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何秦合理》正版
梁希晨的死讯传来的时候,秦理和何棠刚睡下不久。
因为工作的缘故,秦理是24小时不关机的,他的手机铃声漆黑房间里突兀地响起,瞬间就惊醒了两个。
何棠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灯,扭头看着秦理,他依旧躺床上,左手拿着手机放耳边。
何棠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只是很安静地听着电话那边的说,最后说了一句:“知道了,现过来。”
挂掉电话后,他仰躺床上,目光无焦地对着天花板。
何棠问:“出什么事了?要去哪里?”
秦理久久没有回答,何棠也没再催问,她快速地下了床,把秦理的衣裤拿来,推过轮椅准备帮他起床。
“先帮穿衣服,再去叫关敬备车。”何棠说。
秦理没反应。
何棠又问:“是公司的事吗?哪个工地出了问题?”
他依旧不说话。
何棠按动床边按钮,床面缓缓升起,秦理逐渐由仰卧变成了靠躺的姿势,但是他的左手并没有撑住床面也没有拉住吊环,等到床面起到一定角度时,秦理的身子因为支撑不够而向右边倒了下去。
何棠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秦理身体疲软,就这么任她拥怀里,何棠也不敢放手,低头看他的脸,竟是毫无表情。
“阿理,怎么了呀?”何棠担心极了,心里渐渐涌起不祥的预感。
秦理终于说话了。他抬起左手环住了何棠的腰,把脸埋她的胸前,低声说:“希晨死了。”
何棠一时无法反应:“啊?”
“他死了。”秦理又重复了一遍,“梁希晨死了。”
何棠心里被重重一击,惊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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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何棠一直紧紧地抱着秦理。
他身体有些僵硬,什么话都不说,两只眼睛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前方。
何棠神经紧绷,丝毫不敢松懈,只怕自己一松手秦理就会倒下来。
医院里,梁希晨的遗体还留重症监护室。
梁鲁生走廊上哭天抢地,还有梁家的一些亲戚围他身边,有些女哭泣,男们则大声地质问着医生。
所有都想不明白,梁希晨只是有点肺炎而已,怎么就突然恶化去世了呢。医生耐心地对他们解释着,因为梁希晨是高位截瘫患者,本身体质就较常差许多,平时也常有尿路感染、肺部感染、褥疮而引起的一些并发症,他有肾结石,还有胃溃疡,肠道功能也很差,因此他的日常护理是十分重要的。
这一次就是因为突发性的肺炎加剧引起了他身体各器官的连锁反应,医生们已经拼尽全力对他进行了抢救,可是病情发展得非常快,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何棠和关敬陪着秦理赶到医院时,孟老师也刚刚到,他们楼下碰到,孟老师见到秦理,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秦理抬头看她,淡淡地说:“没事,上楼吧。”
几个去坐电梯,关敬推着秦理的轮椅,何棠跟他身边,时不时地把手搭上他的肩。等电梯的时候,秦理抬起左手拍拍何棠搭他肩上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到了重症监护室外,梁家的几个男性亲戚还和医生们争执,梁鲁生瘫坐地上大哭,看到秦理坐着轮椅过来,他突然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他冲了过去。
关敬反应已经够快,他上前想拦住梁鲁生,可是梁鲁生已经近乎疯狂,力气奇大,关敬估算不足被梁鲁生重重推开,只见梁鲁生冲到秦理面前,一拳向着秦理的脑袋挥去。
这一拳的力气大得惊,速度又快,秦理抬起左臂架了一下,却毫无用途,何棠大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秦理她身边连带轮椅地倒了下去。
秦理的腰部有束带束缚,这时候也无法挣脱,他的双腿扭曲着被压轮椅下,右臂也被折压身下,左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头。
他头部剧痛,四肢发麻,一时间眼前发黑,耳边一片寂静,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冲上了脑门,腹中阵阵恶心。
这可怕的感觉已经多年不曾有,但是秦理却对它很是熟悉,这种熟悉感令他窒息,令他恐惧,令他绝望,却又深深地无能为力。
关敬已经拦住了梁鲁生,孟老师和其他一些男医生也帮着去拦他,却没来得及止住梁鲁生往秦理身上又重重地踢了一脚。
何棠猛地扑到秦理身上,趴跪地上张开双臂护住了他。
梁鲁生的第二脚就踢到了何棠背上,她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把秦理抱得更紧。
秦理蜷着身子,双腿还和轮椅纠缠一起,肩背微微地发着抖。
梁鲁生终于被拉开,他嘴里还破口大骂,骂着各种下流粗俗的脏话,他骂秦理是魔鬼,是杀犯,是骗子,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恶资本家!他说秦理一定是上辈子作恶太多,才会落得这辈子终生残疾!他骂秦理一切都是活该,说他利欲熏心,草菅命,当初害梁希晨变成残废,现又害了梁希晨的命!
