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子青一怔,笑出声来:“可不是仙,不过是个修士罢了。”他见男童已然不再满怀警戒,就拉了他手,与他一同回到屋中。

他说道:“上古之时,有真正仙以绝强力量将世界一分为二,共有上九洲、下九洲十八个大洲。且彼此对应,使修士与南隔绝。”

男童渐被徐子青所说吸引,不由静心听了起来。

便又听到:“这之间有‘封天堑’阻隔,修士并不过去,南也不能过来。能来此……却不知为何。只猜测约莫与海上异象有关。”

男童怔怔然,便问:“不是仙,怎能飞上天去?难不成修士也能飞?是修士,修士有许多么?比厉害的可还有么?”这连串发问,当真急切。

徐子青见他激动若此,忙按他床边坐下:“且听说就是,莫要挣动。”

男童此时对徐子青满心敬畏,只觉得此便是仙,真真是高不可攀,他需得打起百分恭敬才是。

徐子青温声笑笑,说道:“修士并非仙,而是汲取天地灵气炼化、以增进己身修为的修道,故而身具术法,便是如方才与演练那般罢了。至于飞行之术,乃是御风术,也没什么了不起。若说比修为高者,自然比比皆是,修行时日尚短,不过是个后辈,怎敢妄自尊大。”

“能告知的,已尽数告知。修士能修行,乃是天择,等身居下九洲,是无法踏入修行之道的。因此若知晓太多,反为不美。”

他这说的绝非谎言,古籍上有载,当年大能辟开世界,原就将修士与诸有灵根者尽皆迁入上九洲。而下九洲因灵气更为薄弱,经年下来,天材地宝数量远逊上九洲,更极难孕养出有灵根之。早先知晓修士存者,也因岁月变迁消失历史长河,后来便将修士当做了仙,以为是传说罢了。

男童听徐子青耐心解释若此,终是冷静下来。他这时信了徐子青,思及此实乃他救命恩,便一拜下去,满面歉然:“小子东黎昭,方才对阁下多有无状,还望阁下原谅小子轻狂之罪。”

徐子青原本见这孩童遭逢大难,再加之其身份特殊,便能了解他多疑之性。如今见他如此知礼,更是眼光柔和,就忙将他拉了起来,笑道:“怪做什么。”又说,“名唤东黎昭?”

东黎昭说道:“是。”

徐子青微微一笑:“是南,亦是皇族之。”

东黎昭悚然一惊,连抬头,见他笑语平和,便垂目又道:“是。”

徐子青叹了口气,伸手抚摩他的头顶:“莫要担忧,不过是见得身具龙气,方才知晓。”他便将龙气之事说了,却见东黎昭面带惶然,知他是身处修士所之地,正忐忑不安,又是安抚于他,“如今已暂封了的龙气,不必担忧。”

东黎昭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些感激之色:“多谢……”

徐子青忽然想起一,笑意更浓:“说起此事,却不该谢,当谢另一才是。”

东黎昭正满目不解,却见徐子青闭了闭眼,像是满心喜悦。之后他只觉通体骤冷,竟像是忽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寒意刺骨。

下一刻,他便瞧见了一个。

或许那并非是,虽宽袍广袖,白衣如雪,却身形虚妄,似有若无。

东黎昭才抬头打量,却见那一眼扫过,霎时杀意彻骨,逼仄而来,他顿时汗毛倒竖,就犹如无数钢针入体,遍身刺痛,呼叫不得!

这仿佛只过一瞬,又似历经万年,东黎昭冷汗涔涔,竟觉有生以来从未有这般惧怕惊怖之感,每一瞬都如被杀气包裹,于生死间挣扎翻滚,不得解脱。

不过是被看了一眼罢了……

徐子青见东黎昭双膝发软,眼见要跌到地上,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何事?不过既知友考验于他,也不去搀扶,只说道:“云兄,莫吓坏了昭儿。”他唤得这般亲切,又朝东黎昭温和一笑,“年岁小多矣,便如此唤,可好?”

东黎昭见徐子青笑容,真似劫后逢生,一时间只觉得如沐春风,对这救命恩也越发亲近起来,不由说道:“先生如此唤,自然是昭儿的福气。”

徐子青听他如此称呼,也是含笑受了,随即转头:“云兄,看如何?”

云冽不再以威压逼,便只是让觉着冰冷孤高,倒不会让东黎昭那般痛苦了。他神色冷峻,毫不留情:“体质羸弱,不行。”

徐子青笑道:“昭儿身体还未痊愈,自是体质不佳。云兄也莫要太过严厉了。”

云冽看他一眼,却道:“已决定了么。”

徐子青轻轻一叹:“是。”他瞧向东黎昭,问道,“不知云兄以为如何?”

