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牵手
吉安娜替披上一件有兜帽的长外套,秋天的沃尔泰拉气温刚刚好,热的时候不超过二十摄氏度,冷的也差不多十来摄氏度。
今天有雨,吉安娜替戴上兜帽,倾身过来的时候耳边说。所以温度会比平时的万里无云,有阳光的日子来得低。
外套看起来灰不溜秋,比黑色浅,除了衣袖及扣子边沿有银线外,没有任何图案。
来这里几天,除了一开始迷迷糊糊从希腊廊柱那里看到的葡萄田外,对于沃尔泰拉毫无印象。外面是晴是阴,有太阳还是有大风都没有任何感触。这里的封闭及隔音一流,典型的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吉安娜将重新领出去,不知道她到底是多害怕凯厄斯,反正走到前厅的时候她的从容就消失,手很紧张地摩擦起来。
知道凯厄斯哪里等,不想多一个跟同样遭罪,经过走廊的时候,多走了几步越到吉安娜前面,然后提起长到膝盖下面的外衣奔跑起来。
跑得很快,吉安娜帮细心梳好的长发从兜帽撩出来,兜帽最后都被的跑动冲力掀开。经过那个转角的电梯,直接跳过一个走道阶梯。前台的灯光虽然不是油灯,但不知为何沃尔图里的整体基调就钉死阴森森的暗色调里,多点阳光进来都要他们的命一样。
比卡伦一家全是玻璃的大气整齐,这里就是被古老这个恐怖的形容词,给一口一口吃掉所有新鲜的色彩。
寒冷,无生气,复杂,寂静,踏过的每个脚印都是历史。
冲到前台发现凯厄斯已经换掉那身古董级别的贵族服饰,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裤子烫得笔直,领口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红与黑永远是最不退流行的搭配色,他可真喜欢围巾,生怕让看不出他怕冷一样。
他太显眼,不小心将他当成地理坐标。冲得太快完全刹不住脚,地板有没有防滑措施,穿的鞋子是一双样式很简约的短靴,深色平底。鞋子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所流行的样子,还很传统地鞋底标注制鞋公司的头个大写字母。吉安娜给挑选这双鞋子是考虑到雨天的因素,她说制作鞋子的是个二十世纪初开业,到现已经传至第四代的家庭作坊。
这双油光可鉴,皮革材料优秀的鞋子完全没有帮到半分,因为几乎是狼狈地一头栽到凯厄斯的身上。
跑得太快的后果就是灾难性的车祸现场,凯厄斯也不知道躲避一下,如果他懂得后退两步,的脸就不会磕到他胸膛上。他触感柔滑的围巾一点都无法缓解扑上去的惨烈,非类的身体好像全部都是骨头构造起来的,惨白兮兮,硬度超过莫氏十,谁撞谁碎。
感觉自己是直接撞到水泥墙板的,痛得像炸毛,完全忘记凯厄斯是只吸血鬼,痛处揪住了所有的注意力。一把要推开他,纹丝不动,只能第一时间双手捂着被磕到的脸,整个蹲了下去,将痛苦的声音咽回去。好一会才发现凯厄斯的裤腿就旁边。
觉得自己有点丢,闷不吭声地用手死死捂着鼻子,用手指快速将痛出来的泪水偷偷抹掉。心里默默数完一二三做好准备后,唰地重新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斜眼瞄了凯厄斯一眼,语气硬邦邦地说:“好了。”
凯厄斯很淡然地用手指抚摸一下被撞到的地方,冰凉的眼眸是深褐色的,肯定他戴了隐形眼镜,不仔细看无法看出其中的不自然。
笨手笨脚的态度很好地娱乐了他,这货瞄了一眼,端着高档大气的架子,抬起他那高贵得一塌糊涂的下巴,冷冷地笑了笑。
再次看到很喜欢一只手往后弯着,外貌削瘦英俊的德米特里。他另外一只胳膊上搭着件纯黑色的兜帽长外套,除了颜色比深外,款式设计一出同源。
德米特里目不斜视地立刻走过来,凯厄斯很自然地伸出手,让他伺候地将外套穿上。
这腐朽的贵族阶级,实看不惯,有没有非类廉政公署能举报。他们一定贪过污,犯过罪,杀过,活太久,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吧,还真不清楚他们到底活多久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看起来像是从中世纪走出来的……五六百年?
