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恨与爱一样

上班族最难熬的一刻就是临近下班时,每当这时候众人无不祈祷准点下班不要加班。不过并不包括木年画,她从进到这公司后就不知道下班时间是几点了,每天固定加班到夜深,这俨然成了她的习惯。以前她受不得困,早早就睡下了,那时候也是她的习惯,可如今失眠、晚睡、睡眠不足各种问题困扰着她,让她不得不找些事做。所以刚开始加班是情不得已,后来加班是无可奈何。

原来习惯可以改变之前的任何一个习惯。

劳累了一天,她的肩膀已经不堪重负,看来又得去医院看看了,她记在行事历上,顺手又翻了翻今天还有什么事情,看了一遍并没太大的事情后,她索性从椅子里起来拿过皮包准备去医院。

一走出办公室就见一群人无心工作,频频看时间,她故意咳了一声,那群看手表和看电脑右侧的一干人全都吓惨了,脸上露出“不带这样搞人!”的愤怒表情。

木年画梨花般的脸上略带笑意,但还是刚硬的训斥道,“看你们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女孩子的镜子都拿出来照照。”看众人一副低头认错的态度,她看了眼时间憋着笑继续严厉的说,“有这份时间不如拿出镜子补补妆,广告这行外界只知道外表光鲜,那我们还就得把自个收拾的漂亮,记好,你们出去代表的是我们JG广告公司,我们是最重要的门面,不仅漂亮还要耐用,如果没事也要多读书,活到老学到老,我希望你们都有这份好学的心。”

她突然顿住看着腕表,嗯可以了,北京时间:五点整,她笑道,“一会去洗手间补补妆,惨白着一张脸还怎么约会,不到三十就把自个当老女人处理,可真对不起成千近万的护肤品。”

撂下一段话,她头也不回的扭头出了创意部,看她转过玻璃墙进了电梯,众人半天反应过来,被上司耍了!并且在下班潮电梯里人挤人,她却是在第一时间站在了空荡荡的电梯里。众人愤怒!

木年画进到电梯里,当两扇门紧紧连在一起犹如坚不可摧的利剑时她才终于忍不住,满嘴的笑意喷涌而出。一直到出了大厦,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自从工作后鲜少露出真心笑脸的她,此刻的心情格外的轻松。

她身着一件黑色小西装,手边的袖子有规律的挽了两层,方便且干练。里面穿着白色衬衣,扣子没扣完,白嫩的脖颈下留了两个,露出一节锁骨,带着一丝引人遐想的性感,下身是一件黑色修身长裤包裹着她细长的腿,脚上十一厘米的细高跟衬得不算高个子的她颇为高挑,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这样一身打扮不论谁见了都知道她是OL,简洁大方,身份明确,她的职业就需要这样的形象。

她也特别偏爱黑和白,不仅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更是因为黑和白的搭配是永恒的经典,她热爱这样单调的颜色和低调的隽永,永恒不变的魅力。

季孺斯坐在车里远远的望着那个具有翻天覆地变化的女人,依稀记得一个身穿素色长裙的女孩问他,什么是永恒?他当时不懂,现在虽然也不懂,可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有些恨和爱一样,哪怕承诺再久,都只是吸一根烟的时间。

他扔开手中的烟头,还在燃烧的烟头闪烁着红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归于沉寂。他把车快速的开出去,感觉到秋风刺骨,入了骨髓,疼痛难忍。

看着反光镜中越来越远的女人,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的发白,一节节的分明,薄薄的唇际紧抿成一条细线。车速却慢慢降了下来,最后方向盘一打不顾逆向行驶倒了回去,因为是下班高峰,车辆明显增多,他的举动无疑给人潮又多了道拥挤和麻烦,激起一阵骚乱,他身后几辆车的车主都从车窗里露出脑袋,骂骂咧咧,看见他车后的标志嘴里骂的更起劲。

“你神经病啊!”

“有钱了不起啊?!懂不懂交通规则啊!”

季孺斯不管不顾,充耳不闻那些话,只看着那个女人,全世界只看得见她。

木年画显然也看到那辆闯祸的跑车,她只是轻皱了下好看的眉头就扭过脸,这并不足以影响她难得的好心情。当那辆惹眼的跑车停在她的身侧,开了车窗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颊时,她知道,她的好心情没了。

他开了车窗露出紧绷着的俊颜,她也不见得就开心,两个本就相互恨之入骨的人,给面子的说法是故人,往实了说哪怕老死不相往来都不假,见面又何必再虚情假意?

