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佳音，来做个约定吧。
不会喜欢上,也不会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
永远、永远都不会。
嗯。
不会喜欢精市,也不会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
永远、永远都不会。
约好喽。
约好了。
永远不反悔。
…………
呐。
一直都有好好遵守那个约定哦。
……直到这一刻也是。
…………
………
……
------------------------------------------------------------------
是被乡下的奶奶抚养长大的。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哥哥,没有去过大城市,没有见过五层以上的楼房,连看到一台电脑都会兴奋得手舞足蹈半天。
但的童年并不因此而灰暗,奶奶非常疼爱,她教许多做的道理,教学会坚强,善良,包容。
喜欢乡下泥泞的小路,喜欢一排排木质的平房，喜欢一走出屋子就看到绿油油的田地。空气新鲜得让仿佛有重生的感觉，有小鸟会唱歌，有泉水叮咚作响，天空向无限的彼方伸展出一片蓝得令晃神的颜色。
爷爷奶奶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所以家里小到缝缝补补，大到生计农活，全部都是由奶奶一个扛下来的。
佳音，们去摘番茄吧。
佳音，们去捉泥鳅吧。
每当听到奶奶门口这么叫时，都会兴冲冲地放下手头的一切，拉着奶奶的手跟她一起去田里。
太小了，所以很多农务活都帮不上奶奶的忙。当奶奶汗流浃背地田里收割的时候，只有提着小桶一边地上挖泥鳅，一边还朝着奶奶大喊：“奶奶奶奶！看！又捉到了一条！”
奶奶不但不会不嫌烦，还总是笑着向竖起大拇指。
因为爸爸妈妈不身边的缘故，被学校里的其他小朋友欺负过。哭着回家告诉奶奶说，有骂是没要的孩子，结果奶奶二话不说把扛肩上，跑去那个骂了的孩子家里，当着他父母的面把他狠狠训了一通。
是奶奶的女儿，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就是奶奶了。
并不怨恨爸爸妈妈，知道生病的精市很可怜。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抽出一天时间赶来乡下看和奶奶，精市因为经不起奔波劳累，那天就只能一个留医院里。
爸爸妈妈总是买很多玩具和好吃的给，每次都有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出现。爸爸妈妈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就会带着这些从大城市买来的礼物跑去学校分给大家。
“佳音的爸爸妈妈好好啊！”“真羡慕佳音，也想要有大城市的爸爸妈妈！”“佳音以后也会去大城市吗？”
乡下的孩子都很单纯，也很单纯。虽然被大家羡慕很开心，但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失落。爸爸妈妈分给的时间往往只有一天，尽管那是最重要的一天，但剩下的364天他们都是和精市一起的。
喜欢乡下，也喜欢奶奶，可和大家一样，也梦想着去看看大城市的样子。希望爸爸妈妈能留下来多陪陪，每次他们离开前都会露出快哭的表情，这个时候妈妈就会搂着跟说，佳音是懂事的好孩子，不要生们的气，爸爸妈妈不是不喜欢佳音，爸爸妈妈只是太累了……
然后他们就会带着悲伤的神色开车离去。而则又开始等待下一个生日。
从不认为自己是被爸爸妈妈丢弃了的孩子，知道他们是乎的，否则他们不会把精市一个放医院里，特地买了礼物跑来看。
哪怕一年中只有这么一天，也是开心的。能和爸爸妈妈相聚很快乐，从来只有和奶奶两个的冷清屋子会那一天变得分外热闹。
爸爸会抱，妈妈也会抱，觉得自己是那一天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幸福是短暂的，爸爸妈妈一旦离开，就意味着又要开始掰着指头数过364天，才能再当一回幸福的孩子。
要怎样才能呆爸爸妈妈的身边呢？要怎样才能让爸爸妈妈留下不走呢？
总是托着腮帮子坐窗边，半发呆半出神地思考这些问题。
终于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爸爸妈妈带回了精市的身体已经快要康复的好消息。
精市的裁了，也就意味着爸爸妈妈不用每天都医院里照顾他了。爸爸妈妈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工作赚钱，精市也能回到学校里上课——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六年级毕业前夕，爸爸妈妈决定把接回神奈川抚养。
奶奶什么也没说，她既没表示反对也没欣然接受。就和当初爸爸妈妈把送来乡下时一样，奶奶只是沉默地做着她该做的事。
默默地接纳，默默地抚养，再默默地送离开。
去神奈川的前一个晚上，爬到奶奶的床上，搂着她的脖子对她说：“不会忘了奶奶的，是奶奶的女儿。”
奶奶哭了，她用长满皱纹的手摸着的脸，的额头上亲来亲去。
离开了从小就一直一起的奶奶和朋友们，跟随父母来到了陌生的大城市。
新家，新学校，新环境，崭新的一切。
爸爸妈妈对很好，精市也对很好，所有都对很好。不习惯、不适应的地方他们都会亲切地告诉该怎么做，就算做错了他们也从不生气，他们都是温柔的好。
可有的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都对太好了，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像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客，而不是对待自己的亲。
奶奶也对很好，但做错事的时候她一定会指出来让改正。没礼貌的时候会挨她的骂，偷吃邻居家种的水果会挨她的骂，不好好做功课会挨她的骂……但爸爸妈妈却从不骂。
妈妈总夸是听话的好孩子，很安静，很少说话，他们叫做什么就去做，从不会主动提出自己想要什么。其实乡下也有过调皮捣蛋的时候，也和乡下的小朋友们吵过架，爸爸妈妈只是太少和相处了，所以才会认为一直都是这样的乖孩子。
