。果然，他的哥哥和妹妹就是无底洞。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他不要娘私藏起来的银元，不要爹的抚恤金，甚至包揽了娘晚年生病住院一直到入土为安的一切花销。
可到头来，他们非但丝毫不敢恩，反而是狮子大张口。
升米恩斗米仇，他总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其实想想，这帮亲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果然他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今天给了妹妹，明天大哥肯定会上门的。他的哥哥他了解，一见到钱就跟蚊子见了血似得，他才不会管两家究竟有没有撕破脸皮。
想到这他扶起妹妹，从女儿手里接过纸巾：“建玲啊，不是二哥不帮。实话告诉吧，哥哥看们去东南亚那边投资，一时兴起也跟着去了。如今，的钱也被套那边了。”
若梅朝妈妈眨了眨眼，倚了哥哥的肩膀上。打了个盹，她看到原本哭哭啼啼的姑姑瞬间恢复了平静。再然后，她更加悲伤地歇斯底里起来。
“二哥啊，怎么能这么二……”
若梅实看不下去了，既然爸爸开了头她也得配合。拿起橙子皮，眼角擦了下，瞬时她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戳戳哥哥，海峰也跟着一块做。
“姑姑，就帮帮们吧。听爸爸刚才打电话，说要交这一季的土地使用税。”
海峰跟上：“还有，工商税务等部门，也差不多到了检查的时候。姑姑，就先帮帮们家吧。”
崔荷忍不住，身子直抽抽。可她也不会拆两个孩子的台，只是尽量的绷着脸。若梅朝妈妈眨眨眼：“妈，咱们刚才不是商量着卖房子，然后赶紧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么？”
海峰继续跟上：“对啊姑姑，过两天们指不定会搬回县城，到时候咱们就是邻居了。只是们家欠了好多钱，万一有来抢房子，姑姑可一定要帮帮爸爸和们啊。”
林建军唉声叹气一言不发。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林建玲的抽泣声停住了。刚才一直哭穷，她倒是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现，看着侄子侄女身上那洗得发白的衣服，弟妹抽搐的肩膀。
难道他们家也赔了？
不行，自家虽然没了些钱，但还有点银行存款。他们就一个女儿，家里负担轻，日子凑合着也能过。现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被二哥一家拖垮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怀疑，二哥不是一直很聪明么？能把买卖做那么大，他不会是骗她吧？
“二哥，这一直以为很聪明，怎么现……”
若梅拿手擦了擦，一股酸意涌入眼眶，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建玲啊，有失足马有失蹄，没有谁做生意是一帆风顺的。现，只想经营好拥有的这些，脚踏实地的干活，然后给妞妞和海峰赚点钱。”
若梅暗中举起大拇指，爸爸真是太聪明了。自始至终，除了开头，他从没正面说出自家赔钱的事。但是看姑姑那脸色，她一定是往那边想了。
门再次被敲响，姥姥提着一个保温盒进来进来：“建军，大家都呢。们一直忙南边的事，也顾不上吃饭。炖了些小公鸡蘑菇汤，们趁热赶紧补补。”
若梅擦了擦泪，刻意压低了声音，透出一股子坚强：“姥姥放心，们会照顾好自己。”
怎么哭了，姥姥放下饭盒搂过她：“妞妞哭什么，是不是没钱买娃娃了，来姥姥给。以后再想买娃娃，就来告诉姥姥。”
很普通的一段对话，传入林建玲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她本来就有疑心，听到南边等字眼又想多了，然后这下她终于彻底确定了。
完蛋了，二哥那么宠女儿，现却连个娃娃都不给买，那他们家肯定是揭不开锅了。
不行，她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趁着亲家母，二哥总不会伸手问她借钱。
“婶子，先回去了。天不早了，盼盼还家等着吃饭呢。”
姥姥仿佛这才看到她，稍显冷淡的点点头：“建玲也那，把这鸡汤拿回去给孩子喝吧。”
