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玄而又玄
能杨公别院里出入的，身份大概也就是那些构成了。彼此间多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可能并不熟识,但撞见了都会微笑打个招呼。杨老师这里也不例外,和几都分别点头一笑,那边也招呼着,“子发兄,这是带——”
“噢,带个学生来打打牙祭。”杨老师笑着介绍了一下,“含光,来喊……嗯,算世叔吗？”
含光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忙按捺下了心中的诧异,得体地端出微笑,和一行招呼。这群多数都回以友善微笑，为首那位笑道，“啊，原来是书法小天才——记得她和思阳还是一届的吧？”
“可不是，这辈分都不知道该怎么论了。”杨老师也笑了，“各论各的吧，不然真没法说——思燕也就比她大了五六岁，又是校友，不如直接叫前辈好了。”
“正该如此，不然，她要叫世叔，那可就和思阳、德瑜都岔开辈儿了。”桂思燕微微一笑，逗含光道，“可认得他们俩么？那都是一手带大的。”
于情于理，含光这时都该被逗乐才对，但她心里的不适感实是太浓了，已经没留下什么演戏的余地，只好回以微笑，却并不答话。桂思燕也不意，和杨老师又寒暄了几句，方道，“这还有些事——都是外地的客，得招待着，先走了，子发兄，回头咱们再聚吧。”
说起来，他也就是比杨老师小了五六岁，两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差了辈。所以这三间的辈分关系的确是比较纠结，杨老师点头应了几声，和桂思燕分手了，领着含光自己进了一处包间，方才和她八卦，“说是带来见见世面，不想一进来就遇到他了。喏，那位就是桂家这一代的宗子，以后桂家财团绝大多数股权都由他来继承。现国子监大学读书，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现虽然还上学，但已经开始介入一些家族企业的管理了应该。刚才那几个客都不是西安府里的熟面孔，应该是外地来谈生意的。”
难得一个寒假，回西安府过年之余还要接待客做商务会谈。桂思燕和何英晨之间的差距立刻就显示出来了，何英晨他这个年纪肯定也不能这么靠谱。杨老师见含光若有所思，心里也是安慰了不少：就怕这孩子出身毕竟是低微了点，遇到个何英晨这样的纨绔，就当是拐着金龟婿了。虽说桂思燕那不是她能高攀得了的，但好说也是开过眼了，就不容易被一般的无赖给拐走。
“吃饭吃饭，”忙了一早上也是有点饿了，他转移话题，又絮絮叨叨地给学生介绍了起来。“这里的厨子也是有名的，代代都这，做了两百多年。据说上朔几代，还真是杨公私厨出身，做得一手好苏州菜。回到西安以后又兼采陕西菜之长，融会贯通方才做得这一桌好菜，出了这扇门以后，哪儿都吃不着——怎么样，期待不期待？”
含光看起来好像是挺有反应的，她握着嘴，眼睛一弯一弯的，“期待。”
虽然不知道学生笑什么，但杨老师也挺高兴，“期待就好！看看想吃什么。”
私房菜的菜单上那都是没价钱的，杨老师还怕含光拘谨呢，又补充了一句，“吃不穷老师的，想吃什么就说话啊。”
含光翻了翻菜单，居然也真没客气的意思，她一边笑一边说。“们就两个，也别多吃了，先来两个小菜开开胃吧。水晶肴肉、大煮干丝都是……嗯，看起来都是特色菜。要上这两个，再来一壶——唔，您开车不能喝酒，再来一壶桂花纯露。先吃喝上，开了胃来个主菜，翅包鸡看就很好。暖洋洋的，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和了，还有两个热炒，做些家常口味的，干贝木樨、蟹粉狮子头都是顶好的，再要个碧螺虾仁、清炒时蔬，若有巴肺汤来一碗，最后上份过桥脆鳝面可不就齐活了。丰丰富富的也不铺张，咱们两小聚就这么着已经挺好的了。”
她一边念，那边服务员一边就记了，这里的伙计都是经过特殊训练，风格亲切家常，等含光点完了，他就挑着大拇指笑道，“不愧是咱们子发少爷的学生，真是系出名门——您这一桌子菜，点得绝了！咱们别府的几样拿手菜可不就都给点上了么！”
