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太妃,您的身体当真无恙,那不过是这年纪里该有的小问题,好好保养保持心情舒畅自然就无事了。”御医语重心长说道,坐旁边百无聊赖。那太妃正是十一亲母,狭长眉眼与十一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多了几分娇媚少了几分阴郁。

“神医,要不过来瞧瞧。”太妃涂着丹蔻的指甲朝动了动。

心里得意,嘴上却谦虚道:“臣女不过一局丞而已,太医院医术精湛神医千万,何必要来献丑。”

太妃挑起眉毛笑起来:“莫要谦虚了,早已听说是危难之时救过皇上,皇上若不是真心觉得医术高明,又怎会让到这宫里来行医。”

别说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拱了拱手坐到太妃身边去,幸而这边等级制度虽有,却没严格到让跪着给她看病的地步。端详了太妃面色一会儿,心道:十一要是化了妆,弄得妖娆几分,岂不是又是后宫一艳。可不信他亲爱的皇帝哥哥对十一没意思,说不定早就寻思着什么时候把十一掠进宫里来,然后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从此不论是软榻还是书房,假山还是池边都会成为了两兄弟赤膊相见汗水淋漓的战场了……

“神医可看出了什么,怎么也不把脉。”太妃问。

呆了呆,回过神来:“看病无需把脉,太妃可是潮热、盗汗、心悸、失眠?下们若是有一点做不对的就有无明业火从心底冒出来了?”

太妃点头:“太医总说这不打紧。”

“看似不打紧,但最重要的是,是否腰背酸痛,例假紊乱?”低声问道。太妃惊了一下,点头:“的确如此。”

“若是太妃再不好好保养,接下来便是脸上出现皱纹色斑,记性愈来愈差,甚至严重还会并发厥心痛,骨肉酸痛。这些症状看着不重,但万一没有治好,您很快就会变老了,虽说先皇已逝,但女的美貌更是无上的宝藏,若是等到有一天宫中其他太妃依旧年轻,您已皱纹满面该多么可怕。”神秘兮兮说道,那太妃指甲轻叩桌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眼中已有急色。

“那该如何是好!这庸医竟连这可怕后果也不与说!”太妃道。

那太医撇撇嘴不说话了……他一定想吐槽变老这事儿躲不过去啊。

“首先您不能再每日睡到晌午再起了,虽如今不必早起请安,但仍然要有早起的习惯,而且也要经常走动,尽量少发脾气。吃食上也讲究的很,等下去再给您拟定一份食谱来。”拱手意思着就要退下,对着她挤出一脸笑容说这些文绉绉的话真是要命。

太妃眯着眼睛笑道:“那可等着,神医莫不是经常来坐坐,本宫觉得说话可的紧。”

连忙跪谢就退了下去,走出门就开始对天翻白眼——上次您赏一对儿玉镯子,还没来得及推脱就开始往手腕上带,最近胖的手腕都肥了一圈还使劲往手上戴,痛的龇牙咧嘴,太妃也使出全身力气总算是戴上了,结果到如今都脱不下来!

还未走出太妃的宫门,就见着一小太监躬身跑来,见着就轻声喊:“步大,天牢中有一死犯想要咬舌自尽,咬断了自己半截舌头,还砸断自己的腿想要寻死。太医院里边都不愿做这事儿,没办法只能找您了。”

“让他死去呗,反正就这么几天能活了。”满脸不愿意:“别以为不知道天牢那地方脏的跟猪圈一样,就算再糙汉子也不远往那地方滚啊。”

“皇上说了,公开处斩之前绝不能让他死了!小的去太医院都请不到,若是真出了命,这都是要算到小的头上的,们这些下奴婢都知晓太医院您最不怕苦累,原先也总给宫女们看病,如今就帮帮小的吧!这事怪罪下来,小的这脑袋真不够砍得。”那小太监连忙跪下了。