在上班时间的话她还可以勉强叫他一声“季总”,现在下班了她只是木年画。

她理了理心神,绕过他的车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她没有代步的车,工作了五年按理来说是应该有辆车,并且做她们这行要得就是外在的面子,名牌裹身名车小跑底子足了人家才会看得起你,初开始接触这行时为这面子她没白遭人冷眼,作的许多创意人家也懒得看,最初的几笔合同还是靠销售部的帮忙她才付了房租继续过活。

这么几年下来她早就不是那时的穷上班族,工资每年都在翻倍涨的她也不是没钱买车,也有客户是4S店的,热心的说可以以内部价卖给她,她总是开玩笑的答应去看,却一直没真的动心去买。她依然挤地铁,常常将身上成千上万的衣服挤的变形,可她依然坚持。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她自己懂。

见她面无表情的离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看,他倏得打开车门将已经走了几步的女人扯住,木年画不防他这般,被扯住手腕时不自觉的尖叫了一声,惹的旁人频频注目,还未再吭声的她就被他粗鲁的塞进副驾驶座里,他松开她纤细的手腕,转向一边走向驾驶座。脱离他控制的木年画愤怒的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一直紧抿着的唇瓣终于张开,“木年画,你给我下车试试。”

她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他不常说威胁人的话,她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他也不常生气,一生气他就不讲话,绷着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以前每当这时候她就不敢惹他,尽量给他说些好话,等他缓下脸色就没事了。这些她竟然一直记得,不曾真的忘记。

原来不论两个人分开的时间消逝的多长,那些镌刻在心头的事情依然在那儿。一旦重逢,铺天盖地的朝你袭来,把你淹没。回忆总是这么残忍,残忍的让你无法直视。

季孺斯一言不发的坐进车里,木年画的手还顿在那里车门半开着。他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侧过半个身子“砰”的一声拉上了她身旁的车门。木年画原本还在为季孺斯的接近感到不自然,门一关上,她被出现在耳边的巨大声响震了一下,身子微微颤抖了下。他没在她身边多停留一秒,拉上门后立即坐回了驾驶座。

随后车子发动,银白色的车身极速的滑了出去,只留下炫耀的一道银光。

车内,季孺斯不吭声木年画自然也不会出声,两人一直沉默,安静的似乎没有人存在。他车开的极快,纵然已经坐惯快车的木年画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惧意,她看他了一眼,出于好心她终于开口提醒,"这是在市区。”

他没吭声,要经过一个转弯时他出声,“安全带。”

她这才记起她还没系安全带,那刚才,万一。。。。。。她额头冒汗,这时才后怕起来,赶紧手忙脚乱的系好安全带,系好后终于舒了口气。

季孺斯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浮出一丝怀念,哪怕变得再多,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木年画。

前面有个学校,他减慢速度开得很稳,近了后,才发现是T大,木年画眼角一酸,毕业五年虽然还在这个城市,却再没回来过。没有了关联,又有什么理由再纠缠?

他忽然把车停了,车头正对着学校门口,两人无声的坐在车里,默默不语。

木年画看着车窗外的T大,这时候,正是学生们出外吃饭约会的时间,成群结伴的男孩女孩们洋溢着青春的笑脸从校门口走出来。T大的学风很开放,有些学校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规定学生在校食堂吃饭,并且不准在外租房,但T大关于在学校各方面的问题全部给与自主原则,秉持着对学生负责,尊重学生的意见。当初江宁退学也是遵循了她本人的意见,后来江宁的父母找到学校,校方依然坚持只对江宁负责。后来她有幸曾与校长交谈,她曾问过这方面是否真的对学生好,毕竟平常的学校很怕学生出事,这样开放自由的环境和制度不是更加容易出事?

校长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出事了吗?”她尴尬的摇头。

随后校长和蔼的笑了笑,说,“小时候做错事,我们总会找理由说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们个个都已经拿着中国公民身份证,长大了难道还不懂事吗?你们要为自己负责,哪怕做了错事摔了跤,以致鲜血淋漓,这也是你们人生路上必须要付出的,我秉持这样的办学原则,是我在为以后的你们负责。”

那是一个聪慧的智者,一个慈祥的老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一个真正懂得学生的校长。

那一番交谈记忆深刻,开阔了她的思想,打开了闭封的世界,更加明白了,他不是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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