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时候王建轩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楚楚，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哪怕是带着轻纱，画着麻子，他也能第一眼认出她来。

说着走到豆腐西施身边，递出了一方帕子，轻轻说了句：“再哭就不美了。”这话很轻，却还是听进了秦素言的耳朵中。

秦素言望着他，并没有多话。

“不论豆腐西施姑娘是否伸脚绊人，蓝衣小姐也不该将人伤成如此。毕竟蓝衣小姐自己毫发无损，又奈何在此咄咄逼人呢？”

秦素言听见他这样的说辞，一时间觉得心里有些难过。若不是蓝衣小姐手脚反应过人的话，那么现下受伤的人还不知是谁呢。难道绊人的豆腐西施可怜，而什么都没做的她是应得的么？

“等到这位小姐受伤的时候再追究对错么？”秦素言带着有些忧伤的口气问了一句。那她有多无辜，难道一定要被伤害了才有理由去指责么？

“这一摔下去，这么高的门槛，怕是比那位姑娘现在伤的只重不清吧。”秦素言忽然收了声，望向楚慕枫，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希望她眼中一向睿智坚毅的他，给她一点勇气和鼓励。

楚慕枫收到秦素言无意间流露出来受伤的眼神，他的惊讶与心疼一同涌了上来。似乎现在受冤枉与指责的，不是那位蓝衣女子，而是她。

是的，是她。他忽然记得有一年，她同秦素容起争执，秦素容被她推摔伤了。秦太傅罚她跪在烈日底下一个时辰，当时他也在场，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没有解释，因为没人听信她的解释。

于是楚慕枫从人群中走向她，朝她露出鼓励的笑容。他知道，若是此次无法帮助蓝衣女子脱困，那么将会是让秦素言重温当年的无助与困苦。

若是以前他必然也是站在豆腐西施一边，也觉得秦素言太过于偏执。然而自从知晓了秦素容的心计之后，他忽然觉得刻意去伤害别人的女子，哪怕没有对人造成伤害，也不值得被原谅。

王建轩听见秦素言的呢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听见楚慕枫站在秦素言身边，却转头对自己身边的豆腐西施说：“我代蓝衣小姐向你赔不是了，这是五两银子，略表心意，你去看看大夫吧。”然后转向人群：“乡亲们，这纯粹是闹剧一场，我相信这中间一定有误会。都散了吧。”

人群看到豆腐西施也不哭了，知晓热闹过去了，加上楚慕枫浑身上下散发的尊贵和王者气息，让人不住就想听从他的话。于是真的都散了。

秦素言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闹下去，揭穿了豆腐西施，也不过给自己冠上了计较，狭隘的名声。她还是感激地望了楚慕枫一眼，然后向蓝衣女子主仆两点了点头，竟是一语不发走进了店内。

她一定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蓝衣女子主仆俩向楚慕枫道了谢，也赶紧离开了。只剩下王建轩站在豆腐西施的身边，而豆腐西施还是唯唯诺诺地拉着他的衣角，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与委屈，在寻求庇护。

“你还是带着她去看看大夫吧。”楚慕枫看见王建轩虽然站在原地，可却一直盯着秦素言的背影，还是出声提醒了下。

“虽然她是应得的。”看都没看豆腐西施一眼，曾经他觉得柔弱的女子都是善良的，需要保护的，如今却觉得也许柔弱只是她们的伪装，博取男子的同情，然后伤人。这一刻开始，他竟然在心底开始厌恶上了之前最爱的柔弱的女子。

店铺后有一小块空地，秦素言在那儿置了两张石桌椅。楚慕枫站在她身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双倍奉之。哪怕世人看不透，我也要她得到应得的惩罚。”

秦素言听他这样说，惊愕地抬起了头。此刻的她一点也不似往日的冷漠与坚毅，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有些人，只要流眼泪就能骗过所有人。但是我哭不出来，哭不过是让人拿捏到了软肋，不过是让人同情罢了。”这样的一句话根本搭不上边，也不符合她一贯说话的逻辑，但是楚慕枫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

其实有时候就是如此，当你在乎一个人，对她的感受感同身受的时候，你便能了解她的一切。这是楚慕枫从前从来不曾理解过的。

“那么，敢问秦二小姐，现下还要带在下去逛锦城么？”

秦素言被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地逗笑了，其实她刚才的话也是在说：“别同情我，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这楚慕枫此时的反应，正真是她所需要的。

“好啊。先带你瞧瞧我的丝带铺。”

“那是女子之物，我一男子有何好看之处？”

“这可是绝无仅有，仅此一家的，带点回去给王妃侧妃啊。多好？”是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女子，还是这女子的伪装实在太好。

秦素言不知他是恼了秦素容，只是放松之下，顺口一说，也顺带遮掩刚才的失态尴尬。

但是楚慕枫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然后却笑着说：“那也行。不过别想坑我的银两。”

这是他独有的冷幽默。秦素言撇着看他一眼：“还王爷呢，如此小气。”

“我就知道你想吭我的银两。”说完从袖口拿出那日拍下的丝带，“三五钱的银两，你竟敢卖我五两。”

“你自愿的。”这下秦素言已经找回了当初和他相处的感觉与模式，也平静了下来。

“冰块又回来了。”楚慕枫听她惯用的冷漠口吻，说了这么一句，却扑哧地把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