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九（一）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切都好像她曾经经历过，梦里那段刻骨铭心的眷恋发仿佛还在等着我去描写句点，等着我再回到那个白袍男子身边，等着我去依偎。可是每次醒来都不记得梦里的情节，不记得梦里有过哪些人。可是我知道，我一直在重复地做着一个梦，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梦，一个关于五界争霸的梦，一个关于十里焚香的梦。
我曾把这件事告诉父王，也就是冥海之神，那个浑身苍白一生孤寂的老人。父王说那是神界的一称劫，那称劫发生时，我还没有出生，那称劫里没有我，所以我不记得那个梦。
父王说那称劫，九十九重天陨落的巨石和神火几乎让整个神界毁灭，无数的天神死在那称劫当中，神界只存活下来十几个主神，真的很可怕。
父王说，那天要不是身受重伤的羽皇来冥海求他支援，神界只怕已经不存在了。
羽皇？这个天神我曾经在宫奴的口中听说过，那是神界最美的天神，世间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漂亮的人了。
我问父王，羽皇他还活着吗？
父王说羽皇还活着，能责重生的凤凰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父王说那天羽皇就在冥海东畔责重生，漫天都是焰火，好看的不得了。那是父王第二次看到凤凰责重生，但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冥海鲜有人至，除了精卫鸟的鸣叫声、风雪声和宫奴顺从的说话声，我从来没听到过别的声音，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冥海。父王不让我离开冥海，他把冥海封印了。他说如果我离开了冥海，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我还那么小。
但是我想离开冥海，想去听听别的声音，冥海太安静了，真的很无聊。我想知道我手上的红线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关于那称劫的所有事情。
有一天，我在父王的书房里看到一本书，书上记载着一个名叫雀九歌的女神。关于这个女神，书上只有寥寥数笔，没有过多记载。大约意思是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神，十分阴险狠毒，勾结前任魔尊和前任妖王，屠杀天神、妖界、人鱼族、龙族和 羽族，险些让人鱼族和龙族灭族，最后在南天门被龙族、人鱼族和众多天神联手歼灭，飞灰烟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段文字，我浑身一阵冰凉，明明那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明明那是两千年前的事，明明那时我还没有出世。
我问父王，为什么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女神，只有这寥寥数笔？
父王说因为天帝不许任何人提到她。
那称劫之后，处于五界之外的幽暗之界从世间完完全全消失，五界三族都对天帝俯首称臣，没有人敢违抗天帝的命令，包括我们冥海。既然天帝下令不许提到她，为什么这本书上还会有关于雀九歌的文字呢？
一百年后，天帝华诞，父王带我去神界给天帝祝寿，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冥海，兴奋的不得了，我还穿上了那件我最喜欢的红色玄皇衣。
父王说在那称劫之前，我们冥界根本不需要向天帝祝寿，因为我们属于幽暗之界，我们拥有无上灵力，可以介入任何天机，预知天机，改变天机，我们是个神秘的存在，也没有人能进得了冥海水晶宫。可是自从幽暗之界完全崩溃后，那种灵力就消失了，我们变成了普通一方封神，谁都能来水晶宫。
在神界我见到了宫奴口中的羽皇，他真的很好看，比我想象中要好看一百倍，我都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了。我还见到了天帝，天帝穿着一袭华丽的白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从来都没有笑过。
当时父王带着我起身向天帝拜寿时，天帝只是冷漠地点了一下头，让天奴收了礼品，就没有其他表示了。我记得那个礼物父王准备了好久呢，是用朱雀羽毛织成的玄衣，火红色的，好看的不得了。
可是后来我们走后，天帝看到那件玄衣就哭了。因为我偷偷溜进无上神殿时，就看到天帝一只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可是脸上全是泪水，手里握着的正是父王送的那件朱雀玄衣。
那晚我给天帝擦泪，他没醒，我乘机拿走了朱雀玄衣。这件衣服我想了好久了，父王就是不肯给我，这次我总算得到了。为此我回到冥海后，开心了好久。
第二次去神界时，是参加天帝的成亲大典。老远老远，就看到天帝带着一个穿着红袍女子从天而降，因为隔得太远，我看不清那个女子的样子。不过我听天奴说，那个女子是龙宫六公主，长得比羽皇还要好看，很像当年的警幻仙子。
我听说过警幻仙子，那是九十九重天的主神，九十九重天奔溃后，她也飞灰烟灭了。
难道天帝是因为龙宫六公主长得像警幻仙子才娶她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大典经行一半时，我手上的红绳突然勒的我好痛，我抬手一看，发觉红绳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诡异的不得了。
