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离家
南宫雅又家中歇了两日。
这两日里，流徵大多数时间都并不陪她身边,而是呆南宫夫之前收拾出来给她住的院子里。那院子十分宽阔,练凌云剑法再适合不过。虽然没了凌云剑,但流徵却并不意,她从院子后面围的竹篾之中挑了一根长竹片,竟然也用得十分趁手。
等南宫雅歇够了,又去向南宫夫妇禀明要一同上路,接着便收拾行囊,备了马车,准备上路。
临走之前,南宫无涯总算是想起来凌云剑的事。
“……那柄凌云剑只当是订亲的信物,暂时存放此,但既然们又要上路,便少不得要带件防身用的兵器。”说到这儿，南宫无涯使拿了三口宝剑上来，“南宫家虽然以刀法闻名，可毕竟是百年世家，兵器库里还是有不少收藏的。虽然比不上凌云剑这样的神兵利器，但多少也能应付应付……”
其实南宫无涯这话说得可算是谦虚了。递上来的那三柄剑，都不比凌云剑要差上什么。南宫无涯自持身份，虽然收下了凌云剑，却不肯让小看了南宫世家的威名。
流徵也不客气，只是看了一会儿之后，一把都没要。
眼前的这几把剑，要么是光华流转，剑柄上镶珠嵌宝，华贵非常，要么便是颜色古朴，乌沉沉的，一看便知是远古流传的宝器。
流徵琢磨了一番，实觉得不适合自己。
南宫无涯见她不满意，只好让南宫风带她去兵器库里自己挑。南宫风黑着一张脸，看流徵的眼神亦有些怪异，大概是嫌她不识货。
最终流徵选的剑，也的确让觉得她不识货。
她一眼没看库内那些或是悬挂，或是搁放剑架上的宝剑，而是直接兵器库门外的大箩筐里抽了一把连剑鞘都没有的薄剑。
“要这个。”
“……”
门外一个探头探脑的蓝衣侍从忍不住窜了出来。
“公子，这个……这把剑是自个儿制得好玩的，没什么用处……”
“就它。”
流徵很是坚定。
南宫风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倒是也没阻拦。
“随便。”
流徵选它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一柄软剑，制得甚至比凌云剑还要轻薄，不用之时可缠于腰间，方便行走，亦便于隐藏。
至于别的……
刀剑这些武器流徵看来都差不多。就算是凌云剑，也得使剑的厉害，才能用到它的厉害之处。从前她带着凌云剑一路走来，基本上是暴殄天物，还得时刻悬心，担忧旁觊觎。此刻手中这把剑却不同，丢了也不可惜，坏了也不心疼……
十分好。
流徵拿了剑，还没来得及走出兵器库的大门，就见到南宫颂急匆匆地跑来了。
“…………”南宫颂见到流徵，有些气喘，“跟小姐姐赶紧走。现立刻！从后门出去，然后走淮叶城西门，那边已经布置了南宫家的，会送们一程。”
流徵有些莫名：“这么急？”
“当然急了！”南宫颂白了她一眼，“没看见是跑来的吗？”
南宫风眉头紧皱：“出什么事了？”
“上官鸣和……”南宫颂看了一眼流徵，才接着道，“上官策云来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来找麻烦的。”
流徵匆匆赶回了南宫雅的小院。
南宫雅早得了消息，将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准备跑路，只是见流徵半天都没回来，已经等得心焦火燎的了。
等看见流徵，她几乎是直接扑上去的。
“流徵，们快走！”
流徵心中并不慌，她大概能猜到一点上官鸣和上官策云来此处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光明正大地到南宫世家来找。再一看，却发现南宫雅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差点自己将自己给绊倒了。流徵连忙扶了一把，轻声道：“怎么了？”
“……怕。”
“怕什么？”
南宫雅咬了咬唇：“与上官策云的婚事毕竟是爹当年做主定下的，现……他……他爹竟然带着他找上门来，这……万一要是二叔迫于形势妥协了，又让嫁给上官策云，该怎么办啊？”
流徵没想到南宫雅竟然是担心这个，见她这副紧张的样子，流徵心中既有些好笑，又觉得有淡淡心喜。
“不必怕。”
“为什么？”
“若二叔真要变卦，们……”流徵心情不错，便玩笑了一句：“就私奔。”
南宫雅却当真了，呆愣愣地被流徵拉着出了后门，推上了马车。
又……
又私奔啊？
流徵凝神听了听前边的动静，似乎上官家带了不少来，就南宫世家的大门口说了起来。但具体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一句也听不清。流徵对上官鸣猜测不少，却一条也没想明白过，此时遇到上官鸣上门……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多少有点遗憾。
南宫雅也从马车里又探出一颗头来。
“流徵，会不会上官伯伯是为别的事来的啊？”
“也许。”
“不知道……是什么事。”南宫雅小声嘀咕了一句，试着朝前门伸了伸脖子，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流徵看她一眼，很快便下了决断。
“等一会儿，去看看。”
“啊？”
“很快便回来。”
流徵将马车拉入一旁的树荫之后，从后门又走了回去。
南宫家住了这段日子，流徵早将南宫世家上下都走了好几遍，一路穿廊过阶地抄近路，很快便找到了大门的方向，她一个闪身便躲了铜门之后，屏气凝神听前面的对话。
此时正说话的是上官鸣。
“……没想到素来正直的南宫师弟竟然也包庇贼逆。”
“上官世伯此言差矣。”南宫世家这边很快便回话的，似乎是南宫颂，“虽说上官世伯江湖之中颇有声望，应该是不会胡说八道的，但……晚辈依稀记得，上回锦葵山庄之时，上官世伯也曾经误认一个小姑娘为幽冥府的妖，是不是？所以嘛，未免误会，还是要将事情都说个清楚，最好是摆出点什么具体的证据来才好。”