事实上，也确实想爸爸妈妈面前当一个乖孩子。不知道该怎样让他们更喜欢，不知道该怎样讨爸爸妈妈的欢心，所以只能安安静静地呆那里，尽量不给他们惹麻烦，尽量不让他们觉得碍眼就行了。
新家的客厅里有一个很陈旧的木柜，木柜上面摆着去世爷爷的牌位，牌位前还放着佛坛。爸爸妈妈每天出门前都会先去牌位前拜一拜爷爷，给他点上两柱清香后才出门上班。
爷爷和精市出生前就去世了，乡下的奶奶家里也摆着爷爷的照片。不过奶奶不会每天都给他点香，而是会累了的时候一个对着照片自言自语。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爸爸妈妈都还没有下班回家，精市房间里写作业，则客厅里找一本相册。
班里的女生说要发动大家一起来写同学录，让们各自带着照片去学校，好贴进同学录里。很少照相，乡下的时候只有爸爸妈妈来看才会带着相机来，所以的照片应该只有爸爸妈妈才有。
已经客厅里到处搜寻了一番，仍旧一无所获，剩下还没找的只有那个摆着爷爷牌位的木柜了。
爷爷的牌位上方是一排抽屉，走过去试着踮起了脚尖，心想以的身高应该能够到那些抽屉。没想到伸出手臂使劲空中倒腾了两下，还是没能够到。不甘心地把身体更贴近了木柜一些，又一次尝试去打开抽屉。好不容易用尽全力够到了抽屉的把手，却预备拉开它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胸口下方的衣服已经被佛坛里插着的香烧出了一个小洞，一惊，连忙想闪开，却不料因为太惊慌而失去了平衡，连带整个抽屉一起拔了出来，整个都仰面朝天摔倒地。
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巨大声响，精市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佳音！没事吧？”
闻声赶来的精市把从地上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顾上说谢谢，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抽屉里的东西洒了一地，爷爷的牌位和佛坛都被打翻了，牌位摔地上已经断成了两半。
闯祸了！
就吓得直发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下班回家的爸爸开锁的声音。爸爸开门进来的一瞬间，一旁的精市迅速捡起了爷爷的牌位藏身后，接着用身子挡的面前。
那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动真格发脾气的样子。
下班回来的妈妈把客厅收拾打扫了一下，接着把抽屉和佛坛都放回了原位，可唯独只有爷爷的牌位是空的。爸爸的脸黑得像世界末日，他一句话也不说地盯着和精市。
“谁干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地问道。
被吓坏了，吓得一直哭。爸爸从没对发过脾气，很害怕，怕他们一旦知道是做的，就会因为生的气而把送回乡下去。
不想被爸爸妈妈讨厌，不想被送回乡下，如果爸爸妈妈因此不要了怎么办？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哭个不停。
精市一直沉默着，和他都知道弄坏爷爷的牌位是多么大不敬的事。这个牌位已经这里放了好多年，是爸爸妈妈对去世爷爷的一种思念和寄托，可竟然还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弄坏了。
“到底是谁？”
爸爸第二次开口问的时候，声音明显比第一次要可怕得多。
不敢承认是做的，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啜泣，想象着爸爸妈妈把扔出家门的情形，想象着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后果。
“是。”
身旁的精市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他平静地从身后拿出断成两半的牌位，交给了爸爸。
“是打翻的，想抽屉里找东西，一不小心就把牌位和佛坛碰翻了。”
惊讶地望着站出来替顶罪的精市，一时间竟忘了哭泣。
接过牌位的爸爸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他放下牌位，向精市举起了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下的时候，原本应当阻止爸爸的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就那一瞬间意识到了，是一个多么卑鄙，多么胆小懦弱的啊，不仅让精市帮顶罪，还让他替挨打。而只是站一边看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把罪过推给了他。
再也没有比更差劲的了。
“老公！别这样，别打孩子……”
最后阻止了爸爸的是妈妈。妈妈说牌位坏了可以修，修不好的话就再做一个，她说爷爷一定也不希望们因为牌位而挨打，就这样硬是把爸爸劝了下来。
那个牌位没能再被修好。
坐自己的房间里，看着书桌上一本本的相册。相册里几乎全都是精市和爸爸妈妈的照片，精市的照片是最多的，从小到大，从幼稚园到国中，满满都是他成长的轨迹。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的。
那是刚出生不久时的样子，一个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健康婴孩。然而就这个婴孩旁边，却有另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精神的瘦弱婴孩。
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的字迹这样写道：精市和佳音，可爱的双胞胎。
啪嗒，一滴眼泪掉了相簿上。啪嗒，又一滴眼泪掉了相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