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老人路

面对一大迭卖画得来的钱,刘珍妮的眼神游移不定。这不单冼光普那里有嫌适从,牛三七那里也傲不起。她思想格斗了一些日子,巍然把钱送到冼显牛手上。

冼显牛只是看看她,但不言语。不过,他却把钱如数给了冼光普。

冼光普对着手上的钱出了一会神,然后就出门去了。他回来的时候,画纸画笔一大兜。目的很明显,刘珍妮画画现在不只是爱好,画技已得到了公认,尽管不是相关单位。他做为曾经背叛过她的丈夫,得支持支持,理解理解。

出人意料的是,刘珍妮天天只在农活和家务中转悠,丁点儿画画的意思都没有。灵感闭塞?缺乏动力?要不梦圆?

夕阳西下,刘珍妮在楼顶收谷。谷未收完,却倚在拦水墙上向大面塘眺望。

大面塘其实不是塘,而是稻田。这稻田有什么看头,远远望去,刚装胎的禾苗赤绿赤绿的,离扬穗还早着哪。

久不见刘珍妮收谷下来的冼光普上楼顶看看。轻步上来的冼光普,不愧是当了大半辈子的村长。刘珍妮眺望的地方,及她眺望的神色,他稍微浏览了一下,就在脑海中蹦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唯心的程数有几分,他不去管,只觉得有益就成。

晚稻收割完后的一天中午,墨砚岭头的石灰禾塘(晒谷场)忽然突突地响起了机车声。那机车声不是向着有人建房的沙儿弼走来,而是向着满是禾根的大面塘走去。

不久,大面塘靠墨砚岭头的尖尖横向山脉处荒地上就响起卸货声。

地动山摇的卸货声引来人们的目光,也引出正在家中忙碌的好奇者。刘珍妮就是一个。

刘珍妮在楼顶望着望着,不觉咦地说出了声。在水泥砖的旁边,她看到了她的丈夫冼光普。

冼光普在干什么?

灰青灰青的水泥砖刚卸下,紧接着装载着水泥、河沙和石灰膏的车子接踵而来。

好奇心将刘珍妮引向热闹的场地。可她刚上到墨砚岭头顶,灵光一闪,突地明白了冼光普的意图。难怪他几天前用上塘垌上好的田,调换了大面塘。

刘珍妮掉转头回家。他记得华东的爷爷有一套完整的建墙工具,她要找出来给冼光普。

不过,她看到了砖刀和线,却找不到铁锤。她打电话给在贵港的家公。冼显牛问她想干嘛?她说冼光普要垒老人路。冼显牛一听,叫上牛三七就回。

大面塘被墨砚岭头、龙花岭和高平地岭三面合围,唯独向东这面直通河流。大面塘地势低,夏天雨水多,河道消纳有限,常常是积水成河。若老人到四面红泥深土的高平地岭,碰上这样的天时,就要绕道从龙花岭那边弯弯曲曲的转过来了。就是天不下雨,过高平地岭的田埂只有一尺多宽,十几人扛的油榨木,就免不了要踩到田里去。冬天还好说,如在其他季节,一脚的泥巴还算轻,最怕踩到了田里的杂物或石头,那就不是闹着玩的。还有一点,长长的送亲队伍尾接尾,前面的看不到后面的碰撞,后面的看不到前面的后脚跟。孝子两眼红肿,鼻涕一把长一把短,脚步浮浮。在其旁边撑伞的老族舅公,撑得了这面撑不了那面,往往是徒有虚设。记得有一次,一位撑伞的舅公踩田埂踩到满是稀泥的田里心中一惊,本能地抓住孝子的衣袖一拽,两人跌落到田里,一身的泥桨。

这天,天边刚出现一点曙光,冼光普父子,牛三七婆媳俩,手拿砖刀铁铲等工具到大面塘来了。

冼光普和刘珍妮在靠自己的田埂边拉线。他们试了三次,冼显牛才点头。

冼显牛老,身骨硬朗;冼光普这过时村长,胜在壮年。牛三七大病初愈,刘珍妮弱小。强弱搭配,老夫老妻,半天下来,将近百米长的砖沟已成形。

翌日,牛三七婆媳弄沙桨,冼光普父子垒墙。没有人监工,没有人顾问,自己在自己的田上垒墙。

墙从墨砚岭头这边接到高平地岭那边。起初一位,接着第二位。这边建了建那边。

第三天,墙高达5位了。

下午冼显牛坐在墙头上小休抽烟的时候,村民在墨砚岭头顶默默的望。

第六天,光齐叔走来向冼光普父子发烟,说着辛苦的话语。

半个月后,运泥车把高2米,宽3米的老人路填平的那刻,冼光照刚好回来。他说这老人路早都应筑了。并说高平地岭这白虎星虽圆,但高大。这老人路一筑,就似上升的吊篮有了平衡的绳索,南苑将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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