“呔!太妃这宫门口又喊又跪的成何体统,当真是烦死了!快去准备个轿子,一会儿到东门等便是,快点滚!”看着太妃身边几个受宠的宫女皱起眉头似乎要骂,连忙开口道。这小太监被骂了也一脸乐呵弓着腰应着跑远了。正要迈出门去,却听见了屋内几乎听不清楚的太妃的说话声,便慢了几步,想听个清楚。

“她那样貌虽看得出来是个美胚子,可惜毁了脸,那伤疤看得都心惊胆战,皇上叫她入宫估摸当真只是为了医术。”太妃低声说道:“只是前两日十一进宫,怎么说着要关照几分,莫不是那孩子对她——”

“不该吧,听宫中下说过,那步辞虽还算热心,也不大推诿,只是说性格如男子一般,嘴上说话也不干净,甚至若是有几分不爽就会动手冲突。前几日一个提药的太监口出不逊,还被她当场踹出屋去,哪见过这么样的女子,简直是流寇土匪!”旁边几个伺候的宫女说道。

“唉……看来看去,来宫里的女子也就陈家夫最讨喜,虽说是为了拉拢陈家才三番五次请她入宫,但她长得模样美,说话气度也好得很,倒是能和当初京中才女柳钰相比。只可惜柳钰嫁了而且又似乎死于事变,这陈夫也是成婚了好几个月。”太妃叹道。

柳钰也经常来宫中?寻思着,却脚下不敢停,走出去好远听不见了。

等到了天牢,提着灯笼和那小太监走下石阶走入天牢地下深处,才看见那个要看病的死犯,他正拖着半条断了的腿缩角落,蓬头垢面却仍让看清了面容。

接过灯笼,靠那木的栅栏旁边笑起来:“嚯,关守呈,许久未见啊。”

那男抬起头来,笑得愈发灿烂:“怎的,忘记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是谁还狠狠拽头发,真想把这灯笼往里头一扔,保准点着一地的干草,烧的血脉喷张遍体通爽。”

他笑起来,看见了他满是鲜血的嘴角和沾满血垢的牙齿,他想要说话,却只传来了几声含混的咕噜声。

“若是,就干脆死个利索,死法可不止咬舌自尽,还有捏蛋自尽要不要试试?”轻笑起来,心里却总觉得不那么爽。

他攀爬过来,满是污垢的指甲抓栅栏上,他撑着身子爬起来,蹲下去总算是听见了他的话。“来嘲笑么?柳七如今得意得紧啊。”

“二爷倒是真恨极了,依他的性子,理应直接战场上斩杀,却非要把带回来交给皇上处置,要让当众处斩,按他直率的性子一般是做不来的。也看得出他是有多么想要羞辱了。”戳了戳他的手:“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说说如今要来给治伤,有多么不爽。”

“呵……若不是……若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被领进关家,若不是他被改名为关守玄,与只差一字。若不是这些,或许依然是将军,意气风发……”他说话含混不清,那眼神饱含恨意却浑浊。

“瞧说的,这还能怪的了别不。若是假死之后随便逃到某个地方做点生意,说不定如今换个名字也成了富商。谁难为过,明明是饱含恶意对待别。”冷笑:“那张平和的脸下隐藏着多少恶意,虽没亲自体验过,但身边的因为不幸,已经够让讨厌了。”

关守玄一直笑着,让狱卒打开门,走进去打开药箱,一把拽住关守呈的头发粗暴的把他扯过来:“别傲娇,都快死了的,老娘还要给治病,比还不情愿。”

逼着他张开嘴来,将半包药粉倒入口中,做了医生多年,也不觉得恶心,把手伸进他口中帮他止住了血。关守呈不断想要合上嘴咬断的手指,用力钳住让他无法合嘴。看完了舌头,就去撕开裤腿帮他清洗伤口,那狱卒看他不老实就一拳打他后脑,关守呈猛地昏过去,总算是不动了。

他小腿被石块反复砸的血肉模糊,腿是必定走不了路了,只能止血截去已经坏死的小腿以下。这不是个小手术,那小太监帮抬着腿,刚刚给他治舌头的药中有麻醉的成分,如今用刀割去坏死的肉,截断坏肢他也未醒。监狱里光线又不太好,忙了许久满头大汗才包扎好伤口,早已袖口沾满血。

“若是送他上路那天还是弄身衣服吧,瞧这样子,看他死都污了眼。”挽起袖子说道:“累死老娘了,没别的事了,收拾东西打算走了。”

那小太监连忙道谢,狱卒却觉得这么给死刑犯治病简直就是神经病。躬身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若不是有张霖给做的那套工具,如今还是难办。正收捡着,忽然感觉倒地上的关守呈似乎动了动,还未抬起头来猛然感觉到一阵劲风!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手握着柳叶刀朝腰腹刺来,速度快的连惊呼出口的时间都没有!

