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去,将那淫|妇和与她通|奸之绑了!”罗氏对身后站着的四个粗使仆妇挥了挥手,大声说道。

站罗氏身后的四名粗使仆妇应了声,“是,太太。”随即一齐奔到八步床前,撩开帐幔,将床榻上吓得簌簌发抖的王姨娘和孙芸儿拖了下来,早有用准备好的绳索将两五花大绑起来。

罗氏慢慢踱到裸身被捆着的王姨娘跟前,“嗤”一声冷笑出声,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忽地朝她面上啐了一口,狠声道:“不要脸的淫|妇!镇日里做出个狐媚样儿,勾着老爷不放手,还不知足,如今竟是连女也要往床上拉……已命叫老爷去了,让他来看看做的好事!”

王姨娘一张妖媚的脸早失了血色,又加上如今还是春寒料峭,房中虽有火炉,但裸身站房中,惊怕和寒冷使得她脸色发青,蓬发低首,抖个不止。听到罗氏去让叫老爷来,心中虽惊恐,但她并未有向罗氏求饶的意思,反而是抬起头来恨恨地剜了罗氏一眼,一声不吭。

罗氏见状不免又“啧啧”了两声道:“这淫|妇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都这副模样了还拿腔作势,张狂得很。给老爷戴绿帽子,猜他会如何处罚?是游街,浸猪笼,还是凌迟?”

一旁同样被裸身绑着的孙芸儿,虽然也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但听见罗氏的话后,却“咚”得一声向着罗氏跪下声泪俱下得磕头道:“太太,这些都是的错,是诱逼于她,不关她的事,要怎样处罚,都朝着来,愿一承担,还请饶恕她这一次罢……”

罗氏闻言转身走到孙芸儿跟前,说了声:“抬起头来……”

孙芸儿依言抬起头,满面是泪得仰脸看向罗氏。

罗氏抬手就给了她重重的一耳光,愤然道:“这会儿来求饶,早干嘛去了?和王姨娘的奸|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少来哄,平生最恨的就是这起勾引女子的妇,有违伦,不知廉耻!放心,等会儿老爷来了,绝轻饶不了。想一担罪,门儿都没有!”

王姨娘被罗氏打孙芸儿脸上清脆“啪”的一声响声激得抬起头来,不顾两手被绑身后,杏眼圆,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向着罗氏吼了一声,“这毒妇!只管骂们有违伦,不知廉耻,那的女儿和那小媳妇勾勾搭搭又怎么说?”

一边吼一边作势要向罗氏撞来。却被身后站着的两个粗使仆妇眼疾手快得抓住,挣扎不已,脱不了身。

“竟敢污蔑的无忧,实是可恨!”罗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挥手就给了王姨娘几耳光,“叫胡说,叫胡说!”

正闹腾间,只听得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门口炸响:“贱9有脸闹!”

屋内众妇一听这声音都噤了声,一齐向门首看去,只见家主炎文贵头戴乌纱,穿了青色五品白鹇补子官服怒气冲冲得走了进来。显然是罗氏派去通知他出了这事后,急匆匆得散衙走了来,连公服也不曾换。

炎文贵走到房中后,罗氏忙让端了一张官帽椅来让他坐下,又指着被绑起来的王姨娘和孙芸儿说:“老爷,看,这两带了仆妇们闯进来时,正赤条|条得一处媾|和。”

王姨娘一见炎文贵进来即刻便开始眼泪汪汪得看着他,抖着唇喊了声,“老爷……”

炎文贵皱眉嫌恶得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跪地上的孙芸儿,抬手重重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叱道:“荒唐!”