我叫了声父王，父王没听见，我不禁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手腕，希望能缓解一下，可是越来越疼，钻心的疼。那红绳似乎要勒进我的肉里，或者要将我的手腕勒断。
我无比害怕起来，大声叫起来，“父王……父王！”
父王终于听到我的声音了，大吃一惊，把我搂进了怀里。
那时，大典快要完成了，羽皇正要给天后加冕。天帝突然伸手捏住了羽皇的手，众神大惊失色。
我隐约间看到天帝的手腕上又一圈浅红色的光芒，然后昏过去了。
那场大典最终没有完成，但六公主在神界住了下来，我也在神界住了下来，住在羽皇的凤凰神殿里。听说那天是羽皇救了我，可是他救了我之后就没有再看我一眼。父王回到了冥海，我一个人住在神界，谁也不熟，大家都不和我说话，我真的好孤单。我每天都在想，父王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呢？
一天，凤凰神殿里来了一个和羽皇长得很像的少年，他也穿着一袭浅黄色的长袍，眉宇间带着几分薄凉和哀愁。
天奴跟我说：“这是少主。”然后又对那个少年说：“这是冥海九九公主，身上中了妖神的诅咒，暂时住在这里。”
少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就走了。
我诧异了一下，我居然中了妖神的诅咒？这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妖神。而且那个妖神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一定搞错了！
我冲到羽皇跟前，大声道：“一定搞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妖神，我怎么会中她的诅咒呢？她在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一定搞错了！”
羽皇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本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气极，“我要回冥海，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我要回冥海！”
“这不是本尊能做的了决定的。”
“那谁能做的了决定？”
“天帝，你想回冥海，就去找天帝。”
“我现在就去找天帝。”
我气呼呼地冲到无上神殿里，大声道：“天帝，我要回冥海。”
天帝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知道：“等你身上的诅咒解除了，你父王自然会来接你回去。”
“我根本就没有中什么诅咒！”
“本帝说有就有！”
“……”我气得眼圈全红了。
这么闹了之后，天帝派人把我看管起来，不许我到处乱跑。我感觉自己被囚禁起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感觉日子更难过了，越来越想冥海的风和雪，想父王。
那个凤凰神殿的少主没多久就离开了神界，听说去了昆仑仙山，当年他母亲在那里呆过。
趁着天奴不注意，我跑出了凤凰神殿，心惊肉跳地一口气跑到了南天门，生怕后面有人追来。只要从南天门跳下去，就能去人间，到时候再想办法让父王姐我会冥海。
可我刚到南天门，手掌心剧痛起来，我一看，惊呆了，手心竟然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我真的被下了诅咒，如果我离开神界就得死。
这怎么可能？这诅咒一定是天帝和羽皇下的，为了不让我逃跑。我感觉万念俱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没把本帝的话放在心上！”天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我慌了，匆忙回身去看天帝那张冷酷的脸，还有羽皇和众天神。
“我要回冥海，我死也要回冥海！”我大吼道。
“这可由不得你！”
我根本无处可逃，天帝刚说完我就被他的捆仙绳绑住了，从南天门边缘拉了回来，可是我的手掌心还是好疼，好像要被撕裂一样。
“你们……难道不怕我父王知道吗？”
“把你放在神界就是让你父王知道。”天帝冷道。
我惊呆了，“我……我是人质？这不可能！”
天帝冷哼了一声，就把我打进了月宫封印里。那里很冷，听说上任魔尊曾经就被封印在这里。月宫的外面种满了一种浅紫色的花，很漂亮。这么冷的地方，它竟然还能生长，真不可思议。
现在这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也不会有人再和我说话了。不过幸好月宫的月台上可以看到流星雨，可漂亮了。我在月台上还捡到一块黑紫色的玉，那块玉的形状很像月宫外的浅紫色的花。那块玉给我的感觉很奇怪，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我还发现玉桌上几块绢布上写着雀九歌三个字，正是那个妖神的名字。当我拿起那些绢布时，绢布突然发出一道亮光，亮光投到白壁墙上，墙上显示出了一些画面。
画面上显现的是一个黑袍男子被打入月宫封印到后来离开的经过。原来外面的那些花都是那个男子中的，绢布上的字也是男子写的。
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雀九歌竟然是朱雀后裔，和我是同一个羽族。
那天天帝拿着朱雀玄衣流泪，难道是为了雀九歌这个妖神？这是在开玩笑吧？那她怎么会死？她的天心去了哪里？
我感到一阵恶寒，难道天帝他们囚禁我，是为了我身上的天心？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手腕上突然又疼了起来，痛入心扉。这根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勒的我这么疼？
