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嘉木语录：真正命运悲苦的，是不会诉说自己的悲苦的,他们正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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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小区的庄老太太,拎着一块新买的冬瓜,溜溜哒哒往自家走,虽说已经有些年纪,看起来却很精神,走路时腰板挺直,并无多少老态,一路上遇见小区公园里带孩子、遛狗的老头老太太,互相打着招呼,“刚买的一块冬瓜,晚上吃冬瓜排骨汤。”
“儿子开那么大的超市,还跑鲜菜店买东西,也不支持儿子的生意啊。”
“超市离得远，来回的打车钱够买好几块冬瓜了。”
“还差钱？”
“不差钱？给点呗？”老太太笑道，到了自家的单元门口，摸出钥匙开门，忽然一辆现代车停了路边。
“阿姨，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庄阿姨？”
庄老太太转过身，看见车里坐着一个个子挺高的壮汉，跟她说话的是坐他旁边的姑娘，这两都挺眼生的，颇有些警觉，“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阿姨，们是从a市来的……”林嘉木想了想又道，“们是冯鹏程和冯涵的朋友，他们有事想要问您。”
庄老太一听这两个名字，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哦，原来是鹏鹏和涵涵的朋友啊，就是们要找的，涵涵现怎么样了？长多高了？她走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呢，现是挺漂亮的大姑娘了吧。”
“是啊，涵涵现很好。”林嘉木下了车，顺便把事先买好的水果也拎了下来，郑铎也下车熄了火锁好了车门，“她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您能带们上楼吗？”
“好，好。”庄老太开了单元门，带着这两个进了门，庄老太家住得是16层高层的顶层带附送的阁楼跟露台，一梯两户房子被全部买了下来，打通装修成了一户，庄老太的儿媳是银行职员，还没有下班，开超市的儿子也公司里忙，阿姨去接正上小学的孙女去了，只有庄老太的丈夫徐顺义侍弄花草。
“家里只有跟老伴，保姆接孩子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回来，儿媳妇倒是快下班了，们随便随便坐。”
林嘉木看了郑铎一眼，郑铎笑了笑，这阿姨实很实诚，进了单元门到坐电梯的过程就把很多事都交待得清清楚楚，“阿姨，您不怕们俩个是坏啊？”
“阿姨会相面，们俩个都是好孩子。”庄老太指了指中式三长条椅，“坐吧孩子。”
林嘉木跟郑铎坐了下来，徐顺义看见来了客，戴上眼镜挪了过来，“老伴，是谁来了？”
“他们俩个是鹏鹏和涵涵的朋友，来咱们这边出差，来看看咱们来，看，还买了这么多水果。”
徐顺义推了推老花镜，“唉呀，来就来嘛，买什么水果，家是开超市的，还能缺了水果吃？”
“也不知道二老喜欢些什么，就是点心意。”林嘉木笑道。
“老伴，瞧这孩子是不是善面？还是福相，孩子，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庄老太指着林嘉木跟徐顺义说道。
“别卖弄那封建迷信知识了……”
“什么叫封建迷信啊！当初说涵涵五行缺水，跟梁大妹子翻着字典选了这个涵字，又旺父旺母又旺自己，涵涵现又是大学生又是公务员，还海关上班，多好……要说那个老付家就是没福……把这么好的孩子往外送，现还穷横穷横的……”
“啊……这嘴就没把门的……”徐顺义赶紧阻止了她，“不瞒们说，她前年中过一次风，身子骨瞧着还行，脑子不如原来了，经常乱说话自己还不记得。”
“没事儿，这事儿们都知道，涵涵让们来看看您二位，一是为叙旧，二来就是为了问问这件事，有个女到涵涵的单位去堵她了，说她才是涵涵的亲生的姐姐……她哥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把涵涵是领养来的事告诉了她，她怕那个女再去纠缠她，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顺义叹了口气，摘了眼镜，“要说这事儿，也有责任。”他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给郑铎跟林嘉木，“们丁甲县原来穷，再加上……一些历史原因，重男轻女的风气自古以来就很盛，别说是农村，就算是城里也没办法免俗，家里条件好的呢，当然也不差女儿那双筷子，对女儿的教育也重视，毕竟小女孩子不念书没有好工作，找不到什么好婆家，家里条件不好的呢女儿就倒霉了，从小帮着家里干家务，十五六岁就出去打工的现都有不少，看现饭馆里的小服务员一个个都不大，这些也是好的，毕竟都能赚钱，将来也能替家里赚彩礼，头四五十年，下乡调研的时候，还听说过有把女孩子扔到水桶里淹死的呢，村里的干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后来计划生育了，抓计生抓得严，有些就开始做B超了，发现是闺女就做了，别说是农村的，城里的都的就不止一两家，还有一些B超做错的了，没钱做的，生下闺女有的扔了，有的送了，最多的一年，福利院收了一百多个孤儿，除了重残的，全都是女孩，涵涵就是那年生的，梁大妹子心善通过大表姐，抱回来养……本来这事儿瞒得挺严的，那家又是农村的，不知道城里的情形，也没有费心找过孩子，听说他们家又把三丫给送了，送得也是城里，那家跟也熟悉，可一直什么都没说，瞒了二十几年。”