云冽道:“亦可。”

徐子青便舒展了眉头:“既然云兄都这般说了,也甚觉安心。”这时他转头看向东黎昭,说道,“虽是为封了龙气,此事却是有云兄提醒,封灵诀亦是云兄所教。当向云兄道一声谢。”

东黎昭对云冽颇为戒惧,闻言心中一抖,随即定定神,上前一步,拜了下去:“东黎昭多谢云前辈相助之恩。”

云冽拂袖,东黎昭已然是身不由己,站起身来。再回过神,则觉得满室回暖,原来那已消失了。

徐子青见东黎昭神色一动,像是松了口气,不觉失笑:“云兄乃是此生挚友,虽素来严厉,却是外冷内热之,无需惧他。”

东黎昭已是十分敬重徐子青,当下肃然道:“昭儿明白。”又仰起头,“先生方才与云前辈所言……”

徐子青微微一笑:“无他,不过是决意送回去下蕲州罢了。”

东黎昭心中立时狂喜:“先生,、真好!”然而又是目光一黯,“可这未免太过麻烦先生,只怕会让先生为难罢……”

徐子青语带安抚:“并无为难之处,既然救,自然便要救到底。倒是见到时,伤重若此,缘由为何,也要同说说才是。”

东黎昭闻得此言,默然垂下头来:“先生对昭儿恩重如山,昭儿……便也不瞒先生了。”

说完此言,便将前事种种诸般道来。

原来下九洲中有两国并立,分踞两面,东南方之国便是承璜国,占有五个大洲,地广物博,百姓众多。国都便下蕲州上。东黎昭是该国国主皇后次子,上有一位兄长,为东宫太子,名为东黎熙。

然而此代国主昏聩,宠幸一名民间女子,封为凰妃,隐隐与凤宫之主有并驾齐驱之势,而凰妃亦有一子,名为东黎彰。凰妃更有一位亲生兄长,手掌兵权,受封镇国大将军。故而虽说东黎熙有文保举,也有东宫之位,但镇国大将军兵权震慑之下,反而不得不退避三分,使得东宫太子与五皇子东黎彰于朝堂上势力可说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数月前国主猝然驾崩,并未留下遗旨。而东宫原该继位,可正东黎熙与东黎彰博弈之时,镇国大将军突然发难。先是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尽皆杀了,又杀死除两名嫡子与五皇子之外的所有皇子、公主,同时反抗大将军之文臣武将也被杀了干净,使承璜国霎时血流成河。

东黎熙、东黎昭兄弟二原以为他两个也将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大将军倒戈先行杀死自己的亲侄儿东黎彰,反倒留下了他们的性命。随即凰妃、皇后亦死,后宫佳丽百余,尽皆被此屠杀!

听得此处,徐子青立时皱起眉头。掀起了这等腥风血雨,此未免太过疯狂邪异了!

东黎昭提及皇后与诸位兄弟被杀之事后,也是面带痛苦仇恨之色。他正是双拳捏紧、指甲刺破了皮肉,浑身震颤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来。

也不知这大将军是何时聚拢了这样庞大力量,远比从前众以为多上数倍。屠朝戮宫之事给他做来,真如摧枯拉朽,便是东黎熙也毫无反抗之力。

后来东黎熙被囚禁东宫,东黎昭则被投入天牢,吃尽苦头。这满身鞭伤,皆是那是被狱卒刑求而来。

东黎昭天牢里受尽屈辱,足足一月之后,才有趁夜偷入,以替身将他换出,要将他送出海去,到邻国同盟处求助。然而他不过侥幸逃走数百里,就被后方追来的弓弩手数箭刺中。东黎昭眼见活不成,便自崖上跳入海中,后来不知怎地,就被卷到了上蕲洲来。

徐子青听完,只觉得这承璜国近来之事古怪异常。那镇国大将军屠杀皇子女、后宫众后妃以及支持正统的朝臣,照理说该是为了铲除异己,以便谋朝篡位,可他却偏偏留下了最正统的兄弟二,实是没有道理。

难不成他还有别的盘算?

再若换个方向推测,如若大将军是为“挟天子以令诸侯”而留下正统血脉,却只需留下年幼的东黎昭,已成气候的东黎熙就该除去才是。可这种情形之下,则不需要诛杀朝臣了。

左思右想,这位大将军的做法都实是不能说通。

不过既然想不通,徐子青便也不想了,他只问道:“虽说愿送回去下蕲州,可那处情势如此严峻,还愿回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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