他心中,委实想不通为何眼前这个眼巴巴看着他流泪的女,这个为他已经生下两个儿子的女还要欲求不满的去找个女子寻欢作乐。那跪地上赤身被绑着的女子年纪也不小了,要胸没胸,要臀没臀,除了脸蛋清秀些,他看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吸引的地方,竟然得到自己妾室的欢心。

不过天底下的男子对自己的妻妾都有独占欲,绝对容不得别染指,容不得别给自己戴绿帽,否则便是丢脸到家,且伤了做为夫主的尊严。另外自己的妻妾和别有染,从另一方面来不仅是一种背叛,还是一种变相得说明,说明自己房事上不行,这对于男子来说不啻是一种致命的羞辱。

“叫什么名字?和她这样多久了?”炎文贵抬手指了指孙芸儿冷声问道。

孙芸儿赤身跪房中,此刻又面对一个男子,而且是王姨娘的夫主,巨大的羞耻和惶恐使得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站炎文贵旁边的罗氏开了口道:“这与王姨娘通|奸的女子叫孙芸儿,是凌罗阁的一名绣娘,和王姨娘有多年的交情,这样的事有些年头了。”

“哦,夫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炎文贵转脸看罗氏一眼狐疑得问道。

罗氏转身向门外拍拍手喊了声:“鹦鹉,进来罢。”

于是众只见门口的门帘一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低首躬身走了进来。王姨娘一见她,心下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个自己房中的小丫头子吃里扒外去向罗氏告密,才有今天这一出事。不过她也有些疑惑,自己平时和孙芸儿欢|爱时,万分小心,怎么会还是被知道了呢?

鹦鹉进来后向着炎文贵和罗氏躬身行了礼,方说:“奴婢是姨娘房中的使唤丫头,每次凌罗阁中的孙小娘来,都是奴婢招呼奉茶。姨娘有午睡的习惯,午睡时院子里不许有走动。而孙小娘有时候来了,姨娘让她一起到屋里去做绣活,说话,跟前也不许有。巧得是,孙小娘每次来差不多都晌午,走得时候是姨娘午睡起来。奴婢有些好奇,难不成每次都是孙小娘姨娘房中做绣活,姨娘躺床榻上和她说话不成。”

“有一回,晌午孙小娘又来了,奴婢伺候了茶水出来外头廊子下捡到了个荷包,里面装着些针线等物。想这定是孙小娘的东西,因为她是绣娘,荷包里才会装这么多针线。当时奴婢想先收着,待把茶盘放回茶水间,再回身去还给她。谁知到茶水间后,去洗茶具,忘了这回事。后来想起来,便想赶快去还给孙小娘,因为那时候离平日姨娘的午睡时间还差一刻钟,想或者姨娘还没去睡觉,这会子去还给她正好。”

“谁料急匆匆得从茶水间出来,走过西梢间廊子下时,却听到了些女子的欢|爱吟哦之音从姨娘卧房中紧闭的窗棂中传出来,那声音是……是姨娘和孙小娘……”

说到这里,鹦鹉的脸变得通红,绞着手指说不下去了。

炎文贵听到这里不由得攥紧了放官帽椅子扶手上的手,脸色暗沉。而王姨娘听到这里睁着泛红的一双眼,紧盯着鹦鹉,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这一下王姨娘才明白原来是三月前的一日,孙芸儿来了,一进来并未说几句话,就搂着她求欢。两进卧房中去欢爱时,比平日要早些,谁料却被这小蹄子听了去。

更可恶的是这小蹄子自己跟前一贯做出柔顺胆小的模样,自己再怎么打骂她,她都殷勤服侍。让自己把她当成了心腹,谁料她却有胆子反水去罗氏跟前告密。这样一来,怕是连那件事都得暴露了。这一回真是太失算了,这跟斗载大了,怕是不好收场了。

其实王姨娘哪里知道小丫头鹦鹉正是因为被她经常虐待打骂,心中早就恨上了她。但迫于她是主子,面上不敢违逆她。鹦鹉平时和罗氏房中的丫头杏花关系不错。自从炎无忧让罗氏留意王姨娘院中来往的,还有丫头仆妇们和府中哪些走得近后,鹦鹉便被罗氏注意到了。后来罗氏让杏花慢慢得收买她,最后鹦鹉才反水将王姨娘院中的秘密告诉了杏花,杏花又将这些事告诉了罗氏,罗氏知道后,将鹦鹉叫到跟前来吩咐她如此如此,定下了计策,当场捉奸。