其实很难看出来,因为吸血鬼不是外以为的活多久就多少岁。当初顶着全校的舆论压力视线压迫,跟卡伦家的午餐聚会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对于吸血鬼年龄的争论什么的,也是卡伦家的午餐娱乐谈话之一。更多的是因为多了这个无知小白,希望帮科普些吸血鬼常识,别让遇到后傻得死那些常识上。本来不该知道那么多的,不过有时候餐桌讨论会不受控制地偏离轨道。
吸血鬼的年龄会永远定格他转换的那天,包括性格处事方式,要是三四岁被转换,那么的智商认知都凝固幼儿期,没有长大的机会。
如果十七八岁被转换,爱德华的年龄,那么爱德华的心态也很难正常过渡到他一百来岁的苍老,他顶多从十七岁的年轻中二病,变成老一点的中二病。本质上无论他过了多少年,他的年轻眼界及感受事情的方式都会一样。
生活了一百年的十七岁少年,跟十七岁少年生活到耄耋之年的状态,是两种迥然的表达方式。
其实自从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陷入了悖论荒谬的漩涡里的。
一个之所以会成长是因为时间带来足以让成熟的经历,时间可以改变的一切,让从孩子,少年,中年,最终闭目的一生都完美无缺地经历过四季。
但是吸血鬼不会有这种感受,无论时间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的本质年龄将无法改变地停留那个被转换的时间里。
他们可以学到更多知识,更多处事方式,更多世故圆滑,经历更多奇怪的遭遇。
却永远无法再次成长。
这简直太奇怪,哪里坏掉一样,时间他们身上真的会失去效用。
他们对于时间流逝的唯一感受是,如果活太久会有消极的疲惫感,会渐渐遗失情感。
然后呢,没有了。该十七岁还十七岁,该孩子还孩子。这很奇怪,总结,最后卡伦一家也觉得这很奇怪。
凯厄斯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年轻,干净而精致,没有一点皱痕,除了他皱眉的时候。他的性格……暴戾得让想抽他,所以他心里年龄跟他外表很符合。
一个老而不死的年轻任性鬼。
任性鬼很平静地自己伸手整理一下衣袖,依旧是他那万年不变带着强硬命令感的语气,他平淡而不接受反驳地说:“跟走,克莱尔。”
放下捂着脸的手,低头跟他后面,他走路很笔直,一般都无法跟他一样走路是直线的,跟着他的节奏走路差点脚打结。走出前台的时候看到吉安娜刚刚走过来。她站过道口,很安静地目送们离开。
经过的时候,见她隔得很远突然对咧嘴一笑,愣了愣,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应她。见凯厄斯步伐很快就走过去,完全将吉安娜视为无物,只能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跟着小跑而过。
这种工作,其实也很辛苦吧。
要出去必须坐电梯,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住的地方太过复杂会让抓狂。凯厄斯习以为常,他率先走入电梯。德米特里随后跟入,他是个尽责的跟班,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永远先一步站凯厄斯后面。
电梯里的灯光比前厅明亮,那些光线浮动他们脸上,带来一种梦幻的光泽。
这种美丽经得起任何光线的考验,深刻而奢侈,繁华如花。
不像是类,生命的颜色随时颓败凋谢。
站电梯口,突然很想就此止步,无论是凯厄斯还是德米特里,他们存的空间都形成了明显的压迫感。
“过来,总是傻站着机会不可能一直等着。”凯厄斯不给后退的时间,他的情绪少了暴躁的急切后,看起来平和冷漠得多,但是掌控欲没有丝毫改变。
他伸出手,手指灯光下面摊开的过程,就如某种白色的花朵盛开。
这种美态是类所达不到的程度,看着他那只伸过来的手,有点不自然地动动自己挨蹭着衣服的手指,接着很快速就将双手往后面背着,死死紧握。不给别反应的机会,身体运动能力的敏锐性超过任何一次体育课,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冲进电梯里,躲避一样地缩电梯后面的墙板一角。
拒绝来得太快,凯厄斯的手还伸半空里面。
他们背对着,沉默而诡异的压力再次笼罩住电梯这个不大的空间。
