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如海展开薛谦的来信，越看面色越是发白。若是细瞧,还能见着他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急急把信给烧了,见着它变为灰烬方重新坐到椅上。
“老爷,老爷……”
沉思的林如海猛地惊醒过来,皱眉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罚一月月钱。”
来不禁哭丧起脸来,转而笑道,“老爷,太太刚昏倒了。”见林如海瞪眼要发怒,那下忙说道,“林嬷嬷找了大夫瞧过,说是太太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林如海闻言站了起来，随手解了腰上系着的一块玉佩给了那下，便匆匆朝贾敏院中走去。
那下捧着玉佩喜不自禁，不必看玉佩成色如何，光是这编织手艺便值上不少钱。这会子他面上哪还有悔意，这玉佩可是顶了他好几年的月钱了。
林钰穿着一件污了衣角的袍子站门外，瞧见众满面笑容的进进出出，愣是没主意他。好一会，林如海匆匆赶了过来，见着林钰，沉声道：“怎的这？今儿功课可是做好了？”
林钰一抿唇，忙道：“已是做好了，刚听说太太病了，这才想过来瞧瞧。老爷，太太没事吧？”
林如海略微复杂的扫了眼林钰，一摆手，道：“太太没事。先回自个屋里，一会子再来检查的功课。”说罢，忙进了屋里。
林钰一歪头，老爷竟也未曾发现他衣摆的污泥？带着好奇，慢悠悠朝自个屋里走去，只林钰到底是个贪玩的年纪，到了院子便又蹲到树下戳着蚂蚁玩着。
这时，一个身穿蓝衣的丫鬟端着药经过，正巧遇上来找林钰的奶嬷嬷。蓝衣丫鬟笑道：“嬷嬷往哪去？”
“还能哪去，可不是小祖宗又不见了，正去找呢。”
“小祖宗？是大爷吧。”
“可不是，咱们府里，除了大爷还有哪位当得小祖宗之称了。香秀姑娘这是？”一下午皆忙着找林钰的奶嬷嬷，这会并未听闻贾敏有孕之事。
香秀原是贾敏陪嫁的二等丫鬟，今年刚升了一等，成为贾敏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很是会做，与谁都和和气气的，跟林钰的奶嬷嬷更是。故今儿遇着她，奶嬷嬷才会说那么些话。
不想往日笑脸迎的香秀沉脸一哼，嗤道：“嬷嬷怕是还不知道吧？咱们太太饷午时被诊出已有两月的身孕。这会子太太有了亲生骨肉，他日后可就不是什么小祖宗了。”
奶嬷嬷面色一僵，喃喃道：“太太有喜了？”遂又道：“也是，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要往常大爷不见了这么会子？太太早打发问了。今儿却是无过问半句。”
香秀又是一哼笑，道：“要怪便怪大爷命不好，若是托生了太太肚里，哪有这么些事。大爷终归是长子，好好伺候他，兴许日后也有出头之日，让享那后福。呵呵……药快凉了，还要给太太送去呢！这就先走了。”说罢扭着腰去了院里，留下奶嬷嬷原地叹气。
“若这胎是个哥儿，大爷哪还有出头日。”摇摇头，心里默叹一句‘能长大便是不错了。’便继续找林钰去了。
林钰握着树枝从树后出来，瞪着泛红的眼珠子。他怎会不是太太生的？他要去告诉太太，让太太把这些背后嚼舌根的都赶出府去。抿着嘴快速跑到贾敏院里，不想还未进去，便又碰着林如海。
“这又是去哪疯了？哼！每日里不思读书只知玩耍，罚晚膳前写十篇大字交上来。若不能，饭也不必吃了。”林钰抿着唇不吭声。过了好一会，林如海快要发火之际，才轻轻点头。
往常他也是这般玩耍的，只每回老爷要罚他的时候，太太都会帮着拦了。今儿未派来找他不说，这会老爷就门前喝骂于他，也未见太太派个出来看上一眼。难不成，他果真不是太太所生？
夜幕降临，洗漱后换上侵衣的林钰，终是憋不住的拉着奶嬷嬷问了他思索了一日的问题。只得了的回答，却是他最不愿想要的。
等了许久，林钰红着眼轻声问道：“嬷嬷，果真不是太太生的？那太太日后有了自个的孩子，是不是便不要了？还有老爷，有了嫡子便也不喜爱了？”毕竟他生来便没见过生母，心里边自是贾敏更重些。