林建玲不想多呆一秒，忙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婶子，还得赶时间。”
没等一家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包裹往门外走去。林建军和崔荷连忙跟上，怎么也得把亲戚送到门口啊。
若梅远远的听着，妈妈亲热的跟姑姑说道：
“建玲有空常走动走动，哥哥可想了。尤其是这几天，他天天挂念着。总归是亲兄妹，以后有空也常来玩玩。”
回答她的则是林建玲避之不及的声音：“好好，二哥、嫂子那先走了。”
若梅和海峰对视一眼，击掌相庆：“耶！”
崔荷先回房，拍拍他俩的肩，轻声说着：“干得不错。”
紧跟着林建军也进来了：“们俩孩子，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若梅嘟嘟嘴，林建军大喘气一下，然后拉长了声音：“不过有些善意的谎言，也是必要的。好了，这个月的零用钱加一倍。”
兄妹来立刻欢呼起来，虽然从不缺钱，可这也是一份肯定。
姥姥明白了事情经过后，老脸也笑出了褶子；“这俩孩子真聪明，也不知道随了谁。建军啊，救急不救穷。不穷又不急，那也没有管的必要。”
林建军严肃起表情，郑重点头。的确是这样，都是有手有脚的，为何别能生存他们就不行，还不是因为贪婪？
如果早些年狠下心来，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不过现，似乎也为时不晚。
从李爷爷家回来的第二天，部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次通知的变成石青阳少将本。没错，由于去年立了大功，他成攻的再升一级。由共和国最年轻的上校，变成了最年轻的少将。
“妞妞，这次洗澡是不成问题。只是山里面，蛇蚁蚊虫比较多……”
面对女儿的朋友，石青阳丝毫没有一点高级军官的架子。他如一位和蔼的邻家叔叔般，将其中需要注意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了兄妹二。
“石叔叔，有爸妈可放心了。又能跟萱萱姐一起出去，真的是好开心。”
“萱萱也很高兴。另外可以提前告诉们，这次有特别惊喜哦。”
不知怎地，若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惊吓吧？”
“想，对们来说，应该是惊喜。”
通完电话后，若梅伸了个懒腰，罗列出了大致需要的东西。至于惊喜还是惊吓，她倒没有太多的担心。这种夏令营，怎么也会保护他们的身安全。去年那么惊险的情况，都能全身而退，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至于出了问题的吴勇，那纯粹是他自己作死。老老实实地扶着郑世轩躲到车后，他怎么可能出任何问题？
考虑到要自己负重前行，若梅删删减减，终于敲定了几样必需品。
“哥哥，们去买这些东西。”
兄妹俩出了门，若梅坐车后座上。转悠了一圈，东西很快买全。最后两去了趟国家图书馆，由于经常来，管理员已经跟他们很熟了。若梅借了点当地的地理地貌风俗民情方面的书，至于海峰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选择了一本两从未看过的类型。
“《c语言入门》，哥哥喜欢电脑？”
海峰有些懵懂，手指模仿着敲键盘的动作：“什么是电脑，微型计算机吧？”
若梅拍下脑门：“恩，就是微型计算机的别称，挺多都这么叫的。”
“哦，应该也听到过这称呼。咱们学校不是有计算机课么，觉得这东西挺好玩的。”
“哥哥喜欢？”
海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终于确定：“它的确很有意思。”
若梅想起前世，初中文化的哥哥对电脑却是无师自通。家里的电脑软硬件出了问题，都是他一手包办。而且重生十几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主动去重视一件事。
“这东西很有用处的，以后大家都会用到它。”
借完书出来，若梅跟哥哥诉说着，未来那个没电脑几乎就转动不了的世界。
“以前的电脑，就都是哥哥给装的。如果哥哥学会了，那简直就太好了。”
海峰果然很开心，高二起学校新加了计算机课。一摸到那台机器，他就感觉止不住的兴奋以及舒服。那感觉，就像小学时候，初次学会吹信时，被妹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一般。