德米特里浑身僵硬地站着,只能看到他跟一样背身后的手,很紧张似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消失,手指已经按上电梯按键。电梯门关上,气氛更可怕,凝固的寂静恨不得将压得趴地上忏悔。
假装没什么事情发生,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最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消遣。双手还伸背后,压电梯墙上,那只受伤的手虽然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严重,但是才两天也不可能全好,手腕上的绷带早上换了一次,再经历抢电话的事件后,现又被压得隐隐发痛。
凯厄斯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重新将手垂下。祈祷他已经忘记有这么一号,千万别回头啊。
德米特里回头了,这个深棕色短发,长相很符合时下年轻女孩喜爱的英俊吸血鬼,很戏剧化地对歪嘴抽眉一下,那滑稽的表情这沉闷的气氛下,很清楚地表达出“竟敢拒绝他,死定啦”。
看得都想歪嘴,最后抿住唇继续心里默念一二三,什么都没看见。
电梯很快就打开,虽然对而言每一秒都长得像是永恒。相对论这玩意,某些诚总能提醒时间与时间的不同。
们走出去是一个大厅,不,看起来是一个私历史博物馆。有些惊奇地看着一整面墙壁的绘画出现,自然光投射墙壁上,穿着古希腊飘逸轻盈服饰的少女们沉睡悬崖边,她们艳丽的嘴唇如蔷薇花,丰满的大腿伸出裙子外,表情安逸自然。
看起来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风格,少女洁白的胸部光影下细腻纯洁。
接着是一排油画,角落摆放着大理石雕像,各种版画艺术品。
这些东西如果都是真品,几乎是价值连城。
有限的时间里,走最后面,东张西望将这些绘画粗略地欣赏了一遍。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秉着不看白不看的态度,将满大厅的色彩都塞入的眼睛里,吧唧一下吞到心底。
德米特里将门推开,雨水的声音清脆地洒进来。他很快就从门口一个架子里抽出一把红色的雨伞,打开,雨声与风声掉伞面上,若隐若现的意境。
凯厄斯突然开口说:“不用跟上来,这里是沃尔泰拉。”
德米特里很快地松开伞柄,让自己的领导者接过,自己闪到一边。
“克莱尔。”凯厄斯站门口,举着伞,雨水打他脚下,溅起破碎的水珠。
他看起没什么不对劲,叫的态度很自然熟稔,就好像们认识了很久。某种程度而言,们确实认识很久。
走过去,小心翼翼,手已经不敢背后面。来到伞下面,靴子刚刚好能抵御地面渗出来的雨水。跟随着凯厄斯的脚步,出了门,德米特里站门口看们,似笑非笑。
跟凯厄斯挨得近,气息交缠。他的温度比雨水还冷,总能感受到他身上类似冰霜的味道。
门外是一条小巷,意大利这个国家,隐藏着许多珍珠一样沉淀着历史光泽的小城。而这些小城里面,狭窄的石板路与漫长的弄巷组成了静默的印象。
雨中的散步不紧不慢,被关几天后,重新走出来已经远离了美国福克斯。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而灰暗,天空灰白地压伞上面。
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些倾斜而下的红色屋顶,手变凉了,那种冰凉很突如其来,本能要去挣脱,却发现动弹不得。
呼吸逐渐变得浓重,凯厄斯抓着的手,将往前拖着走,能庆幸他抓的是完好的那只手吗?
们走下阶梯,来到转角,一下就豁然开朗。巨大的广场出现视线里面,一些举着雨伞走过来,古老的石墙雨水里面显得不真实,看到高大的塔楼与类似宫殿的建筑物。
色调很暗沉,被大雨浸透的深黄。
不自觉地念出声,“黄色的……沃尔泰拉。”这个地方,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里走过来的。
凯厄斯牵着的手的力度加大,他手指的温度将的手烫得冰凉,无法温暖他。
“欢迎来到沃尔图里,克莱尔。”凯厄斯轻声说,他认真而执着。
手指的温度,凉透进的皮肉里,渗入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