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诰命
时节入了腊月，韩家各处庄子里的租子,铺子上的年红都陆续送了来。按着以往的惯例,五老爷韩令守外面核对接管,留下家里过年的用度和明年的嚼用,还要用于故交之家相互走礼,其余的,按着名册,分散给依附于韩家的旁支族,投韩家门下的幕僚们,还有一众体面的仆从。
思伽这半个多月来,一直上查与各府往来的年礼单子,按着一年年东西的数量,总价,照着模板倒换着就是了，虽然这样费了许多的精神，倒是保守着不会出大错。如今，吕氏过来帮扶，万事抬头就有个商量的，做起事来，的确比之前轻快许多，这么枯燥的事也没有原儿那么无聊了。
“万府单子上的普贤菩萨像减了吧，原他们家老太太是极信佛的，所以，往年单子里才免不了佛物，年头的时候，他家老太太已经没了，往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万家与们韩家是多年的交情了，不可因他家守孝就轻看了，找找差不多，素净点的东西添回去才是。”吕氏是个实诚，应了老太太，就尽着心办事，每日早间都来苍擎院坐着，思伽理家，她也不随便指手画脚，就是一尊佛爷似的坐坐，有了问题再一道参详参详，动一处，必细细的说了其中的缘故与思伽听了，多年持家的心得，各家说得出口的来历要事，也不藏私的。真是个风光霁月的物。
“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都说了两刻钟的话了。”江氏手捧着一盏白瓷薄胎茶杯，低低的劝道。
因着吕氏和思伽埋头思量着各处的礼单子，桌上铺满了册子，单子供查阅，还有笔墨纸砚放着，怕忙乱中茶水碍事，就没有摆桌子上。吕氏接了茶杯喝了半盏，还给江氏，接递之间，触碰到江氏的手背，皱眉的道：“这间屋子炕烧得暖暖的，怎么的手这样的凉呢，必是血气不足的缘故，赶年前，请个京里的好大夫写几张调养的方子才好。”说完，对着身边一个丫鬟道：“去，把屋里的那套野鸭毛斗篷袖笼拿过来，再吩咐厨房，今晚加个红枣海参乌鸡汤。”
思伽听了这话，忙使眼色，让丫鬟拿来一个手炉给江氏用着。
吕氏笑着让江氏接了，江氏拿了手炉，乖乖的静静的回到下首的绣墩上坐着。思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和谐的妻妾相处之态，这几日，无论吕氏去哪里，甚至是去给老祖宗，老太太请安，都把江氏带身边，真是形影不离，亲如姐妹。江氏也是待吕氏周详，一应伺候都是自己来，吕氏跟着的丫鬟媳妇们，俱是靠后了。思伽不是愚木之，也是看出来了，吕氏多少有点女性情节，并对此不加遮掩。说实的，对于非主流的情感方向选择，思伽一直抱着尊重谅解的态度，据说，闽江一带，一些家族宗法都公开承认这种关系，至于整个社会，只要情感双方不刻意的挑战们的道德底线，大家也都抱着宽容的态度。
能形成这么开放的态度，这个社会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儒家和而不同的仁爱思想让世对这种事情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再说了，非主流的情感选择，从未根本上挑战过以男女为基础之家的主流地位。这里的贞操观念和以后有点不一样，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才讲大防，尽到了夫妻的义务，并不耽误传承子嗣的大事下，同性的选择，作为情感生活的调剂，为世所忽视或是谅解。
除了那方面不合拍，吕氏是思伽出嫁以来，结交的最意气相投之，年纪上，两也只相差了十二岁，几天理事下来，思伽便引吕氏为半个知己，红颜蓝颜的，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处理了一天的琐事，思伽邀吕氏去屋中小坐，命拿出一整套从衣服，到首饰，配饰的行头出来，道：“明天侄媳第一次进宫，也不知道穿什么，配什么，还请六婶掌掌眼。”
为了彰显朝廷对年节不能回来的边关中层将士的荣宠，太子妃慈庆宫设席，宴请其京家眷。因为虎贲前卫，腾骧卫，这一批出去的，多是四至六品的年轻将官，虽然基本也是出身勋贵，不过，妻子大半是没有诰命的，到时候，领宴，就没有统一的制服了。