这一顿菜那是点得够有水平的了，杨老师瞪着含光都说不出话来，小姑娘扑哧一声被逗乐了，她这一笑，倒是笑得大有少女风情，让服务生都看得转不开眼睛。
等他把单拿下去了，含光才悄声和师父交底，“德瑜上回和说过，说她最爱吃这儿的这几样菜——瞧您刚才被唬得！”
说着，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显然是对自己的成功恶作剧十分得意。
“这孩子，”杨老师也笑了，“还真是老实不客气，是想把老师吃穷么？”
“这一顿饭能吃多贵呀？”含光还真心里算了一下——她这点的都是前世娘家确实拿手的几道菜，那个时候真的也挺家常的了，这么六菜两汤，顶多就是二两银子，那都还得算上大师傅的工钱内了。“两千块？”
“翻倍就差不多了。”杨老师说，“算算这够几年零用钱的。”
含光一伸舌头，“那要不，咱们吃一道蛋炒饭算了，那不也是一顿么？”
“不必，一会儿结账要没带够钱，把压这抵账就是了。”师生两个一边逗闷子，一边就吃喝上了。杨老师时时留意含光，见她吃得若有所思，还问，“怎么，不好吃吗？”
“就是太好吃了。”含光敷衍了老师几句，“一边吃都忍不住一边出神。”
心里却是摇了摇头：经过两百年，手艺就是再好也难免有所变迁，和两百年前相比，这一桌菜毕竟是有些似是而非了，想要找回记忆中那份熟悉的味道，看来已不可能。
就像是她刚才看到的桂思燕，虽然和前世她的七妹夫极为相似……
她忍不住又心底狠狠地回想了一下桂思燕的长相。
虽不说是那种能刷脸吃饭的美色，但桂思燕长相端正、气质温文，胜一股先声夺的气质。他要和何英晨、叶昱这样没什么底蕴的暴发户子弟站一起，真是从气场上就把家给秒掉的。但这也不是说就足以让含光看呆了去。
也许是因为本来就传承着同一血缘的关系，桂思燕看起来真的和她的七妹夫太像太像了。不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这种话，给的感觉就像是她七妹夫又一次出现她跟前似的。含光看到他的一瞬间甚至是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感，她脑海中的某个记忆片段一下就被激活了——江南园林之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穿花拂柳，一路走来……
考虑到前世她大概也就只见了她七妹夫几次——虽然两家很早就有来往，但真定亲也就是她死前一阵子的事，就是想多见那也没机会——而且那几次见面中，她和七妹夫也没什么特别的来往，含光不能不怀疑，也许这两真的就是……怎么说，同一灵魂，才会一下就让她想起了本该早被尘封淡忘的回忆。
这……既然都存灵魂反穿了，那转世之说是不是也有可能真的存啊？
上回她看电影的时候，对成如意那么有‘感觉’，是不是因为她也是她上辈子曾见过的转世，只是没见到真，不能激活回忆，所以只有熟悉感一直困扰着她？
这穿越、转世之说，真是玄之又玄，含光有点是宁可信其有的感觉，不过，想到她前世一个关系很近的亲戚现就转世她身边生活，然后两还是素不相识的关系，这感觉也是够怪的了。
……要是桂思燕保有前世的记忆那就好了，不但能向他借点钱，还可以问一问前世最后到底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一顿美味佳肴，又胡思乱想了一番，含光终于是结束了一整天的奔波，被杨老师送回慈幼局里。众欣羡的眼神中回自己屋里换衣服去了。一边换衣服一边还想呢：如果真有转世这一说的话，她是否还有机会遇到前世的那个有缘。
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换着衣服，跑进来帮她的莲湖都看出不对了，“姐姐想什么呀，的脸好红啊。”
“啊，是吗？”含光不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热的吧。”
莲湖有一丝狐疑，“可的神态也不太对——”
