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决心离开
——左老大。天。——
“小子，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左老大问。“是不是在外面整夜整夜的鬼混？”
“没有。”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唉——”左老大长长地叹了口气。
左妍和我都吓着了，我们从来没有听过他叹气，何况他的表情如此凝重，似乎有重大事件发生。
“爸，你一叹气，我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左妍忧心忡忡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别吓我啊。”
“我叹气，你们就以为天塌下来，我要是死了，岂不是就是世界末日了？”左老大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每天都要活得明白，别成天瞎混日子。”
“左老大，你是不老神话，你怎么可能会死！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千年妖怪，永远不死！”我夸张地大笑。他这样，让我很惊慌。
左老大瞪着我，说：“你只要给我安安分分的，不要说千年妖怪，万年怪物也可以。”
“这又关我什么事？”我显得特别委屈。
“你给我懂事点，成才点，我死也就瞑目了！”
这话就很严重了。
“爸，你说什么呢。”
事实上，一个月不见，他真的变老了，虽然依然精神矍铄的样子。
他号称传媒界永远的青年，不论是他的容貌还是精神都保持在最佳状态。这样的父亲太优秀，让儿子很崇拜。他对我的希冀越来越大，我的自卑就越来越大，自然而然，我们的矛盾冲突就越来越强烈。可是我打从心底尊敬他。
“小子，回去吧。”他竟主动要求我回去，语气还如此沉重，他说：“我们都老了，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这不像他说的话。我和左妍面面相觑，读明白了对方的眼神，担心，害怕，惊恐。
“我保证，”我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保证以后安安分分，懂事点，成才点，认真听老大的话，并执行他的任务。”
也许，是我们一直以为他不老；也许，是我们一直拿他不老的神话作挡箭牌，好逃避责任。他真的是老了，我以前一直不被欣赏的笑话，今天他也哈哈大笑。
反正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回到天际就当所有事没发生过。
——蜕变。逃避。——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没过多久，左老大就回酒店房间休息了。柳御风也送我和左妍回姨妈家。
左妍说，爸爸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有点担心。三年前，左老大心脏病发作，差点没把我们的魂给吓跑。这次，他又这个样子，真的不能叫人省心啊。
“你们别太过担心了，他只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点感伤。”柳御风说。
“我爸爸不会老！”左妍冲他吼道，“世界上所有人会老，我爸爸不会。他也不是个能感伤的人，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老四，你回去之后，别再惹事了！”
“知道了。”
左妍一个爆栗打我脑袋：“你还这样，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朵蔫儿的花，没劲透了！”
我忍痛，闷不吭声，反正说多错多。
“你别这样，你也体会一下他的心情啊，他失恋了嘛。”柳御风帮我说话。
“如果当初不是你让他们拍什么狗屁照片，他们就不会闹出这么大风波，现在搞得一个人失踪，另一个人失意。”左妍心情似乎败坏到了极点，“还说什么，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眷什么属？两个男人怎么成为眷属？”
“当初是我们打得赌哎，你输了，就不要对我发大小姐脾气了。”柳御风说，“还有，我这么做，不是也得到你的默许了吗？”
“要不是你提出打什么赌，我怎会同意！”
“你们拿我们的事打赌？”我插了进来。
“闭嘴呀！！”两人异口同声地对我吼道，我乖乖地闭上了嘴。
“你到底怎么回事？”柳御风不明白左妍现在的情绪从何而来，“只因为你爸爸说的几句话？”
他当然不明白，如天的左老大一旦塌了，还有谁能够撑起这片天。
“姐，我想去留学。”我说。这个念头，一闪光地闯进我的脑海。“我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让人有所期待的人。”
左妍疑道：“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一直在你们的羽翼下生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我想独自去闯这个世界。我要蜕变，要变成一个你们能够依靠的男人！”
左妍听得热泪盈眶：“太好了，你终于成长了！”
“是想蜕变，还是想逃避？”柳御风说，“想要留学，至少得把池睿那件事解决之后，这样才能让人信服。”
讨厌的家伙，我好不容易说出激动人心的话，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伟大的念头，他却好像一针见血的揭穿事实的本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蜕变，还是逃避。
“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左妍说，“老四想要留学，他是出于对家族的考虑，家族事业需要他来继承。”
“这些结论，还是让左藤见到池睿之后才下定论吧。你没看见，他对他已经到了痴迷不悟的地步吗？”
“你少装专家了，本少爷又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了！”
“这个世界，没有谁都活得了，只是活得不开心而已。”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劲儿地打击老四？”左妍对柳御风吼道，“是不是不想让老四继承家族事业？”
一个急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云霄。
