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萧萧风雨夜，怎奈复添愁（二）
方才还较晴朗的天气，在我和惠妃出来之时，竟下起蒙蒙细雨，本就有些寒冷的天气，此刻更甚。
风华园中的树叶迎接着烟雨的洗礼，一滴滴细雨滴落在树叶之上，积少成多，变成了一粒肉眼可以观看到的水珠压弯了叶儿的腰肢，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水滴声。
我静静的跟在惠妃身后，清溪替惠妃撑着伞，我跟在她们身后，之后还有一个新来顶替齐公公的太监和几个小宫女。
从风华园到皇后所住的凤仪殿着实有一段距离，踏在石板踩着不平路面上的少许积水，稍有不慎便会弄湿裙角，我想将裙角提起来一些，又觉得不妥。惠妃倒不是很在意，昂首挺胸以一副傲人的骄傲姿态走在前端，一路经过的花花草草也黯然失色，难得有机会这样细看惠妃的侧颜，真的是美的紧，身形婀娜多姿，我若为男子，也会为她倾心也说不定。
走在这路上，落英缤纷的花儿以及初出嫩芽的苗子，点缀着这一路上的风景，宫中的园林真的令人喜爱，温婉静初，适合静宜的人居住，不料想在此中会波涛汹涌，暗喻其中，实在可惜了些。
进宫以来我还未曾走过这条路，进宫来的时候姑姑就说过未册封或分配的秀女不可以乱串，若是惊了哪位主子，担待不起。因此我们只有在秀女宫内外稍作留足。而离秀女宫最近的便是我那日遇见二皇子有很多梅花树的地方，是宫中后花园中一处最为偏僻的。离秀女宫虽有一墙之隔，却偏偏要绕的较远才去的了，那里太偏僻，因此几乎没什么人会去那儿，我之所以喜欢那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细问淡淡的梅花香，可以使我忘却自己身处宫中，忘却自己心中的烦闷，甚至忘记我是谁。
我现在是谁，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想到若不是那日纸鸢废了进来，我想我也不会遇到那痴傻的二皇子，也许也是一种缘分。这样想着忽然想起来，昨日答应了二皇子替他父皇母妃画画像的事情，只有待见过皇后之后回秀女宫再画了，只是如今灵犀出了事，让谁送便够我恼了。
终于看见皇后的凤仪殿远远地出现在烟雨之中，不似风华园那般花花草草那般多，而是典型的皇家气派，耀眼的金色彰显着主人尊贵的宫殿，外露出一种隐隐大气的姿态，远观颇有海市蜃楼的感觉。
走进之时，外守的一位眼尖的小太监，瞧见惠妃，眼里透出无比的惊讶与惊慌，急忙跑上前来行礼。
惠妃看也未看他一眼，那双明亮傲气的眸子看向那高高悬挂在上的‘凤仪殿’，说道：“去，通报皇后娘娘，本宫来了。”听不出是何语气，平平淡淡。
小太监丝毫不敢怠慢，慌慌张张领了话进去，看来惠妃也是极少踏足这里，小太监才如此慌张。
不一会儿，一个稍微俏皮娇可的女子走了出来，迈着稳重的步子，不似少女般年轻，却也大不了多少，见到惠妃娘娘微微行了礼，恭敬的说：“皇后娘娘请惠妃娘娘进殿，只是娘娘不喜人多，只许您与贴身宫女进殿，还请惠妃娘娘体谅。”听这女子说话，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多半是早年进宫侍候的老一辈的姑姑了。
皇后此举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惠妃也不多计较，只静静的朝我说道：“你随本宫进去。”
我听着惠妃的话，与惠妃以及带路的姑姑一同进入了凤仪殿，心中有些莫名的紧张，虽然听过皇后不少传闻，但是一直能稳坐凤仪殿的人，即使有家族撑腰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我又是一介草民，还是被遗弃的，不免对母仪天下，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皇后心中充满期待。难免有些忐忑。
随着惠妃进入殿中，左右都有小处的住所，直接走进主殿，两边都放着贵妃软榻，中间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桌，向左走进是一个面积较大的方榻，上面搁放了一张小木桌，皇后端正的坐在木桌前，后面放着一副浓墨的山水画屏风，宫女们见惠妃进来纷纷行礼。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后，恭敬的行了礼，“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惠妃也用轻快的语气娇笑道：“妹妹见过姐姐，姐姐近日可好？”全然没有了之前来这儿的娇气。
我感叹，宫中甚是战场。
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传来，“起吧，妹妹不必多礼，本宫又不是外人，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坐吧。”听不出有何不满，倒也没有任何欣喜。随即又对宫女道：“奉茶。”
惠妃自个儿找了一个离皇后最近的位置坐下，我也退至她的右下侧，这才匆匆瞄了一眼皇后，看起来不过三十，头上未有过多的装饰，只插了一只金色步摇在发髻，两边饰有凤纹，一对碧玉耳环相得益彰，倒不似惠妃那样贵气逼人，端坐在那里的皇后更让人觉得易亲近，温良娴熟。
不一会儿宫女端了茶奉上，默默的退下。
“其实今儿个妹妹来此，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向姐姐讨教一些问题的。”惠妃大方的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她以皇上的名义来告诫皇后，一定得回答她，否则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皇后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淡淡的笑着说：“哦，妹妹遇到什么难事了？”
看起来如此关心的话语，听起来着实没有什么感情。
惠妃看了看周围的宫女，笑着不言语。
皇后看出惠妃的意图，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方才领我们进来的姑姑带着殿里的宫女都退了下去，皇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便道：“妹妹身边这丫头不是清溪吧？”
想来皇后是六宫之首，谁人身边的奴才都是经过皇后首批的，多半也有些印象。
惠妃笑着糊弄，“姐姐记性真是好，这姑娘是舞家千金进宫选妃的，我看着合眼缘，恰巧正要来见姐姐的时候，得遇她来找本宫，也不好让她回去，便一起来了。”
我有些错愕，她这么说不就是将我与她拉至同一阵线吗，我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紧紧片刻闪过而已，此刻再看竟是方才温婉的模样，我险些怀疑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只听得她说：“原来是破例进宫的舞家千金，怪不得本宫看着不像奴才，长得也清秀灵气，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这些客家话平时听也罢了，只是这番是皇后娘娘说出的，我脸上微烫，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子陌哪有娘娘你气质高贵，温婉贤良，能及娘娘一半就是子陌莫大的荣幸了。”
果然皇后听了这话很是受用，笑得更为开怀，眼中的深意却更深，“这丫头倒是挺会说话。”
惠妃一直笑颜以对。
皇后话锋一转，便问道：“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惠妃听得此话，端起身边的茶杯，我急忙替她揭开杯盖，她轻轻地啄了一口，说道：“姐姐也知道，妹妹正在调查齐公公落水一事，只是那些个奴才不知从哪儿听到，姐姐当晚见过齐公公，妹妹自是不信，可是为了证明姐姐的清白，还是要姐姐亲口证实，以免落人口实。”
皇后听得此话有些意外，或许是没有想到她私自见齐公公的事情会有人知道。她狡黠一笑，如此温婉，静静的美丽，如此慑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本宫见过。”
一语毕，我和惠妃愣在原地，原以为她会顾及皇后的面子狡辩或者否认，还想了许久如何应对，结果皇后就这么承认她见了齐公公，也就是承认了齐公公就是她安排在惠妃身边的眼线。
我见惠妃微笑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皇后，心里也许早已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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