这孩子今年已经念四年级了，十岁的大孩子，很多已经颇懂得看眉高眼低，莲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说含光也是经常教她一些做的道理，但最重要还是她自己确实有天分、有慧根。先不说书法那边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刷出的一些小额加分，又或者是一直保持双百的成绩，就说一点，就可以体现出莲湖做的水平了——于元正他妈韩氏就挺喜欢莲湖的，含光不的日子也经常喊莲湖过去他们家吃饭。
就于家现的财政状况来说，这已经是对莲湖为处事水平的高度评价了。当然，这也意味着含光有事想瞒她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吃力。
“嗯……”含光想了下，也决定来个机会教育，莲湖现考上桂树的难度基本不大了——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刷精诚金石，虽然没拿第一，但后面几名也有加分的。擦底进桂树，又或者是去宝信都不是什么问题。“今天也是遇到了一些事。”
听故事一般听完了何英晨和含光告白的事，莲湖想了一下，下结论道，“真是闲得，他要是用心读书的话，哪有这些闲心来谈恋爱呀。”
莲湖和含光一样，都是一心扑学习上的，要说本身天分未必多么聪明得可怕，但本身还算有点天分，又有努力补强，所以无需私塾加持，成绩也一直是遥遥领先的。莲湖又比含光多了时间，现都自学到六年级的课程了，看来是有望保持优势一直到进入初中。
这对她也是好事，因为含光无需选修课上花费多少时间，而这几门选修课却一直是消耗于元正精力的大户。
“所以要是有追的话，也得和一样回他。”含光借机道，“目前还是先专心读书，谈恋爱的事等长大以后再说。”
莲湖点了点头，眼中射出了崇拜的光，“再说，不会有来追的，比不上姐姐，又漂亮又厉害……”
她现可不像是三四年前那么沉默寡言了，话说得很溜，含光跟前更算是邪痨，嘴甜的不得了，每天都要表白一下对含光的膜拜。
含光一如既往很心虚，也是听得肉麻，“哪有说得这么好，而且也挺好看的啊……唉，不该这么说，这不等于是鼓励谈恋爱吗？反正等读中学了就明白了，千万别分心了，还是得用心读书。”
“姐姐是的偶像！”莲湖才不管这么多呢，“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不谈恋爱，就不谈恋爱！”
……含光扶额：算了，有这份觉悟也好。
也是因为带着这份觉悟，她短暂的社会活动以后，又把心思大量投入了学习之中。开学初二，再过一年就是初三了。虽说桂树本校的学生直升比较容易，但含光想拿奖学金啊，能靠会读书来挣钱的时间也就这么短短几年了。她这一无所有的，不乘现多攒点，难道以后还指望杨老师给她买房吗？
不过，要维持课业上的领先，对含光来说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学得越深，越是能体会到天分上的限制，算学还好，生物也罢了，做做试验还是蛮有趣的，可问题是物理实令含光极为头疼，想要拿第一的话，她也的确要把大部分时间都花物理上，毕竟，刘德瑜、桂思阳可以上私塾，于元正也能这方面下功夫，但她却真的是出不起上私塾的钱。
当一个一心沉浸学习活动之中的时候，对于别的事一般都是毫无心思去搭理的。不消几天，含光都完全把这短短的插曲给抛到了脑后，还是到开学时候见了何英晨和叶昱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但sowhat？校规那么严厉地规定了不能恋爱，量这俩也不敢做些什么犯忌讳的事。含光愉快地决定了把寒假里的事给忘掉，转个身就又投入了桂树那繁忙到变态的学业里。
当然，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另外两个男生似乎不是这么认为的——起码，何英晨就不是。
含光也是马术课上，被何英晨骑马逼进角落里的时候才发现这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