这个夜晚，又多了一个郁闷的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彻底被伤了。
柳御风默默开车，到姨妈家这段路，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表情阴郁。左妍跟他杠上了，自始至终都没说话。这对情侣因为我开始了一段长时间的冷战，虽然我万分抱歉又遗憾，却帮不上任何忙。两人之间的事，第三者是插不进的；而我，是一个连自己都搞不定的人。
——回来。——
我们灰着脸走进家门，姨妈一家三口正在吃着水果，看着电视。看见我们，姨妈问庆功会怎样？左妍说还好，还告诉他们明天七点我要走的消息。不知道对他们算不算好消息呢。一直在打扰他们，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
“藤表哥明天要走？那不是……”
我没心情听奈奈说话，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暑假你可以来天际找我。进房间了。”
奈奈叫了一声，“不是，我是有话要告诉你，你……”
我把房门关上。
“妍表姐，我要告诉你……”
“我知道，我会在这里呆很久，明天再告诉我也可以。”关门的声音。
“他们好奇怪呀。”我听见姨妈说。
接着他们一家三口仍然看电视，说说笑笑。
我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飘动窗帘。今晚的星空依然美丽。
探出头，望向左方，记得做恶梦那晚，那么巧的他也打开窗户，他向我挥手说你好。现在，他却不知在何处，如果他也在的话，他会说什么呢？
会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回来了！”
我骇得往后退，被椅子拌到脚，仰倒在床上。大夜晚的，是容易产生幻觉吧。这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想到撞鬼，左藤，你也真了不起。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真切呢？明明是他的笑脸，明明是他在对我说话。难道他真的回来了？
我跑出房间，问奈奈：“奈奈，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
“刚才？”奈奈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
“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我恳切地望着奈奈。
“啊，”似乎明白了，又摇摇头，“你刚才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了。”
左妍从房间里出来，倒水……
“是不是睿回来了？！”我试探地问。
“哎，你怎么知道？”
他果然回来了。太好了，欢喜之情，油然而生。
左妍乜斜着眼，讥笑地盯着我：“是不是要去找他？”
这个时候去找他的话，会被她劈死的吧。因为我和睿的事，她和柳御风闹翻了，要是让她知道正如柳御风所说，我想要去留学，并不是因为那些令人激动人心的理由，而真的是逃避现实，她一定会让我不得好死的。
“没有，没有，”我连连摇头晃脑，“我才不会去找他！”
“你也要有点自尊，别像个哈巴狗一样哈着他！听懂了吗？”
她大喝一声，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姨妈疑惑地看着我们，我和池睿的事，姨妈和姨父还不知道，奈奈也是迷迷糊糊的。从我们之间的只字片语中，她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进房间了。”没底气地说。
进房间，躺在床上。
思绪万千。
“你所拔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你所拔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你所拔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
“他还没有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没有地方提供给你，他从来不会告诉我他的任何事。”
“叫你别再来了。”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
一天会拔打十几通电话，永远都是那句“无法接通”的单调语音。
把他家门铃按到烦，把他的家人折磨到疯。还要面对他的臭脸爸爸。
他把我变成了以前我最看不起的人。那时，我狂妄地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个人会令我如此。
这些有伤我自尊，有伤我威严的事，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左妍说得对，他说走就走，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不开心。说回就回，以为我还欢欣雀跃吗？不能这么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本少爷可不是挥之则去，呼之则来的主儿。总之，这次我一定不能去找他。否则之前的一切关于难过伤心的情感全都白费了。
不能再像个白痴一样，凭由他左右。
至少，我也可以无视你。哪怕，仅仅，只有一次，也好。
还有，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左老大，明天就要回天际了。他是否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左妍不敲门，直接闯进来。打开灯，刺得我眼睛疼。
“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上飞机，不要再做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那个池睿不是谁都可以支配得了的！了吗？”她生硬地说。
生硬而陌生的口吻，只有在她认为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下才会发出那种声调。
“了。”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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