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分道
“叶流徵她……到底去哪里了，”
天已蒙蒙发亮,上官策云看了一眼靠火堆旁半梦半醒的南宫雅,又问了一次。
南宫雅这一夜都十分忧心,脸色自然不好,上官策云几番想要问,又看到她脸色之后默默忍住了。直到天色已亮,上官策云急着要走,才总算问出口。
可南宫雅听了这话之后,脸色更差。
“要逃就只管逃自己的,管们做什么。”
上官策云本是好意关心,但听到这话却激起了他心中的脾气,尤其是听到一个“逃”字,更是让他恼羞成怒,几乎差点就要摔袖而去。但他又见南宫雅蹲坐快要熄灭的火堆边上，脸色苍白，愁容满面，模样甚是惹怜爱，让他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
他略顿了顿，只当南宫雅是孝子脾气，便也不太意，只说：“雅妹妹，知道对诸多误解。但此时并不是任性的时候，那些怪物不知何时就会追来，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南宫雅无动于衷。
“……不管那叶流徵去了什么地方，这么久都未出现，只怕是贪生怕死将丢下了，不然为何到如今都没回来？雅妹妹，别再等了，跟们一起走吧。”上官策云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声音愈见温柔起来，“从前那些事……有错，也……也胡闹了些，们今日把话说清楚，往事一笔勾销，只当从前那些没发生过，以后一定诚心待，好不好？”
南宫雅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
“她不会丢下。”
上官策云乃世家子弟，自小就是众星拱月一般被捧着抬着，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到此时，他便是有再好的耐性，也用尽了。
“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不过是事急从权，为打听凌云剑的下落才不得已将当做赌注，事后想尽办法追回来，可直到如今，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此时那个叶流徵连个影子都不见，却装出这副样子来！”
南宫雅本来懒得理会，可听到“凌云剑”三个字，她却一愣。
她自小便只安心做她的世家小姐，对武林中的事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兴趣，虽然曾经听过凌云剑的名头，但对它的了解仅限于“似乎是什么剑神的武器”。直到遇见流徵之后，灵邪村一战时，流徵亲口说出她身上一直背负的便是凌云剑。南宫雅虽然微微有些讶异，但正因为她对此所知甚少，所以也并没有想太多。
再后来，流徵开始练武，什么步法什么剑法都告诉了她，却没说这些功夫是哪里来的。南宫雅自然也没问过。之后公仪凝虽然出言提醒，但南宫雅实是小女心态，只觉流徵对她好，她便心满意足，并未有兴趣去探究什么。反正，若流徵想说，自然会告诉她的。
一天之前，流徵寒毒发作，提到了三股真气，说需要练功来将其炼化。原理是说明白了，可那三道力量是哪里来的，要练什么功夫，流徵又没有提及。
这些，南宫雅不意，也懒得费神去想，她关心的点完全于流徵能不能驱寒毒，能不能醒过来与她一同上路。
然而此时，上官策云竟然也提到了“凌云剑”。
——凌云剑是流徵的。
南宫雅心中认定，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打听凌云剑的下落？”
上官策云这才发觉自己失言，面色一下便尴尬起来。
“凌云剑这么重要么？”南宫雅察言观色，故意道，“上官家不是百年剑术世家么？什么媳宝贝没有，偏偏缺这一把剑？”
“……不会明白的。”上官策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不说怎么会明白？”南宫雅将脸撇到了另一边。
“其……其实……”上官策云张了张嘴，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从罗青，罗青很快会意，便走出庙门去外面守着。上官策云这才道：“说给听也没什么。其实是爹想要那把凌云剑，至于要那把剑做什么，他也没有说。猜想，他大约是听说了剑神失踪的事，想帮故友将随身武器先找回来吧。”
上官鸣能有那么好心？再说了，剑神与上官鸣哪里就算得上什么“故友”？南宫雅忍不住心中腹诽，只怕他是想自己趁机霸占那宝剑吧。
“……爹对这事十分看重。所以后来们路过清水县时，一听说金玉赌坊的大老板知道凌云剑的下落，就决定去看看。本是想为爹分忧，谁知……”
南宫雅有些好笑：“就为了一把剑？所以就把……”
“不，这把剑可不是凡品！据说叶霖风正是因为有这把宝剑才能成为剑神！”上官策云本还想再将那凌云剑夸捧一番，却看见南宫雅神色显出一些不耐，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忙道，“再说当时心中权衡一番，觉得即便是输了赌局……也有信心将再夺回来……”
“哦……”