“也只进过一回宫，就是去年中秋得诰命那一次进去谢恩，皇后娘娘都没有见着，就听了女官的一回训诫就出来了。”吕氏说着看起东西来，想到思伽是没有诰命的，又勉励道：“别着急，的诰命是早晚的事，旭哥现就给挣呢，将来……呵呵，必定之上，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世界上，女子这个社会中得到的最高荣耀，就是诰命。女子的诰命虽然依附丈夫的官职之上，也不是说，丈夫是几品官，妻子就能享受几品的诰命，那样，诰命夫太不值钱了，也失去了珍稀的荣誉感。得诰命，那要看家族实力，丈夫是否出色，还有为国所用的潜质，妻子是否当得合格，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有榜样的作用，不过，前两个是基础，古代妇女，对外拼得就是丈夫。
思伽讪讪的玩笑道：“诰命夫就那点子俸禄，家里不缺这个钱。再说了，宫里抬头都是贵，面对天子嫔妃，宗室家属，便是得了一品两品的，去朝贺也是处处警醒，风光是风光，身其中的时候，也多少不自吧，看家里这次年中的国宴，老祖宗，太太，大嫂都上表躲了。”
吕氏也有几分不拘流俗的率真，思伽与之言谈就多了几分真性情。
吕氏倒是认真的叹了口气道：“老祖宗是年纪大了，体力精神上难撑起这样的场面，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了。婆婆……哎，年轻时，自己想不开，毁伤太过，伤了身子，现能看透了多少，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了。徐氏的月份大了，她只要这次能平安生儿子，也不缺这份体面。再来，韩家年后必定风光，这个时候，还是先压一压的好。就老太太了，是个见惯了阵仗的，那气势，哈哈，挑大梁也没事。”白氏，汪氏那种国宴里，三品就太低了，再加上还算是年轻寡妇，是没有份的。
“听说皇上私下里赏过一块玉珏，明天那么的场面，正是机会戴上。”吕氏突然道。
思伽笑道：“六婶倒是知道得多，那是四月的时候，皇上私访到娘家，说话间赏的，说来还大场面戴出来过。”
吕氏谑笑道：“赵氏的皇帝，都是这点爱好，喜欢出宫溜达，这几年，溜达到韩府也是多次了，可怜着锦衣卫指挥使，每次都提心吊胆的，听说四十就花白了头发。多加件厚实点中衣吧，听说，腊月的宫宴上，都没有自家的炕头暖和。”
思伽处吃了一顿点心，江氏给吕氏穿戴好，吕氏也给温柔的给江氏披上那件野鸭毛的斗篷，思伽送到门口，让于嬷嬷送出院门，正巧，阿芒气冲冲的拉着哭得红彤彤的绿竹回来，要回后头倒南房去，思伽看见了，不免关心道：“这是怎么了，谁冒犯了的姑娘们了。”
阿芒低声哄了绿竹几句，就拉着绿竹到主屋来，愤愤的道：“二奶奶，说了可别怪罪绿竹。绿竹的身契是给了韩府，不是父母还那里嘛，虽然仅仅是个坟头，绿竹也还牵挂着，想着他叔婶年里祭拜的时候随添点祭礼，刚刚，门房和她叔婶见了，商量这个事。她婶子竟然说要修坟，开口要十两银子，还说什么姑娘年轻不懂事，绿竹的银钱还是让他们保管着，真是个黑了心肝的，绿竹现是二奶奶的奴婢，韩家的奴婢，于景王府不相干，他们还当绿竹是他们侄女呢，算着绿竹的身价跨府来要钱了。”
论理，一个卖身了，生身父母是远远排主子后头，再说了，现换府了，爹娘那是景王府里的家生子，还穷讲究什么。绿竹是后来的，怕主子责怪忘了奴婢的根本，只赶紧抹了泪水，怯生生的看着思伽。
“可有给他们？”思伽问向绿竹。
绿竹摇摇头道：“就揣着五百文钱过去的，想着五百文买些香烛，做些祭菜就够了，就给了他们五百文。”
思伽笑笑道：“既然阿芒说，家叔婶是黑了心肝的，这五百文不是也收进自己的腰包了，有几文钱能用父母身上，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对着这样的亲戚，就要有一毛不拔的态度。”
绿竹低声道：“不管他们会贪多少钱，父母总归生一场，只花五百文买个安心罢了。”
思伽想了想道：“这里是不能明目张胆的给开例，不然这样吧，以后这事，给放个假，自己花钱雇个车，再请托一个府里相熟的妈妈随行，外头卖一些现成祭祀用的东西，送到父母那边去吧。虽然不忌讳，可别忌讳，不是自家的祭礼晦气，可不能府里私自预备。”
绿竹听得一喜，连忙表态道：“谢谢二奶奶，奴婢知道好歹，绝不敢污了府里，自是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不打眼。”
思伽感叹道：“谁不是父母生下来的，念一片孝心罢了。这样一路费用过来，是多了些，麻烦些，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用受叔婶辖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