“妞妞放心，以后哥哥给做一台电脑，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
若梅重重的点头，兄妹俩推着自行车溜达胡同里。转过一个弯，面前突然出现几个头发五彩斑斓的。
“发哥，今个儿咱们运气真不错。”
几看上去年岁不大，为首的带着铁骷髅链子，奇装异服下面，j□j的胳膊上左青龙右白虎，纹身一直到脖子消失头皮和衣领处。
“哟，这妞儿真水灵。还有这小子，咱们老大就喜欢那调调。们俩，拿出身上的钱包，然后乖乖跟们走一趟。”
海峰侧身挡妹妹前面。若梅扶额，难道整个七月，她注定命犯流氓么？握了下拳头，明明她很能打，但为什么别都要当她手无缚鸡之力？
不知不觉中，她脱口问了出来：“们几个，难道真的看们很好欺负么？”
四哄堂大笑，带头的光头纹身男吐了口痰：“哟，小妞挺倔的啊。跟了哥哥后，就没会再欺负了。”
路唇不对马嘴，若梅突然不想跟他们废话了。听听这帮说的什么话，正当她准备开打时，最后面那个矮个子混混，突然说了句什么。仔细辨认下，似乎是粤语。
南方！想着家里那堆糟心事，若梅突然计上心来。
撸起袖子，她对着哥哥说道：“先制服他们！”
带头的发哥怒了：“口气还不小，兄弟们，一起上！”
正规军和民兵，那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兄妹俩一出手，四个混混立马就蔫了。他们倒是想逃，可为了逮住这俩肥羊，他们特意选了个僻静的地方，现出了事简直是插翅难飞。
分分钟四被擒下，带头的连忙点头哈腰：“大哥大姐，们只是出来讨口饭吃。没爹疼没娘养，就饶了们吧。”
海峰挑起发哥的下巴壳：“没爹疼没娘教？”
四点点头，“不然谁会干这一行，但凡有那条件，们也想坐教室里或者办公室，光明正大的活着。”
“孤儿院不是有捐助么。”
“说的那是京城的孤儿院。们仔细听下这口音，也知道是天津那片过来的，们那边可没有福乐这样的冤大头厂子。”
若梅不高兴了：“说谁冤大头呢？”
海峰也配合这，将他顶了墙上：“福乐家开的。”
四个混混一副惊讶状，看这两衣服破旧，他们还以为是穷学生呢。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走了眼。
“少爷小姐，们真的错了。放心，以后们一定离开这边，好好做。”
若梅挑挑眉：“先把地上的痰给擦干净了，恶心不恶心，要是踩到别吐的高兴？”
那个个子最小的，立刻走了过去掏出一张纸，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走几步，找个垃圾桶扔掉。
若梅点头：“可以给们将功补过的机会。把们老大叫来，有笔买卖要跟他商量。”
说完，她扔过去了一部手机。没过五分钟，就来了一个中年。他身材瘦削，身上也没纹身。不过那周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是干这一行的。
“两位有何贵干？”
海峰护一旁，虽然不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但他一定全力支持。若梅上前一步：“大哥贵姓？”
“道上混的，哪还会用父母给的那姓名，喊大东就好。”
“那好，大东，想跟做一笔生意。”
旁边的发哥叽叽咕咕两句，大东看兄妹俩的眼神就变了。刚才一打眼，他就知道面前的兄妹不似常，一般哪能这么镇定。
而且小小年纪身手就这么好，传闻林家跟中央里几位领导关系不错，这俩的确，一旦惹上就是大麻烦，他年纪大了更是惹不起。
“行有行规，们先说说看。”
若梅放下了一半的心，刚才她露了两手，是萱萱姐亲自教的。混这一行的，应该有那点眼里见。如此大东还能不卑不亢，向来也不是那种给包烟就可以打的混混，那接下来的事她更有把握了。
半个小时后，海峰同大东握手：“那，们就等着的好消息。”
目送二走后，大东挨个用力敲敲小弟的脑袋。
“都跟们说了多少回，看不能只看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就那刚才那俩，先不说家那精气神儿，一般家能养出那么细嫩的皮肤？”
“六子，的机会来了。干好这一票，以后也有个好出路。”
矮小的混混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谢谢老板。”
办完这事，兄妹俩骑上旧自行车，往回赶着。若梅头枕哥哥背后：“哥，会不会觉得，这样做有点狠心？”
海峰摇摇车铃，让过对面来的，慢悠悠的说着：“炒股不一定赔钱，而且选择权他们手中。这事，怪不得。”
若梅长舒一口气：“是啊，主动权他们手中，只是他们那么贪婪。”