“老爷,对是一片真心啊,这些年来,为生了长松,长竹。看两个孩儿的面上,就饶了罢。以后再不敢了……”王姨娘忽然挣脱了身后扭着她的两个健壮仆妇,踉跄着扑到炎文贵跟前,将头伏他腿上哀哀哭道,汹涌的泪水一霎时就将炎文贵的青色袍子浸湿了一大片。

炎文贵心中虽恨她不守妇道,与通|奸。但好她通|奸的是一个女子,女子和女子又能做出些什么,不过是荒唐至极的情|事罢了。背地里,他也曾被下属同僚拉去过烟花之地,风月场所狎妓。有同僚甚至让那些妓者磨镜取乐。男们眼中,窥探女子媾|和仿佛是另一种隐秘的乐事,并没有看得多严重。况且此刻伏他膝盖上的女子是他妻妾中最为喜欢的一个妾室,他喜欢她的身子,喜欢她风情万种的媚态。若是真要按照本朝民间规矩,夫主有权将捉奸床的奸|夫淫|妇处死,将王姨娘处死,他真下不起手。

犹豫着炎文贵抬手,想抚上匍匐自己腿上哀哀哭泣的王姨娘的那一蓬乱发,旁边的罗氏见状便知道他舍不得这个女,那要严厉处置她的心开始动摇了。心中那是醋意和怒气一起翻滚不止。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让她翻身C,自己还有一招棋,能将眼前这妖精彻底打倒。

“老爷,可知王姨娘除了干出这伤风败俗的淫|荡之事,她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之事么?”罗氏冷冷看了眼王姨娘,不屑得说到。

炎文贵闻言收回手,转脸看向罗氏道:“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罗氏转脸看向鹦鹉吩咐道:“鹦鹉,说罢……”

“是,夫……”鹦鹉欠了欠身,开口道:“姨娘月前让奴婢悄悄院子里南边的石榴树下埋了个偶……”

炎文贵一听便将王姨娘一把推开,站起来道:“说什么?埋了个偶?行厌胜之术?”

鹦鹉头埋得更低道:“老爷,那偶上写得是大小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话甫一说出,炎文贵狠狠得瞪了王姨娘一眼,铁青着脸,沉声道:“去,叫将那偶给挖出来。”

“是,老爷。”罗氏接话道,随即命带着鹦鹉出了房,往院子里南边的石榴树下去。王姨娘偷觑了炎文贵一眼,不安得哭得越发哀伤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鹦鹉等去而复返,赵嬷嬷将一个沾满土的偶递到炎文贵跟前道:“老爷,请看。”

炎文贵接过来,见那偶上果真写着自己女儿炎无忧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且偶的心窝上钉着一根铁钉。铁钉对穿过了偶的身子。将偶紧紧得捏手中,炎文贵气得发抖,抬腿就是一脚踢王姨娘胸口,将她踢得仰躺地,闷哼一声,口中即刻吐出一口鲜血,起不来身。

“这狠毒的妇,竟然做出这样朝廷命令禁止的巫蛊之事,竟然想害的孩儿,真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原本还念着为炎家诞下两个孩儿,是儿子们的娘亲,本想饶了这一回,谁料,谁料,不但生性淫|荡,而且心肠恶毒,怪不得的无忧会莫名其妙得晕倒,原来竟然是捣鬼,想要她的命……”炎文贵指着王姨娘厉声说道。

孙芸儿见王姨娘被炎文贵踢倒地,哭着尖声喊了声“婉桐”,膝行扑到了她身边,一叠声得急急问道:“婉桐,怎么样了,没事罢……”

