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华北
“华北!”
李可儿声嘶力竭的叫着。这时的她面容憔悴,肤色蜡黄,特别是那个让人赞叹的乌黑的大包头,现在是光秃秃的,可以说,昔日的光鲜不复存在。
华北就站在病房的门口,可他不敢应,冼光佑也不让他进来。她只能一边叫,一边无奈地仰起光秃秃的头,睁开有如千斤重的眼睑看着。其实,她也只能这样;就是这样,她也是对冼光佑的恩赐无限感激了。
华月也是她的孩子,她小看一两回,倒没有什么,唯独华北不成,她一天也要看上几回才好受一点。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华月生性聪睿,将来饿不着她。而华北就不同了,不单单他爷爷,就是自己,也知道他不是读书的料!尽管冼光佑安慰她好多次,说华北好动不假,但他对电器方面的东西也好奇。象家里的电子钟、电脑铺里的小喇叭等,常常被他弄得一塌糊涂。李可儿有时也觉得冼光佑说得有道理,日后华北在社会上混一碗饭吃是没问题的,可她的愿望中不是这样的。特别是南苑里的四户人家,他们的小男丁,华南一向聪明就不说了,象华西,原本傻傻的,现在也变得好读书了。不要说承集父辈的衣钵,比他们更上一层楼,就是同辈也让人家比下去了!
如果自己不是患上绝症,时日不多,还能和家公一起多辅导他,来个将勤补拙,使华北他日成就功名,偏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唔!
她心有不甘啊!
“华北!”
她又是叫。她的情绪比刚才暴躁了。
冼光佑满脸悲伤。他父亲脑中血成瘸子,现在他的妻子又将离他而去。他上有老,下有小,如此残酷的日子,他将如何承担。
他想着与李可儿的许多恩恩爱爱,更是不能自控。
泪水开始从他的狮子鼻两侧向下流淌。有的滴在衣襟上,有的滴到了华北的头顶。
华北仰头看他。
冼光佑不想在孩子面前这般软弱,伸手抹了抹,声音嘶哑道:
“华北,我们戴上口罩,走近去看你妈妈。”
“哦。”
李可儿左手拉转北的小手,右手则与冼光佑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担忧,她的无奈,她的希望,不单从眼睛里,也从手上向他们父子俩传递着。
李可儿要为冼光佑抹泪。
冼光佑看看华北,然后弯腰低头,让李可儿的手够得着。
李可儿为冼光佑抹泪,可自己的泪却是唰唰的横流。
这情景令人动容。这不是生离,而是即将的死别。
他们正在无奈间,鹤五一带华月来看她的母亲,刘珍妮和杨小仙也同来。刘珍妮和李小仙不来还好,来了反让李可儿难受。以往以为自己一门富贵,瞧不起她们这些村妇,那曾想别人比自己命长。不过,她不愧是一个女老板,心里的无奈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
刘珍妮和杨小仙向李可儿打招呼,然后把水果饼干和一些珍贵补品放到床头柜上。她们为李可儿整理了床铺,还扶她坐起一点,拿一个枕垫她后背。向李可儿问寒问暖问病情,真诚的安慰她,并鼓励她与病魔抗争。但有一点,她们自始自终,都没有象冼光佑和华北那样戴口罩。
李可儿向鹤五一问好,同时也问家公的身体状况。鹤五一答了,然后坐在床边只是皱着眉头不吭声。李可儿安慰起她来,说人总有这一天,只是迟早罢了。鹤五一开始抹眼泪。虽说从前婆媳间有过些少磨擦,到了人之将死,什么坎也过去了。
华月想来靠近她,她连连摆手。冼光佑给华月戴了口罩,她才点点头。
“妈。”
“嗯。华月乖。”
李可儿的手在华月的头上摸了一回又一回,泪水又是喷射而出。
“华月。”
“妈。”
“华北是你的亲弟弟,也是妈的血脉,以后要提携他一点,同时也要体谅妈的对他的偏心。”
“妈,我知道。家姐如父母。”
“华月……”
李可儿将脸转到一边。她不想让她的大声哭泣,吓着华月。
“妈妈。”
华北轻轻地叫着。
李可儿止了哭声,一把将华北揽在臂弯里。
数天后的一个下午,李可儿知道她的大限将近,叫冼光佑把家人全部请来。冼显鹤和鹤五一带上华月姐弟,急匆匆赶上贵港。
李可儿依然是情绪激动地叫着华北,仿佛要把自己溶化到华北身体里去似的。这声势,华北显得有点怕。冼光佑鼓励他,并与他一同前来。
李可儿到了这时候,反而把目光射向华月。
华月走近来,抓起华北的手一起摸到李可儿的掌心。说:
“华北,姐姐以后罩着你。”
李可儿把一双儿女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好久好久,李可儿才示意冼光佑把华月和华北带走。尽管她心里万般的不愿意,但事情已到了这份上,再磨蹭怕想交代的事完不成。
冼光佑和华月华北出去后,李可儿再次与冼显鹤交流华北的情况,请他多费心。冼显鹤答应了。然后她才问俩老,若有来生,还要不要她当媳妇?冼显鹤和鹤五一含泪点首。最后她提出一个请求:希望日后为华月和华北找一个能容纳他们的继母。冼显鹤和鹤五一听后面面相觑。特别是冼显鹤,她李可儿这一手,莫不是刘备托孤?于是他立即扯扯鹤五一的手,说:
“这个嘛,我们已老了。再说,这事你应与冼光佑说。”
李可儿再请。
冼显鹤和鹤五一只是搪塞。
这事不了了之。
没几天,李可儿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心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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