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地图上做好标记,李老爷子顺带把最后一个糖耳朵塞进嘴里。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口牙却倍儿棒。嘎嘣嘎嘣几下吞下去,喝了一口水,他脸上扬起满足的笑意。

伸出手再想拿,却发现盘子空了。

“妞妞,再去炸点吧。”

若梅捂住袋子,“爷爷,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先喝点茶,去去油再说。”

李老爷子耷拉下脑袋,嘴角也往下弯,整个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现很不高兴!

“为了等的糖耳朵,今早都没吃饭。”

“李叔,这孩子也是关心的身体,但是不吃饭可不行。妞妞,就先去做几个吧。”

若梅听从妈妈的话,起身走进厨房。来李家次数多了,这里她也很熟悉。帮佣锅里浇上油,烧开后若梅把生的面团投进去,没几分钟又两个炸好了。

李老爷子拿起筷子,吃得一脸心满意足。

“妞妞海峰,们也快收到通知了。过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也该去夏令营了。今年选得那地方可好玩了,们俩一定会喜欢的。”

若梅和海峰面面相觑,这一阵一直忙着,各种捯饬趁着金融危机大发横财,一家还真把这茬给忘记了。

现被提起来,若梅才想起来。时间过得真快,自帕米尔高原回来后,一眨眼又是一年。

想起戈壁滩上的帐篷里洗澡时,萱萱姐说过的那话,若梅脱口问出:“不会是去长白山吧?”

这下惊讶得换李老爷子了,他放下筷子擦擦手。

“原来俩都知道了啊,是不是们童爷爷说的?”

若梅摇头,“萱萱姐去年说过,要带去她长白山的山寨玩,也只是随口一猜罢了。”

李老爷子恍然大悟:“萱萱那丫头,真是的。说青阳那小子,怎么会坚持要去长白山。前年就去的东北,今年部队那些本来定着,去西南那块来。

不过东北也好,云南那边挨着金三角太近,实是太危险了。”

相比于去年的迟疑,现林建军和崔荷则是止不住的点头。女儿前几天才出了那一遭,他们更是看到了自身拳脚功夫的必要性。尤其是现,家里刚赚了这么比巨款,孩子们要是没足够的本事,以后万一出个什么事,他们怎么受得了。

“真是麻烦李叔了,要不是您帮忙让孩子们去了夏令营,们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李老爷子摆摆手:“行了,都过去了。这次也没帮什么,是孩子们自己赚来的。妞妞和海峰都很好,现有些孩子,一点苦都不能吃。家长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

四纷纷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李老爷子将存折推过来:“已经跟相关负责打过招呼,等会们去一趟银行就好。”

林建军双手接过,刚准备说些什么,大门却被推开了。

“爹,家里有客啊?”

黄杏脱掉外套,换上塑料拖鞋。回过头仿佛刚认出一家来似得:“建军来了,刚捎回来的全聚德烤鸭,趁着新鲜,中午留这一起吃个饭吧?”

虽然她言语间很亲热,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疏离。尤其是当看到林建军手上的存折时,她眼睛更是微微眯了眯。

从黄杏进来开始,若梅神情就紧绷起来,仔细观察着黄杏的一举一动。

这么多年下来,她对这几家的关系差不多知道的一清二楚。黄杏与冯致远的妻子黄娇,都是黄家的女儿。只不过黄智兴与黄娇,都是现任黄老太太所出。与黄杏的母亲,不是同一。

但同多数家的勾心斗角不同,黄家姐弟很团结。最起码若梅所知的所有事中,黄杏与黄智兴兄妹关系很不错。李浩辰的两个哥哥出国求学,就是黄智兴一手负责的。

“谢谢黄阿姨。”

若梅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算是婉转的拒绝,林建军和崔荷也纷纷开口拒绝。

倒是李老爷子,拿着筷子微微皱起眉头。都是一家,他不想多做怀疑。但祸起萧墙之事,从古至今都不少。去年让老吴走后,这个家就冷清了不少。难道现,还要防着老大家的?

端起一碗茶,他有无数的办法。但不到关键时刻,他真不想对着家用。活一辈子,到了他这个岁数,就是图个一家和和睦睦,聚一起开心幸福的生活。

从军区大院出来,林建军忙着要去办手续。

“爸,刘柳还呆派出所里,没移交给监狱吧?”

