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原谅你
额头凉凉的。
有替她换冰袋。
这个想法轻轻掠过脑海，像鸽子掠过蓝色天空。思维依旧迷糊,但依稀有了些逻辑。
凉宫奈慢慢睁开眼,看到一张凝重的脸。
兔子姬。
“……水。”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喉咙间灼渴得厉害。
正忙碌的棕发身影顿了顿,望过来。
身体被小心地抬高,一杯水贴她唇边。
温度正好。
沢田纲吉背过身去拿东西,凉宫奈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晚上九点。
她刚收回目光,立刻就发现另一杯水已经等自己面前了,还有两粒浅蓝色的胶囊。
凉宫奈忍不住皱眉,但还是默默地接过来,吞掉。
“其实等它自己好也可以的。”她低声道,“烧得很严重,”
“三十八度二，正考虑送去医院。”
“没那么夸张……发烧感冒什么的死不了，多睡多喝水就好了。”
沢田纲吉没出声，他把水杯放回一旁的桌子上，凉宫奈吞了吞口水，她很确定自己刚刚看到那只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也许他其实比较想掐的是她脖子？嘛但是发烧真的不是什么大病嘛……
“继承的事情怎么样了？嘛觉得肯定没问题的啦，”她讨好地说，“比起这边，觉得多关注下狱寺君比较好……的意思是，狱寺隼那家伙是守护者里最让操心啊……这么觉得啦。”
声音越来越小，凉宫奈有些不知所措。
兔子姬的表情好奇怪。
那种淡漠的神情，像什么都不意，又像是因为要拼命压抑什么而故意表现出来事不关己。
但无论属于哪种，那都不该是出现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
至少不该出现少年纲吉的身上。
“阿纲，怎么了？”她担心地看着他，想到今天她突然就晕倒了，莫非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giotto和说什么了吗？”
少年望着她，沉默了下，轻声说：“想问的是一世，还是？”
凉宫奈愣了愣，“那不是一样的吗？问的是们两个说了什么呀。”
“不一样。”他淡淡道，“如果问的是一世，那会告诉，他说了一堆毫无意义的话后就消失了；如果问的是……”
凉宫奈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沢田纲吉抿抿唇，转身端过一个盘子。
“先吃东西。”他说，然后揭开盛着肉粥的瓷盖。
凉宫奈郁闷了。话说一半什么的……超影响食欲有木有。
而且……
“阿纲，药一般都是饭后吃的吧？”
彭格列十代目僵硬了下，硬邦邦地说：“饭前吃也行。”
“……哦。”
沢田纲吉犹豫了下，低声说：“不过以后吃药的话，要饭后吃。”
“不要，饭前吃也行。”她笑嘻嘻的，“这是说的。”
“……错了，请原谅。”他苦恼地皱眉，“饭前吃药对身体不好，药效也可能会减弱……”
“知道啦。”她笑吟吟地说，一双黑眼睛弯弯地瞅着他，“听的，以后都只饭后吃，就算说明书上写着要饭前吃也坚决放饭后吃~”
“……”沢田纲吉无力地看着她，“能认真点吗？”
“很认真啊。”她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吧，是老大，总之以后吃药的事就交给了，饭前还是饭后都随便，吃还是吃都随便，吃一粒还是一瓶一样随便……”
沢田纲吉按了按眉角。“停，奈子，头疼……”
“阿纲，心疼……粥快要洒出来了。”
“……”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和平中流过，安静的室内只有轻微的吸啜声。
接过空了的碗，沢田纲吉问：“还想吃什么吗？”
“嗯……”凉宫奈想了想，“酸奶和橘子。”
沢田纲吉站起来，走了两步，从书桌最右边的抽屉里取出一袋酸奶，放到凉宫奈面前。
“酸奶。”他说，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橘色的球状物来，托手心。
“橘子。”
凉宫奈很给面子地鼓掌。
“goodjob！就这一手，就算将来不当黑手党也饿不死，魔术师可是非常受欢迎的职业哦。”
他微微一笑，把橘子放进她掌心里。
“奈子不喜欢是黑手党吧。”他问出这句话，神态自然，仿佛就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凉宫奈摩挲着橘子。
“也不是……”她一怔，古怪地盯着他，“阿纲承认自己是黑手党？”
“有什么不对吗？”他神态平静，“们不都叫‘彭格列十代目’吗？”
凉宫奈呆了下，“但是……”
但是兔子姬可是很抗拒自己黑手党的身份的啊。
……那个世界里，初三的时候就屈服了吗？
Reborn一定功不可没吧，恶魔，教坏孝子……
磨了磨牙，凉宫奈不情不愿地说：“没有，对当黑手党没什么意见……”
“是吗。”沢田纲吉不置可否。