“去年……他们家的儿子把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姑娘家的父亲跟哥哥去找他理论，他又把家的爹给打坏了，差点儿进了监狱，家姑娘把孩子打了，跑到外地打工去了，这小子就家里作娘老子，说是娘老子没给他城里买房，没给家姑娘彩礼，这才害得他老婆儿子都没了，可他家穷的……有点钱全都花钱身上了，他衣裳穿得比儿子穿得还好呢，他打伤了又赔了好几万，两个姐姐都掏空了，大姐都离婚回家了，哪有钱给他买房？就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告诉他们三丫发达了，现是城里中学的老师，家里面光商服就好几间，房子不知道有多少了，他们被儿子作得受不了，就派大姑娘去找三丫，们这地方小，三丫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看见亲姐姐来了，还挺高兴的，请她吃了一顿饭，大姑娘跟三丫说自己家条件好了，日子不像以前那么紧巴了，父母年龄也大了，想起当初被送养的孩子就哭，想要认回三丫，当一门亲戚走动，三丫不知详情，跟他爸妈一商量，就认了，全当多门乡下亲戚，没想到走动几回，他们家就开始哭穷要钱，还要借房子，钱的事倒好说，一提借房子三丫就醒了，当场跟他们家翻了脸，再不跟他们家来往，他们就开始纠缠三丫……”
林嘉木打断了他，“叔叔，那他们是怎么知道冯涵的下落的？”
“唉……这事儿怪，和老伴去参加一个老同事孙女的升学宴，遇上了娄老师她公公，们也是老相识了，酒桌上就讲起了这事儿，家老婆子当场说了一句，幸亏他们不知道涵涵现哪儿，要是闹涵涵可怎么办。”
“娄老师她公公就留了心了问们是怎么回事，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她公公就骂姓付的那家贪得无厌，管生不管养，原来不是送了一个闺女，是送了两个……也幸亏两个闺女被送走了，不然还不知道现啥样呢，后来他们付家的去纠缠娄老师她公公，她公公一气之下，就把冯涵的事说了，说们家老四现城里海关当官呢！她哥她爸她妈都是官!有本事去找他们！别欺负老百姓！他说完就后悔了，那家走了之后给打电话，还安慰他，他就说了海关当官，他们也不知道是哪儿，找不着冯涵，没想到……他们找着了。”
事情到这里基本明朗了，连那一家都是什么样的都一清二楚了，林嘉木问清了付家的姓名地址，跟郑铎开着车下乡走了一趟，一栋一栋宽敞明亮的农家院里，拍下了付家有些旧但也算宽敞的房子和正院子里晒衣服的付老太。
就他们调头想要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身材臃肿的女，女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看起来颇像冯涵描述里的大姐，可根据林嘉木掌握的资料，这个大姐现年不过三十三岁，跟林嘉木同龄，可看起来至少相差了十岁。
大姐看了一眼陌生的车子跟男女，“们找谁？”
林嘉木拿出地图，“大姐，去这个农家乐怎么走？”
“俺不认得字儿，不知道。”大姐摇了摇头，“问问别儿吧。”
“哦，好，大姐，这附近有超市吗？”
“走过这个胡同，往左拐，有超市。”
“知道了，谢谢啊，大姐。”林嘉木上了车，郑铎发动了车子，大姐把手j□j羽绒服兜里，推开了自家的院门。
“大丫，咋回来了？找着小四没？”
“找着了，家说不是，俺看着也不像咱家地，像电视上滴。”
“家说不是就信啊？她自己个儿都不知道她是抱养的！听说，当初借调来咱们县里地冯秘书，现是省里的大官！不会往省城找找？”
“俺找了，俺找到省政府家一看俺这样，先问俺是不是上访滴，俺说不是，是找，俺一说名字，家说这不这儿上班，俺问这哪儿上班，他说不知道，俺说这是大官，他肯定知道哪儿上班，他不说就等，等着出来，可那连等都不让俺等，找来俩警察就把俺哄走了，俺问省城里的，俺一问家就笑俺，好不容易问到一个知道滴，把俺支到了省……什么什么厅，俺找不见……俺不识字……”
“个蠢材！除了吃饭还会啥别地不？要不是不识字，咋能到哪儿打工都没要？不是还上过五年小学吗？”
“还不是老让俺回家哄孩子！俺学地哪点字儿，全忘了……俺弟上了职高呢，让俺弟去找。”
“弟屋里玩电脑呢……能支使动他！”
就这个时候，屋门开了，一个周围头发都剃光，只留中间一部分，发梢金黄，发根乌黑穿着黑色V领T恤牛仔裤，戴着银色链子的男从屋里出来了，“不就是去省城找吗？还有什么海关？去就去！个傻子，家说不是就信！上网查了，海关就一个冯涵，就是她！没别！眼睛长得跟三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脸盘子也像！”
“还是儿子有出息，儿子，去找找四姐，她城里当官，提拨提拨，也能捞个官当当。”
“哼，当官干什么？有钱花才是真的！”
“的傻儿，当官了就有钱！咱们也不当什么城里的大官，上乡里当个干部，跟爸，姐从能挺直腰杆做了。”付老太太越说越乐，好像美好生活就眼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