侧身一躲,却仍然感觉腰间一痛,那柳叶刀划开衣服刺入腰侧肌肉,关守呈怎么也是个练家子,他转腕就要抬手再刺入内脏,连忙捂住伤口反手抓住他手腕,一把夺过刀翻身毫不犹豫刺入他肩膀!关守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被夺刀,却笑起来:“果真对不能手软,是大意了,再动一下就趁着还有工具解剖了,打开的胸骨扯出的肺叶一手捏爆的心脏!”

关守呈愣愣的,还想要挣扎,毫不手软的拔出手里的柳叶刀,再度刺入另一边的肩膀:“别这么不识好歹。”

那狱卒连忙拿着锁链扣住了关守呈的双手,对他连踢带打,站起身来拔出了刀,不再作声背起药箱走出牢房,那小太监仍然一脸受惊,伸手把那柳叶刀递给他:“送吧,被某的血弄脏了,不想再要了,虽说不贵,也是个珍奇玩意儿,拿着耍去吧。”

那小太监颤抖着手接过刀来,表情不善的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他身后喊道:“大,您还去太医院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去?”

“回去。今天来给一个混蛋治病,真是……”头也不回说道。

但这不是让觉得最操蛋的事,腰上的伤自己草草包扎就是了,二爷似乎想见,可太医院里莫名多了许多事,忙得支不开身。下次再去给太妃看诊之时,竟见到了与她相谈甚欢的柳钰,与太妃说保养的事时,她也坐旁边跟着听,看着眯着眼一直笑,搞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行骗被发现了似的。

“怎的?陈夫也认识神医?”太妃问道。

刚想张口解释说不认识,柳钰就笑起来了:“半月前办了个诗会,当时也邀请了颇负盛名的鬼面铁手,没想到倒是个和合得来的性子,那日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说了许多的体己话。”

太妃又说了许多闲扯,柳钰倒是个极会说话的,将太妃哄得笑语连连,倒让不用再想那些文绉绉的名词,轻松了几分。这头刚告别,们二走出门去,柳钰就跟个小姑娘似的,一把拽住胳膊:“几日前就听说来了宫里,还想着来找太妃是不是会见着,结果来了好几回才见到。”

看着她心情好了几分:“瞧嘴甜的,不过宫里头说话还是注意点。虽然用不着担心,比有脑子多了,可是就怕出了差错。”

“前几日二爷还来与说,他想要见却找不到契机。若是也想见他,就晌午退朝前的时候去东门,他的马车会内宫外的门口停一会儿,看着他倒是挺想见的。”柳钰吃吃笑起来:“与他从小认识,取笑他关于的事,结果还看着二爷闹了个大红脸,非说着要来问问,对于成婚的事该如何安排才好。”

与柳钰边走边说:“谁他妈要嫁给他了,他求了个圣旨就非要嫁了,他如今连名字都是假名,等再过一段时间也好。们俩早都过了年轻成婚的年纪了,也不急了。”

柳钰一直笑着说些关于成婚的事,一路笑着听着,却见她往偏僻的地方带走,再往那边去就是刑部与大牢的地方了。

一把拽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柳钰,若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们这么熟悉,何必还要绕弯子。”

柳钰语塞了,过了晌久才说:“想见见关守呈。”气结,刚要开口骂她,却听着她又说道:“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想他面前耀武扬威,或许是想去狠狠打他的脸,但……就是还想见他最后一面。知道他关入了天牢,也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若是有办法,就让见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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