“……嗯。”
房间里短暂静默了两秒，然后响起少年的声音。
“奈子今天看到Primo了吧。”
璀璨的火花少女眼中亮起，眼角温柔地弯下，“嗯。”
沢田纲吉紧了紧垂身侧的手。
“奈子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啊。”她用柔软得仿佛叹息的语气说，“很好。”
她停了一会儿，仿佛细细回味那个的样子，慢慢地，眼光越来越明亮，似有一千颗星星其中闪耀。
“阿纲，”她微微偏头，浅笑着望着他，“还记得以前和说的那个故事吗？那个雨天里迷路的小女孩的故事。”
她轻轻地说：“小女孩迷了路，一个外面游荡了很久……”
“然后，”沢田纲吉低低地接下去，“她被一个棕发大哥哥捡到了。”
“对。”她微笑，眼神温柔如最轻最软的羽毛，“他把她捡了回去，细心照顾。”
他没再接下去，她也不出声。
就这样静静的，让房间浸泡沉默里。
很久，凉宫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她的嘴角高高地仰着，“从没想过……哈哈。”
她快活地笑着，简直乐不可支，边笑边说：“搞不好天朝的时候就有sK磁场校正器的功能呢，不然为什么giotto会到那边？”
giotto，giotto，giotto。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个名字一再出现她口中，她神情温柔，无限向往。
沢田纲吉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冰冷，猛地攥住她的手——
“怎么知道那个是giotto？！”
凉宫奈愣住。
“当然知道呀……”
“不知道！那个——”他用力将冲到舌尖的话压回去，受伤般地盯着她，脸色变幻不定。
凉宫奈一动不动。她吓着了，呆呆地任那只攥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
她愣愣地望着她，直到少年自己发现他的失控，慌慌张张地松开手，看到那只白皙纤长的手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红印。
懊恼地看着她的手，他低低地说：“去拿药。”
凉宫奈抿抿唇，将手缩进被子里。
“没事。”
他紧紧蹙着眉，转身出门，三分钟后他回来了。将那只缩进被窝的手牵出来。
碰到她手背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轻轻的颤抖。
……更想抽自己了。
忍着阴郁的心情，他将冷敷贴贴她手背。
“……对不起。”
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凉宫奈静静地看着那只贴着药的手，很久。
“以为会替高兴。”她轻声说，“但却生气了。为什么？”
沢田纲吉无言以对。
“说那不是giotto，那是谁？”她扯起唇角，“难道是吗？”
沢田纲吉瞳仁一缩，还不及出声，就听到她冷冷地说：“凭什么说那个不是giotto，看过记忆吗？经历过经历的事吗？”
心脏抽紧，他的声音忍不住也冷了，“那么，就那么确信的记忆没有任何差错吗？”
“确信。”她扬起下巴盯着他，“那就是giotto。”
沢田纲吉简直想冷笑了。之所以最后他没这么做，是因为凉宫奈的下一句话很快又过来了。
她说：“阿纲，要是再说一句怀疑的记忆的话，就从这间房里滚出去。”
少女的眼神很冷，非常冷，望身上有种刺骨的疼。
沢田纲吉觉得就算是将空调调到十度，然后穿着单衣里面待上一整天……
也不会比这更冷。
于是他彻底地无话可说。或者该说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认命了吧，只要事关那个Primo，凉宫奈就会不可理喻。
算了吧，反正不过是再来一次而已，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
不过是再度失去而已。
不论是choice战，还是凉宫奈，都是一样的。
失败，失败，失败。
无能为力。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他为什么要站这里？
Reborn，若看到此刻的样子，是不是又会嘲笑地拿出列恩……
……Reborn。
至少这个世界，现……
大家都好好地活着的现……
还不算糟糕，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刻。
要振作。
沢田纲吉告诉自己，不许沮丧。
不许叫苦，不许退缩。
要像个男的样子。撑住。
没错，让他想一想，好好想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凉宫奈见到了Primo，比前世的时间更早，这次是初二。
她依旧认定Primo就是那个救了她的。
另一个世界，她接下来就会下定决心，要前往Primo的时代……