我拼命地想要扯掉红绳，可是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父王说这根红绳是我天生就有的，是长在我身上的，根本就取不下来。最后我痛昏过去了，隐约间我好像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烈火中，火光冲天，那是我们的朱雀神火。
等我醒来，我已经不在月宫里了，我竟然出了月宫，这真是奇迹。我赶紧朝南天门跑去，这次就算是痛死也要离开神界。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天帝给我下的诅咒居然也不见了。这真是天大的惊喜，一定是妖神看我是同族，在冥冥之中助我逃离神界。
“竟然让你逃出了月宫。”天帝那讨厌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我心头一跳，难道这次我还逃不了吗？“我一定要走，除非你们杀了我。”
“那就杀了你一了百了！”这时我才发现天帝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我惊呆了。这个女人竟然和妖神雀九歌长得一模一样。我目瞪口呆，“你……你是妖神雀九歌……”
众天神也惊呆了，天帝和羽皇也怔了一下。
天帝低声问：“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你果然是……”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慌张起来。
“天帝，既然已经弄清楚了，那就杀了她！”那个长的很像妖神的女人提议道。她一定不是妖神，一定不是。哦，我想起来，她是龙宫六公主。
“你们不能杀了我，杀了我你们怎么向我父王交代！”我大声道。
“呵呵……神界已经不用再向你父王交代什么了。”
“为什么？”我突然害怕起来。
“因为冥海之神已经不在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浑身一阵冰凉。
“冥海之神已经不存在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大声咆哮起来，眼睛里全是泪水。
这个女人居然说我父王不在了，这怎么可能。我父王是冥海之神，他怎么会不在了呢？这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骗你做什么，你父王永远都不会来接你了。”六公主残忍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父王怎么会不在了呢？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天帝怎么可以杀了我父王，怎么可以？
“他是冥海之神，你怎么怎么可以杀了他？”我吼道。
我还没有成年，我没有朱雀神火，也没有翎羽剑。六公主要取我性命时，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的肩膀被她的龙鞭刺穿了，好疼。然后我失足滑下了南天门，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衣襟。我诧异地抬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凤凰神殿的少主。
他十分紧张地看着我，“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朱雀后裔？是不是？”
“……”
“你说，你是不是朱雀后裔？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羽少主，她是妖神镜花无疑了，还不放开她！”突然，六公主的鞭子又落了下来。羽少主被那鞭子一击，突然就松了手，我就那样掉了下去。
妖神镜花，我曾经听过这个妖神。她是人鱼族的大公主，也是神界天心神殿的主神，因为勾结妖神青冥，霍乱人间，杀害警幻仙子和大宛仙子，自立为妖王，而被诛杀。
呵呵，我是怎么会是妖神镜花呢？我根本不认识她，难道我长得很像镜花？
我还这么小，都还没有成年……
父王……
从神界坠下来，我并没有死，我真的到了人间。我醒来时，身在一棵桃花树下，桃花树上挂满了许愿符。桃花树下是一座月老祠，月老祠里挂满了红绳，就好像我手上的红绳一样。
月老祠里挂着一幅画，那幅画上的女子我没见过，很惊艳的一个女子，不比妖神雀九歌差。画的落款是倾君。这两个字我好像在哪听过，头忽然有些疼，手腕上的红绳又开始勒的我生疼。
难道我认识这个叫倾君的人吗？
可是我不记得我有来过人间。
难道是我前世认识的人吗？那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我前世真的是妖神镜花，这画上的人就是镜花？可是明明画上题的是小东西三个字。
那个叫倾君的人现在在哪呢？
父王已死，冥海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看样子只能暂时呆在这月老祠了。我只祈求天帝他们不要追到人间来。
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边摸着手上的红绳，一边趴在石桌上慢慢睡着了。
“倾君，你在哪里？”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来到我身边，他说：“小东西，本帝，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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