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我的两情相悦是那么悄然无声,我一转身那美景就已经迷惑了我的心智。有绚丽的春景,有妖娆的花朵,有微醺的风,有润物细无声的细雨……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沉溺。就像小胖孩吃着我递给他的巧克力糖时说的:“呀!都要化掉了~”

来年的新一学期,唐聿送给我木制的巫蛊头,刷着各种颜色绚丽诡异的色彩。那时候还没有流行现在的非主流,我拿着手中的“毒娃娃”一时不知说什么。“这是祈福的,保人平安。”唐聿笑起来,柔软干净。我右手一转,把“毒娃娃”收进书包道:“那就谢谢了,我先回了。”

说起来可笑,先发现我和唐聿不同的,不是喜欢着唐聿的杨若兮,而是沈金。有天早上,沈金在背《秦风》的《蒹葭》篇,吟咏的很是一咏三叹,尤其是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谁不知道,早读课又不是朗诵课,压根没必要那么大嗓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金金爷的嗓门好像一个劲儿的向唐聿撇去。我心中狐疑,到底也没说什么。

“金爷,有事直说呗。”晨读才下课,我本想尾随杨若兮去卫生间,听到唐聿那一句,硬生生的刹下来,安静的坐回去。

“我这有佳人,你这隔着一道水的后生下手挺快啊?”

我喉中被唾沫哽住,没忍住咳了一声。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没说永远都是‘一方’?这是两方的事,不是还有那么一句‘刬袜步香街,手提金缕鞋’嘛,我的荣幸!”唐聿摆出端方儒雅的模样,言笑晏晏,沈金严肃厚重,只看二人模样,谁能想到在讨论那论调。

我心头一怒,对唐聿道:“你愿做那破落的南唐后主,不知是哪位小姐愿意做那‘刬袜步香街,手提金缕鞋’迫不及待去私会的小周后?”转身就朝后门走。门中的怒气是真的起了,开玩笑我向来不反对,只是什么淫词艳曲都可以往自己身上兜,心还真大!

唐聿忙忙追上来道:“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的。”

“是我自己乱发脾气,没事的。”为表无事,我还抬头对他笑笑。我的脾气上得快下去也快,男生都习惯闲扯时候没脸没皮,何苦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我与唐聿便就这么安定下来。没有所谓的开始,没有所谓的宣告,超于友谊恋人暂且未满,还似暧昧,也就足够杨若兮想把我杀了。不用比较我都知道我的定力远超以往,毕竟在杨若兮的越来越怨恨难平的目光中我始终都能够泰然自若。高二结束的时候,我们四人小组的合作终于告罄,杨若兮、唐聿、沈金都远离我的身边,在可以全然接受落日余晖的角落里,顶着教室里如浪潮的体温,我还能享受着窗外的一丝风,就此安逸。毕竟谁都不会喜欢身边有个人对你始终存着一份怨意。

杜竞航开始静默无言,以前是我与他很多话说起来不合时宜,故尔静默。如今,是说都不知如何说起的静默,以前是害怕继续会错,现在是连说都是错。我再没有让杜竞航送我到公交站台,我想我是已经习惯了他看着我时眼中的包容还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伤感。安逸对我态度终有转圜,这该谢谢胡兵。按照子晴的说法是“继续暴发户的行径”,胡叔叔这两年持续挣钱,钱挣得一次比一次多,终于能把自己在县中学习的儿子送到市里最好的高中,来保证儿子高考的成功。在暑假的补课中,我不知为什么不停的打嗝,唐聿看我委屈的样哭笑不得,拉住我的胳膊从上到下大力划动,胡兵正从楼上下来,看见我们那样。得!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再见。”安逸向我挥手。两年以来,我想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招呼的时候发自内心,女孩总是在情感世界里胜利的时候对自己的情敌格外宽容,会有一种近乎嘲弄的怜悯大度。

“再见。”我骑上脚踏车,骑到已经渐渐宽阔干净的大道上,骑上拥有肥厚绿叶的树木下,骑到阳光热烈可以晒伤人的大道上,要与汽车并驾,它们总是很快,但幸好,汽车似乎总是源源不断,总有好的恰当的。

黄昏是个奇妙的时刻,任何感情总是在这个时刻下烘烤,从而变得蓬松柔软,让人变得温柔,是那种缠缠绵绵的温柔。唐聿就在黄昏这个时刻向我翩翩走来,像童话故事里精灵变成的王子,在橘红的色调下舞弄着他的翩跹柔情。

我扶着自行车车把,在树影下等着他向我走近,等着那个在我心中像是黄昏云彩的男孩子向我走近。

我想,我的两情相悦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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