“放肆！”这一声呵斥却是南宫无涯，呵斥完了便又朝上官鸣道，“这小儿被他娘给惯坏了，若有无礼之处，还请上官师兄海涵……”
“行了！”上官鸣根本不吃这一套，“不必废话。老夫这一趟来并不是找南宫家的麻烦，而是要找那个幽冥府的妖叶流徵！们若交她出来，改日老夫必定亲自登门谢罪，若是不肯交，只怕……”
“上官世伯慧眼如炬，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便发现‘妖’……啧啧，真是厉害之极。看来晚辈应该向上官世伯多多学习才是。”
南宫颂又窜出来打岔，南宫无涯却只是轻咳了一声。
南宫家的态度很明确。
可躲暗处的流徵却暗暗吃了一惊。
她本以为上官鸣是来夺凌云剑的，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出这么个理由来夺凌云剑。流徵自然也明白，这时候她绝不能出面，于是便一动不动，继续听他们说话。
淮叶城乃是南宫世家的地盘，上官鸣自然不敢硬来，他见说了半天也没结果，又叹口气道：“南宫师弟，们四大世家百年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这个当师兄的还能坑害不成？即便后辈里有些误会，那也是们之间的家务事，绝不会影响们两家的关系。那个叶流徵的确来历不明，虽然武功低微，却会妖法，几次三番伤家策云！即便到了如今，策云身上还有叶流徵以幽冥府一脉的寒毒所害的内伤，们大可以查探看看。如此还要说那叶流徵不是妖，只怕却是说不过去！”
听了这番话，南宫颂竟然跟着“咦”了一句。
上官鸣自然留意到了，又问：“怎么？世侄又有什么想法？”
南宫颂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道：“可那个叶流徵……不是剑神的后吗？她还有那个……”
“凌云剑？”上官鸣立即接口道。
南宫颂却立刻闭了嘴。
上官鸣又笑道：“就算她是叶霖风的后又如何？叶霖风就是什么好吗？他还不是一样来历不明，正邪难辨？更何况他失踪那么久，说不定早就与幽冥府的妖勾结一处，说不准幽冥府这接连而来的作乱都与他有关呐！”
流徵听到这里，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愤慨之情。她的爹娘若是这里，只怕也与她一样想法，他们都是只求活得顺应自己心意的，从不意世的议论和猜测。这样看来，他们叶家的，不循规蹈矩，所思所想更异于常，真有些妖异之处。
只不过但听了这些之后，流徵从心底佩服这个上官鸣。
——的确心机颇深，手段厉害。
流徵还要再听，却听见南宫颂突然没头没脑地嬉笑了一句：“对了，突然想起刚捉了只兔子，得先去将它关进笼子里，不然到处乱跑只怕要丢了。上官世伯，晚辈先告退了啊……”这话一说完，也不等上官鸣回答，他就窜进门内，一下就跃到了流徵身前。
两大眼瞪小眼。
南宫颂挤眉弄眼，又朝远处回廊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几步跃了过去。
流徵叹了口气，只好也悄声跟上。
“怎么还不走！”
“这便走。”
听了这半天，差不多也明白了。
南宫颂没好气道：“喂，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妖吧？恍惚记得，似乎前几日与比斗的时候……好像……”
那时南宫颂一刀逼来，流徵体内带着寒毒的真气奔涌而出，南宫颂的刀背上凝出了一层冰霜。
流徵觉得，这问题要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她便只好简单提了一句：“只是受了两次寒毒，后来不知怎地……”
不对！
流徵心中突然涌过一阵奇异的感觉，刚才她那一句话似乎抓到了什么一直没想通的关键之处，只是那念头闪得太快，待她去抓时只摸到了一点尾巴……
“算了算了，快走吧。”南宫颂也没多问，“只不过……警告，要是敢欺负小姐姐……”
“会待她很好。”流徵不等他说出下半句威胁她的话，就先道。
南宫颂挑挑眉，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快走。”
后门马车里，南宫雅一直扯着布帘子探着头，不断看着那扇半开的后门。
待见到流徵真从那里面走出来，她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路都很顺利。
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两一路走到淮叶城西门，被接应的送出了城，再从城外大路渐行到分叉小路之上，已经离淮叶城有一段距离了。
南宫雅的心也随之安稳了。
又行了几里地，流徵停了马车，说前面不远处有个茶寮，可以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南宫雅一路都担惊受怕，此时才觉得的确又饥又渴，便一壁应着，一壁掀开帘子，伸手去搭流徵的胳膊下车。
可她才刚刚落地，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站了个身着紫衣的娇俏女子，正看着她们。那女子生得十分漂亮，尤其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让有些心慌。
“许久不见，可是……想念得紧呢。”
紫衣女子笑靥如花，眼睛只紧紧地盯着流徵，全当旁边的南宫雅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