……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N棠连滚带爬地跪秦理身边,紧紧将他拥怀里,她心里又气又急,也无暇去理会梁鲁生的谩骂,只想着秦理的安危。
她忍着背上的疼去解缠秦理腰上的束带,嘴里焦急地喊:“阿理,阿理!有没有怎样?!醒醒!不要吓!”
有医生蹲到他们身边看秦理的情况,还有护士小跑着去推轮床。秦理突然清醒了一些,他的左手猛地扣孜棠的手腕,何棠心下一惊,只见秦理正用力地仰着头看她,他的眼神变得陌生又可怕,眼里竟还布满血丝,他的面部肌肉微微地抽动着,口唇歪斜,很努力地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糖……糖……不要害怕。”
然后,他突然地仰起下颌,古怪地大叫出声,整个剧烈地抽动了起来。
有医生大喊出声:“他癫痫发作了!轮床!快!”
癫痫?何棠发了懵,是不是就是羊癫疯?
何棠听何庆国说过羊癫疯,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癫痫发作,还是她的怀里。
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几乎要不认得怀里的这个。
秦理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形象,他头发散乱,身体僵直,脑袋大力地向后仰着,脖子上青筋毕现。
他翻着白眼,口鼻处涌出串串白沫,一张脸由苍白渐渐地变得青紫,喉部发出阵阵奇怪的咕噜声。
他的左臂抽动得很厉害,诡异地扭曲着,连着平时寂静不动的右臂和双腿都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他的力气似乎变得很大,一会儿弓起背,一会儿又猛地挺直身躯,使得何棠几乎要抱不住他。
她被秦理带得松了手,他的脑袋磕到了地上,一下一下地撞着地板,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持续不断的抽动中,他的身下渐渐地溢出了一滩水,浸湿了他的裤子,也浸湿了何棠的衣衫。
她知道,他失禁了。
何棠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她知道这时候不是惊慌害怕的时候,她没有时间发呆,脑子里突然想起幼时听何庆国说过,羊癫疯犯了的也许会咬破舌头,或者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憋死,因此一定要让他张开嘴,塞进东西。
边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物品,医生还未作出反应,何棠已经毫不犹豫地掐开秦理的嘴巴,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了他的嘴里,他还不停地吐白沫,身体像触了电一般地狂抖不休。
她感觉到他的牙狠狠地咬她的指上,一阵剧痛传来,何棠竟不害怕,只是想着不能让他咬舌或窒息。
边上的都惊呆了,有更多的医生赶到秦理身边,一个医生看到何棠的手指秦理嘴里,大声地训斥她:“疯了不成!赶紧把手指拿出来!!这样会受伤的!!”
何棠冷汗涔涔而下,倔强地咬着牙摇头,医生试着去拉何棠的手指,秦理咬得很紧,完全拉不出来。
有医生快速拿来压舌板伸进秦理嘴里压住了他的舌头,才有将何棠的手指拉出来,她的手指已被咬破,鲜血淋漓,连着秦理的嘴边也是白沫混着血水,看起来更加可怕。
医生们没有慌张,一个医生护着秦理的头部,他头下垫上了一个枕头,另有医生护着他的四肢,按压着他的几处大关节,限制着他身体的抽动。
何棠呆呆地跪一边。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何棠脑中一片空白,终于,秦理停止了抽搐,他僵直的躯体渐渐变得柔软,整个安静地躺地上。
医生们松了一口气,合力将他抬上轮床,往走廊深处推去。
关敬小跑着追了上去。
何棠站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梁鲁生和他的亲戚都被之前的一幕吓住了,何棠冷冷地注视着梁鲁生,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指上的血都擦了她的颊边,她却丝毫不觉。
梁鲁生看着何棠苍白的脸上满是鲜血,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身上尽是血迹,十分得诡异恐怖,偏偏她的眼神却是平静无波的。
“秦理不是魔鬼。”何棠注视着梁鲁生,轻轻地说:“才是。一定会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