奶嬷嬷搂了林钰，哭道：“的哥儿啊！日后嬷嬷疼。”奶嬷嬷这不言而喻的答案，让她怀中的林钰握紧了拳，目光从懵懂不知变得幽暗起来。
薛虬回到扬州之时，已是八月。此次他家中足足待了近一月，很是享受了一番贵宾般的待遇。走时，薛蟠那淘气包竟还哭着不让他走。想到那顽皮的弟弟，薛虬又是一笑。
见过了林如海和贾敏，又奉了雪宁备上的礼，这才回到他林府的院子。普一进门，便见一月未见的林钰正站院子里等着他。
扬起笑，一作揖，道：“薛表哥好，一路可是辛苦？”
薛虬盯着林钰的眼珠子，笑道：“一路有伺候着，哪就辛苦了。只表弟今儿怎不屋里练字，反倒这等起来了？”薛虬一面说着，一面进了屋。
林钰踌躇了会，小跑着跟了进去，正色道：“表哥，日后常来找，让帮忙教导读书写字。可行？”
闻言，薛虬的脚步一顿。薛虬早知林婶婶有了身孕，林钰日后定是不同往日。只这会子林婶婶也不知肚里男女，该是不会对他不好才是？
因问：“叔叔早前给开了蒙，这会也是请了先生教导，怎来找了？”
捏着衣裳，林钰垂着头不说话。薛虬盯了他半响，最后轻叹一声，道：“日后若是府里，便到这儿来。只也知，大多都书院那边。”
林钰猛地抬起头，眼睛闪现着高兴的光芒，用力的点点头，道：“知道了。表哥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是累了，明儿再来。”薛虬望着那小身影，又是一声轻叹。原先那童真爱玩的林钰，却是不见了。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来年的二月。这日用过晚膳，贾敏照往常那般歪榻上休息。一旁的小丫鬟轻轻的揉着她有些浮肿的腿。
“太太，这大爷又去了薛大爷那儿，这……”
贾敏一挥手，慢慢的侧了□子，慵懒道：“嬷嬷无需多关注这个，只将钰儿边上的瞧好，莫要钰儿耳边乱嚼舌根子就是。”肚里男女都不知，这会子无需急躁。
说完这话，贾敏秀眉一皱，道：“又抽痛了。”没过一会，贾敏面色发白道：“嬷嬷，快叫稳婆来，这会怕是真个要生了。”一时间，屋里屋外乱作一团。
其中一趁乱朝书房跑去，正是上回报贾敏有喜之。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对林如海道：“老爷，老爷，夫要生了。”
林如海霍的站起身来，愣了好一响才朝贾敏院子走去。留下那满脸失望的下，他还想着这会老爷再赏他点什么呢。
折腾许久，第二日巳时，贾敏方才生下一女。孩子刚一出来，扬州府瞬间百花齐放。而贾敏所出之女，也是不同一般刚出生时婴儿那般，长得白白嫩嫩的。
略有失望的抱着女儿，林如海还是大手一挥，赏了府里每三月的月钱。趁此机会，一个下忙上前说了方才的奇事。
“浑说，大姐儿与常无异，若是叫知晓谁外头乱嚼舌根子，一家子发卖了去。”那拍马屁之与其他均是打了个寒战，纷纷言道绝不敢往外说。
洗三这日，林如海兴匆匆的来到贾敏屋前，笑道：“给咱们姐儿取了名，就唤黛玉。”
贾敏屋内抱着黛玉，满眼惆怅。满心期待着是个哥儿，这会子生了姐儿，可不是忧愁么。
“常言道：先开花后结果，太太好生调理好身子，日后自是能诞下哥儿。”奶嬷嬷端了药给贾敏，轻声说道。
闻言，贾敏憋气一口灌下这碗苦药。
雪宁接到薛虬来信时，正亲手教着宝钗绣花。见着林黛玉果花朝节出生，叹道：“书中的三大主角啊！这会算是全凑齐了。”
“妈说什么？”手里捏着针，宝钗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雪宁问道。
“没什么，林婶婶给生了个妹妹。哪日得闲了，妈带去瞧去。”雪宁拉过宝钗，收了她手里的针道：“还小，每日学上一会便成。去找哥哥玩去吧。”
等宝钗不见了影，雪宁方收了笑，红了眼。京中传来消息，老祖母已起不得身，粥也喝不下多少。太医已放了话，说是就今年了。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上京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