王姨娘躺地上好容易回了口气,看着孙芸儿摇摇头,又转眼看向炎文贵小声分辨道:“老爷……不是……冤枉啊,冤枉……”

“老爷,这淫|妇好生狠毒狡猾,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狡辩。可得为们的孩儿做主,天晓得这事若不是早早败露了,们的无忧别说考取功名,说不定连命也保不住。再有,厌胜之术可是朝廷命令禁止的,凡是行巫蛊之事的轻则流放,重则处死。这事要传出去,说不定会连累到们整个炎家。老爷,可要想好……”

罗氏说到这里住了嘴。炎文贵自然知道罗氏说得这后果。仅剩的一丝不舍之心终于被家族的安宁,嫡女的安危所摧毁。无忧作为他甚是看重的嫡长女,她身上炎文贵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他甚至希望通过这位天资过,容色倾城的女儿而令炎家声名鹊起,名扬天下,从而振兴整个家族。所以,谁敢让他这希望破灭,便是要他的老命,他绝不允许。

炎文贵背着手,手中捏着那偶,房中来会踱步。想来想去,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还是不宜宣扬出去,更别说游街见官。良久,他终于有了决定,便重新走到屋子中间那把官帽椅上坐下,面无表情得看着躺地上痛苦得呻|吟出声的王姨娘和跪她旁边痛哭不止的孙芸儿道:“替她们解开绳子,让她们穿上衣服。”

罗氏不可置信得看向炎文贵大声愤然道:“老爷,这是要绕了她们?”

炎文贵摆摆手,示意罗氏不要说话,随后冷冷得看着房中仆妇将王姨娘和孙芸儿扶起来,解了两绳索,找来两的衣裙让两穿上。

王姨娘被刚才炎文贵那一脚踢得不轻,此时连腰都直不起,不过她看到炎文贵脸上的神色和缓下来,又让替自己和孙芸儿解开绳子,穿上衣裳,便认为他或者还是舍不得自己,踢自己一脚出了气后,最终会饶恕自己。甚至脑中想为孙芸儿求情,求炎文贵从轻发落。

“将孙芸儿拖出去杖九十,永不许入府!”炎文贵见两穿好衣服后便蓦然提高了声音恨声说道。

此话一出,王姨娘惊出了一声冷汗。一般被打个四五十杖,也会受不住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何况孙芸儿是一位女子,九十杖打下去,她哪里还能活。顾不得自己有伤身,王姨娘再次扑到了炎文贵脚边哭喊起来:“老爷,这是要杀了她么,求,求饶她一命罢……”

炎文贵不为所动,只是收拢袍袖,抬手向着底下站着的仆妇们一挥,狠厉道:“与推出去!”

“是!老爷!”站孙芸儿身边的两位健壮仆妇齐声应了,上前将孙芸儿反扭了双手,往外推去。孙芸儿脚步踉跄,泪流满面,但仍是不停回首看扑炎文贵脚下的王姨娘,嘴中大声道:“婉桐,来世……来世……还要来寻……”

“芸儿……芸儿,是对不起,是害了……”王姨娘泪眼朦胧中,见孙芸儿被推出了房,想站起来去拉住她,却被身后的两位仆妇死死得按住。

随后院子中便响起“扑扑”重重得木棒击打身子上的声音和孙芸儿的惨叫和哭声。一会儿功夫,那叫声和哭声渐渐得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寂然无声。

王姨娘无声哭泣,只觉自己的心全然碎了,周遭的一切轰然塌陷,她一直以来好强撑起的一切被碾成了粉尘,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似泰山压顶般将她压垮。昏过去之前,终于明白那离她而去的是被她忽视了的对于她来说最为珍贵的存。是那个让她兴兴然活着,让她每一日都有念想,让她想活得更好。她多想再听那亲亲热热得再叫自己一声“心肝儿”,可是永远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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