林建军想了下,又给孙泽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女儿确切的答案:“明天就要移交了。”

若梅点头,跟她想的差不多:“想去看下她。”

崔荷扭过头:“怎么了?咱们以后就跟她没关系了,还去找那不痛快做什么?”

若梅趴上前去,搂住妈妈的脖子:“她还有点用处,就去一嗅儿。真的,就一小小嗅儿。”

指头肚捏住,若梅表示真的时间很短。林建军打下方向盘,往派出所的方向开去。到了门口,她把海峰拉下来,然后关上车门摆摆手。

“爸和妈妈先去忙吧,耽误了时间可不好,和哥哥等会溜达回去就行。”

海峰摇摇钱夹子:“走累了们还可以打车回去,爸妈们先去忙吧。”

桑塔纳启动,冒出一溜尾气,逐渐走远。若梅挽起海峰的胳膊:“咱们进去吧,现还是未成年,这事全得靠哥哥。”

探监得走相应的程序,还好今天值班的,正是若梅出事那天,当时出警的一位警察。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他与林家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若梅几声礼貌的叔叔下来,警察带着他们走完了整个过程。半个小时后,穿过派出所办公楼,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若梅见到了铁栅栏后面的刘柳。

“这个贱。”

刘柳穿着宽大的囚服,长发已经被剪短了。但监狱里的发型师水平不怎么样,所以现她的发型有点像被狗啃过的。见到两,她疯狂地咆哮起来。看那嘴型,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海峰把妹妹护身后,跟随来的民警也赶紧制服了刘柳。隔着铁栅栏和厚厚的玻璃,其实她也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攻击。

“她的精神很不稳定,们确定要见么?”

若梅很肯定的点头,拿起听筒笑看着刘柳。指着对面的话筒,她做出了个挑衅的表情。

摆出口型,一字一句的说着:“这都不敢?”

激将法永远对刘柳有效,果然她拿起话筒。趁着她发疯之前,若梅先发制。

“将要说的话,不听保证后悔,信不信随便!”

刘柳还想咒骂,可这几天孤单的被关拘留所。尤其是昨晚,她的长发被剪断,当时那种无助她还没忘记。万一有什么事,先听听然后再骂。

想到这,她终于安静下来。

民警识趣的退下去,走之前然后提醒他们:“只有五分钟时间,有什么事们最好快点。”

“谢谢警察叔叔。”

海峰站旁边,还是一副保护的姿势。若梅直接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正是刘柳结婚证的复印件。

“刘柳,认识这个吧。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这个中国是无效的。旁边有好多狱警,他们都懂这一块,回头可以随便问下。”

下一张照片,是冯耀跟朱婷婷共进晚餐。侦探社很给力,若梅选取了其中最亲密的一张。

“看到照片上用黄色标注的日期没?就昨天受审的时候,冯耀正跟他妈妈确定的成亲对象,们共同用餐过的西餐厅,同一个位置吃着上好的加州小牛排。”

那边的刘柳捂着脑袋,胡乱的抓起了头发。这两天她一直等,等着冯耀救她出去。毕竟曾经的山盟海誓是那般的诱,她不相信一点小小的争吵,可以吵没两之间的感情。

可现,她等来的就是这个?

若梅再接再励:“其实凭良心说,跟没有太大的仇怨。虽然差点害惨了,但现这样也够了。只是得知道,究竟是谁一直算计。话也不多说,也不是什么笨,就好好想想吧。”

说完若梅没等对面的反应,直接挂掉了听筒。世界瞬间安静了。再次摇了摇手上的照片和复印件,没等到五分钟,她就拉着哥哥走了出去。

出去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的是刘柳歇斯底里的脸。

自己今天带来的,的确是真凭实据。监狱那种极端单调,不接受外来信息的环境中,刘柳总能琢磨明白。不管她是否还恨自己,但她肯定会恨上冯耀。即使没有那么恨,只要她到时候做出些恰当的举动就可以了。

不到最后关头,她永远不知道冯家会出什么招数。但是她却知道,李爷爷是个太过君子的,虽然也有些手段,但多数是阳谋。而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所有的优势,尽全力的准备好,抵挡住冯家的攻击。甚至再进一步,彻底的扳倒冯家,还有一切有可能对林家造成威胁的!

“哈哈哈!”