南宫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上官策云急了：“雅妹妹，时辰已经不早了，们收拾一下动身吧。”
南宫雅十分爽快地点头：“嗯，故事听完了，们可以走了。”
“……还要等她？”
“对。”
“即便……即便是幽冥府的追来了也不走？”
“没错。”
南宫雅眼神坚定，笑靥如花。
然而这笑却是为别的……
上官策云心下刺痛，却仍固执道：“不行，一定要带离开这里。即便仍对诸多怨恨，可也不能将丢这里不管。”
南宫雅无奈道：“不必了，对早没有什么怨恨了。的生死也都是自己的选择，与无关。”
“已丢下过一次，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上官策云难得显出强硬的态度来，“若不走，点穴道也罢，绑了拖着走也行，总之……”
“……敢！”南宫雅有点急了。
“若是有冒犯之处毁了清誉，那便立时带回上官家成亲。”上官策云掷地有声。
“上官策云，这个伪君子！无耻小！禽兽不如…………”南宫雅口不择言，干脆想到什么骂什么。
上官策云却并不理会，只高声吩咐罗青去牵马。
南宫雅又惶又急，却又无法开口向上官策云解释，眼神下意识地就朝佛像背后的那个大洞看了过去。她此时只能希望流徵能立刻醒来，从那里走出来，站她的身侧。
然而那大洞静悄悄毫无动静。
南宫雅这一看，却引起了上官策云的注意。
原本上官策云就疑惑流徵的去向，此时发现南宫雅满面焦急，又盯着那奇怪的地方看，心下疑窦顿生，便几步走上前，想要进去查探一番。
这一下可非同小可，南宫雅猛然惊醒，大声喊了一句：“上官策云！”
上官策云被吓了一跳，停了脚步回头。
南宫雅竟然才朝他笑了笑。
虽然这笑容还有些苍白和疲累，但至少是对他笑了。
上官策云心下一喜，忙道：“雅妹妹，想明白了？”
“嗯。”南宫雅点了点头，“跟走。不过……先出去等，身上的衣服脏了，想换件干净的再上路。”
上官策云立刻点头：“好，好。出去等，快一些。”
难怪她盯着那大洞看，是想找地方换衣服吧。上官策云这其实没太多心眼，见南宫雅突然改口，便自己给她的奇怪举动找了个理由，喜滋滋地出去了。
南宫雅一等他出去，连忙爬上香台，钻进了那洞里。
流徵还。
她盘膝坐薄毯上，闭目敛神，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南宫雅心里害怕，小心翼翼地去探了下鼻息，似乎若有似无，再轻轻将手覆流徵心口感受了一下，心跳犹。
她总算松了口气。
可她却不能再守这破庙中等她了。
南宫雅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又等了一会儿，希望流徵能突然醒来。可等了半天，听见上官策云已外高声催促了，流徵仍然毫无反应。
南宫雅终于死心了。
“流徵…………一定要来找。”
她才小声说出一句话来，眼泪便涌了出来。
“也会想办法逃出来，往的方向走……”
她想到自己这一走，却是将流徵一个丢下了，还不知是否会遇到什么变故，心中更是沉痛万分。南宫雅只能心中暗暗祈求，希望上天能怜惜她们，再给她们重聚的机会。
“流徵，们说好了，不管走出去多远……总之，这条路们一走一半，很快就能再见了。对吧？”
流徵仍然毫无反应。
南宫雅终于一狠心，钻出大洞，朝庙门之外走去。
“雅……妹妹，……”
“衣服找不到了，便懒得换了。”
“那的行李包袱呢？”
“不要了！给买新的吧！”
“……好。”
虽已是夏末时节，但此时艳阳高照，很快就燥热起来。南宫雅坚持一独骑，上官策云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好勉强，只好让罗青给她牵马，自己另坐一骑。偏偏南宫雅又总说自己害怕，吩咐罗青慢些走，上官策云虽然焦躁，但也只好骑一阵，前面等一阵。
原本他们离下一城并不远，可这条路却整整走了大半天，直到午时才入城。
这一座城名为云锦，却并非因为云锦花而命名，而是因为此处盛产绫罗布匹，甚至还衍生出了闻名天下的云锦绣。
南宫雅一入城便不肯走了，先是说又累又热，吃了东西歇息之后又开始饶有兴致地买衣服，逛绣庄。上官策云不敢让她一个乱走，只好与罗青一同陪着。哪知南宫雅赶路不怎么样，逛起街来却精力旺盛，将两个大男累得够呛。
这么一耽搁，天色便晚了。
上官策云只好城内最大的客栈投了宿，决定云锦城内住一晚，第二天再起身赶路。
南宫雅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回了房间，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到了夜昙城时的事情。那时候她也是胡乱买东西，收拾出来有整整两大包袱。
当时流徵的脸色……
南宫雅一回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这一笑之后，却又是无尽的难过和担忧。白天要与上官策云周旋，还要假意装出开心的样子，此时晚上自己一个呆房中，那些糟糕的情绪便奔涌而来，要将她压垮了。
眼泪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一时哭一时笑，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