眼神骤然锐利。
沢田纲吉想，他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奈子，”他低缓地说，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安抚，“向道歉。”
凉宫奈的表情明显一缓，她撇撇嘴。“今天的道歉特别多。”
“真的，刚才错了。”他坐床边，朝她伸出手，“没有考虑到的心情，对……的记忆发表了些不太好的言论。很抱歉。”
凉宫奈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知道自己不对就好，不用反复道歉。——喂，别靠那么近，手拿开。”
他维持着朝她伸出手的样子，表情受伤。“还是不肯原谅。”
凉宫奈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刚才把的手捏成这样的是谁啊？”她扬扬那只贴着膏药的爪子。
“所以不肯原谅。”沢田纲吉垂下眼眸，那只伸出去的手渐渐垂落。
凉宫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气。
“真是怕了了。”
她自己靠过去，伸手将那只垂头丧气地耷拉床边的爪子捉过来，握住。
“这样就觉得原谅了？就开心了？”她没好气。
棕发少年抬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嗯。”
一瞬间，凉宫奈觉得自己真的某身后看到了拼命椅的大尾巴……再看看那双闪亮亮的暖棕色眼眸……
忽然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真是可怕。凉宫奈想，兔子姬只要用这一招，就能屹立攻界不倒了……没能对这样一张脸发脾气，更舍不得让他受罪。
而明明不是男生的自己，却同样对这张脸无可奈何……
果然是因为喜欢吧。
一小股温暖缓缓流过心间，凉宫奈这时候真心觉得，刚才那种恨不得拼个死活的糟糕气氛真是没必要。
是这个的话，不管怎样，她总是能多包容几分的。
因为他是沢田纲吉啊。
“阿纲，也向道歉。”她说。
沢田纲吉一怔。
“真的，”她认真地说，“刚才的态度也不好……太过分了。其实完全可以好好和说的。”
她歪了歪头，笑吟吟瞧着他，“也原谅吧？”
沢田纲吉看着她，安静了一秒。
“原谅。”秀气的眉梢温柔地弯起，他微笑，“们和好吧。”
“哟西，那么为了庆祝奈子和阿纲和好，阿纲，去把那边抽屉里的酸奶全喝了吧。”她指着刚才沢田纲吉拿出酸奶的地方。
“全喝了？”沢田纲吉苦笑，“那里面至少有十袋酸奶……”
“不用太感激。”凉宫奈笑眯眯地一挥手，“特许一个小时内喝完。”
“……好。”
咦？凉宫奈愣了愣。
“……真的要喝完的哦，一个小时内。”
“好。”
“……都不试下讨价还价吗？”
沢田纲吉凝视她，“那不是庆祝和好的表示吗，怎么可以讨价还价？”
凉宫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过分了……
家诚心诚意地想要和好，而她却趁火打劫，提出如此苛刻的不公平条约……她知道沢田纲吉不像她可以把酸奶当饭吃，这小子喝三袋就极限了……
“算了，喝一袋就好。”凉宫奈决定亡羊补牢，“重心意嘛，一袋和十袋都一样的。”
“嗯？奈子说什么呢。”沢田纲吉正从抽屉里往外丢酸奶，他手旁已经堆起了一个酸奶小山包，“十袋和一袋当然不一样，如果一口气喝掉十袋的话，就会因为酸奶中毒而住院啊。”
“……才没有那种病吧，酸奶中毒什么的从来没听过啊！”
凉宫奈确定了，这家伙不值得同情！让他喝酸奶喝到死吧！
“唔，一共二十三包。”
他走过来，将酸奶便利包们哗啦啦地倒凉宫奈面前。
凉宫奈自己也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奶屋日积月累下来竟然有了如此可观的储蓄量……
她纠结地看着那些酸奶，琢磨着一个如果一小时内把这些全干掉会不会真的……酸奶中毒。
“那么，”沢田纲吉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开动了。”
“第一包。”
“第二包。”
“第三包。”
……
十分钟后，沢田纲吉将第七个空掉的酸奶包掷进垃圾桶，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伸向第八袋酸奶……
“等下！”凉宫奈突然出声，沢田纲吉微笑着望过去，“怎么了？”
凉宫奈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道：“阿纲，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没有啊。”笑得更深，沢田纲吉撕开酸奶袋，凉宫奈眉角一跳。
“不难受。”他笑着说。
凉宫奈咬了咬唇。
第八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