“那就不是们的问题了。不过咱们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可就耽误饭点了。”
“好的，只是这事先跟妈妈说，然后再告诉爸爸。”
“行，都听的。”
少年卖力的瞪着脚推车，默默记着刚才大东的手机号。妹妹终归还是太过仁慈，而他则一定会让件事坐实了。大伯姑姑那些，这么多年他也受够了。还有赵文瑞，前世害得妹妹满身伤痕，现却过着那么悠闲的日子，怎么能那么太便宜他！
就这一天的下午，若梅所的村子里，就来了个南方。他带着几个京津地区的随从，说要考察这边的市场，确定好项目再投资。
他西装革履出手不凡，谈吐幽默举止文明，一出现就成了村中的座上宾。
赵家，李桂香端上最好的茶：“六弟，南方好好的，为啥来咱们北方？”
坐沙发上的正是六子，经过几天的包装，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前卫的成功士。他英俊多金潇洒风流，很容易让生出好感。
由于南北方语言差异，发哥临时充当翻译。
“们老板说，北京是首都，是全国的中心。如今有了钱，他就想来北京闯一闯。”
赵学泉递过一支烟：“那是，北京确实好，离着领导近。”
向来详细介绍了临近情况后，赵学泉试着打问他的致富秘诀。
“这是商业机密……”
发哥被止住了，六子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能说的，#%&……”
赵学泉满脑袋问号，他就会说京片子，南方方言对他来说，着实跟英语没什么区别。
“们六哥说，他前两年一直炒股。这两年南方的股票行情好，所以他赚了不少钱。如今钱多了，他也想做点实业，为国家发展出一份力。”
“六弟真是年轻有为，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一来二去，村里也都熟悉了这位年轻。村民中纷纷流传，这位大老板是南方某个巨富的独子，他要买下村里所有的地。他的生意要超过林家，他要建……
种种版本，六子瞬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物。尤其他没有架子，经常与村里的老板一同讨论生意经。很快，他的身边就围了一群。
“六弟，干嘛这么突然的就走啊？”
没过几天，六子宣布要走。老板们百思不得其解，林建玲更是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子。这可是位财神爷，要好好把握住。
发哥上前保护好六子，然后解释道：“一般们六哥不会说，但跟乡亲们处了这么久，他很感动，决定告诉们。”
“香港月初不是回归了么？东南亚那边又闹亚洲金融危机，听说这次危机马上要登陆香港。国家要往香港投钱稳定市场，这是个大好时机。六哥靠炒股起家，想先回去先赚一笔，再来说投资的事。”
六子带着墨镜点点头，然后上了他那辆豪华轿车。炒股离他们太遥远，留下的村民很快散了，只有几户仍旧心绪难平。
炒股那么赚钱，他们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尤其是林建玲和林建国，过惯了当老板的日子，现一下子没钱挥霍他们很不习惯。尤其是以前样样不如他们的林建军，现过得那么好，兄妹俩心里就没一天舒服过。
炒股，似乎是个不错的路子。
“可是这毕竟有风险。”
林建玲有些担心，现的钱足够她安稳的过一辈子。万一赔了，那可怎么办？可是躁动的心又不断催促着她，万一赚了她也可以重新肆意挥霍。
而且现建军那么穷，万一回村里来跟她借钱，那她是不给呢还是不给呢？
林建国想的更多，再两年李桂花就出来了，但他可不想要那么个媳妇。现躲开，等过几年赚了钱，接着海涛去南方。只要有钱又没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大哥，要不咱们去求求六弟？”
林建国点头：“看行，家说炒股这事瞬息万变，动作必须得快。”
与此同时，回到家的赵学泉，也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冯致远终于想起来，找几个帮手来给他赚钱。有领导扶持，项目肯定稳赚不赔，赵学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亲弟弟。
“恩，国家方面的确是有注资香港的打算，不过这事太过复杂。”
听到赵学忠肯定的回答，赵学泉立刻拍板。联系六弟，这次炒股的事无论如何也要算赵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