到了派出所院子里,若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哥哥,没看到刘柳那模样么?等了这么多年,乍一看到实是太高兴了。”

海峰宠溺的看着妹妹,嘴角也弯了起来。他早已彻底理解,初一那年,为何妹妹当时会那般决绝的对付刘柳。现大仇得报,她的心里也轻松不少吧?只是他的那一份,亏欠她的要怎么办呢?

想起跟父亲特别申请的那一百万,海峰握紧了拳头,离夏令营还有不到十天,他该加把劲儿了!

派出所离四合院并不远,一路溜达着回家。虽然夏天太阳很毒,但老城区道路窄树木多,走里面并没有太过炎热。等回到四合院,刚好是开饭的时间。

“手续已经全办好了。”

林建军晾了下存折,早上的二十亿已经变成了七亿。

等等,怎么会是七亿?这可不是八块和七块的差别啊,剩下的一亿去哪儿了?

“和妈商量好了,拿出一亿来给了李爷爷和童爷爷。他们把钱全捐出去,最后一点都没落着,这怎么能行。”

若梅了然,的确这样做是对的。和之间的情谊是处出来的,有付出才会有收获。能得到两位老爷子的绝对支持,林氏日后的路才会更宽。况且,他们家还落下了绝大多数,这样已经很好了。

崔荷见儿女们丝毫不急躁,心里更高兴。自己这俩孩子,但凡带出去谁不说好。

“但是们李爷爷和童爷爷不要,最后们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当他们做生意入的股。但是那些钱,还是单独列出了一个账户,记两的名下。”

若梅和海峰对视一眼,这法子好。

吃过饭后,若梅就拿出黑皮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明年就要大幅度通货膨胀了,爸,年前这些钱必须全部由流动资金转化为固定资产。不能转的……”

若梅一股脑的说出了数个计划,说到这突然有些卡壳了。打眼一扫妈妈脖子上的项链,金的。对了,黄金永远比纸质钞票来的稳妥。几千年来,这种硬通货币一直维持着它稳定的购买力。

“就转成黄金期货!”

林建军和崔荷相视一笑,后者起身搂住女儿:“孩子爸,看闺女现,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若梅躺妈妈怀里:“们这就开始嫌弃了。哥哥,爸妈嫌弃,可得帮帮。”

海峰捏住妹妹的小手,虽然已经是高中生,但她的手还是软软小小的。捏手里柔若无骨,凉丝丝的格外舒服。

“好咧,以后哥哥养着。”

林建军不干了:“海峰别拐女儿,妞妞到爸爸这边来,咱们家的黄金期货全写上的名字。”

这是答应了?若梅点点头:“还没开户呢,这事太麻烦了,们直接忙完吧。”

父母的心思她知道,就怕前世的悲剧重演,或者想给她一些安全感。可她却不是这么想的,钱都是爸妈赚的,放他们手里做什么事也方便。再说一家住一起,如果分这么清楚的话总归不是个滋味。

还有最根本上,难道父母会短了她钱花?先前押上酸奶厂去投资,还不是她一句话就通过的事?

“真是,这懒丫头。”

林建军无可奈何,崔荷干脆转换了话题,说起了办手续的事。

“很少见到小郑那样,服务态度很热情的工作员。”

若梅竖起耳朵,“爸爸,说那个姓郑?”

林建军也寻思过来了:“孩子妈,说他跟郑书记有没有关系啊。”

“怎么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郑詹。天底下姓郑的多了去了,不会就那么巧吧?”

若梅抬起头坐直了,很肯定的说道:“就是那么巧!这个是郑怀远书记家的一个小辈,是他的心腹之一。爸爸不熟悉,可能是因为他刚调上来,上辈子可跟他打过交道。

看那,咱们家捐上去的那些钱,大概是归了郑书记这一派了。”

海峰看向妹妹:“这是好事啊。”

若梅想了下,这的确是大好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其实想下这也情理之中,李家和童家,总不能把钱捐给对手吧。虽然税收都是国家的,可实际操作这些钱的可分各个派系。

一家正沉浸巨大的喜悦中,敲门声却突然响了。没等海峰穿好鞋开门,大门口就进来了一个。那散乱着头发,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正是他们的姑姑,林建玲。

“建玲,怎么来了?”

崔荷扶这小姑子进屋,超俩孩子打了个脸色:“妞妞海峰,去给们姑姑倒杯水。对了,们作业写完了么?”

这是要清场啊,若梅拉着哥哥摇摇头:“早就写完了,妈去倒水。”

“去切水果。”

海峰麻溜的削皮去籽撒盐,一个大水果拼盘做出来。端到客厅里,兄妹俩挤单沙发上,然后就不动弹了。林建军微微摇头,孩子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都是一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崔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家过日子也是要注意的。等会出了什么丑,丈夫不会胡思乱想到他们娘仨身上。而反过来,他会把责任都推到林建玲那边去。

“二哥,帮帮吧,现也只有能帮了。”

“建玲先别哭,喝点水慢慢说。”

若梅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水果,听姑姑娓娓道来一个悲惨的故事。当初她和大伯投资入股的酸奶厂,大老板正好和菲律宾那边有进出口贸易关系。那个老板跟着参与了本次投资,两被说动了也参股了。

为了一夜暴富,他们同时抵押上了原有的厂子,贷款不少。昨天中午还很振奋,但下午消息传来,他们彻底破产了。

“二哥,盼盼如今还县城里读书。但是们那房子,也被抵押了啊,就帮帮,可别让盼盼吃那么多苦。”

海峰剥了个香蕉,递到妹妹手里,若梅咬了一口。吃太多有点饱了,拍拍肚皮送回去,海峰三两口全都吞了下肚。兄妹俩横沙发上做躺尸状,头挨着头小声叽叽咕咕。

“妞妞说,姑姑这次要多少?”

“觉得,得先两百万,然后再勉强降到一百万吧。”

“不会吧,咱们家又不是印钱的。”

“恩,咱们家的赚钱速度,比印钱还要快。只不过,这事别可不知道啊。”

崔荷横了儿女一眼,两终于不做声了。再次加上一杯水,她也开口了:“建玲啊,有什么需要先说,咱们看看能不能办。”

林建玲捂着杯子,双颊透红:“哥,能不能先借两百万。把房子和厂子赎回来,以后会慢慢还们的。”

“嫂子要是觉得太多的话,一百万也行。”

海峰冲着妹妹竖起大拇指,猜的真准。若梅得意的抬头,也不看她是谁。对付这帮子两辈子,这点都猜不到她就白活了。

县城里的房子一点都不贵,姑姑家的企业也不大,两样加起来撑死五十万。果然都到这时候了,她还不忘抽自己家的血!

刚才若梅就有过打算,要是姑姑老老实实地要五十万渡过难关,那她会帮忙劝服爸爸妈妈,痛痛快快的给钱。毕竟大家都是亲戚,自家有能力帮一帮也无可厚非。但姑姑要是不改贪婪的个性,那她也不会伺候这些无底洞。她会让他们,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至于他们的日子?村里还有那么多种田或者打工为生的,家的孩子照样念书,一家照样吃饭穿衣,也没见揭不开锅饿死。

别能行,轮到他们怎么就不能行了?

若梅端起盛果皮的盘子,绕道爸爸对面重重的摇摇头,摆出口型:“不行!”

林建军指了下存折,意思是咱们那么多钱,给他们这一点也没什么。

回应他的还是若梅的摇头,上辈子她也是这么想的。瑞林集团很大,也不差那十万八万的,都是自己就当救济他们了。但最后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养出了那么一堆畜生不如的东西。

“哥哥,过来,跟去洗盘子!”

若梅最后爸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别忘了前世她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林建军点点头,若梅终于放心的出去。临关门前,她听到了一句长叹:“建玲啊,上午二哥刚去交了税。”

厨房里刚涂上洗洁精,若梅的眼前就晃过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时候拿到了爸爸的身份证?”

“就刚才啊,上午刚办完手续,身份证肯定包里。收好了,咱们爸就是再心软,没身份证他怎么也动不了太大额的资金。”

噗,若梅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哥放心,还不了解咱爸么?这么多年,他答应了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这不是为了让放心么?”

兄妹俩回到客厅,果然林建玲还哭泣:“二哥,面粉厂规模那么大,求求帮帮吧。”

“不是不帮,看们这一家都要过日子,而且厂子那么多股东。邻近这些村的大小老板都参股了,也知道当年的情况,别让为难。”

软磨硬泡,林建军始终迂回着。别看他好说话,当年他可是挨家挨户讨过饭。讨饭这种事,没有巧嘴和眼力见绝对干不好。所以现,论嘴皮子和掌控谈话节奏,再来一个林建国,两加起来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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